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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只好披上衣服起身去看,揭开小孩的被子一看,惊见那下落不明的死人脑袋,居然就在孩儿的被窝里,那孩儿两腿间的命根子,已被那死人头颅一口咬断,被子里面全是鲜血,孩儿一叫而绝,死于非命。
二姐当场就被吓得瘫倒在地,阿二看见这情形也捶胸顿足以头触墙,当夜就跳了护城河,二姐自此疯疯癫癫,嘴里胡言乱语又哭又笑,没多久便倒毙在街头,一家三口都死得十分凄惨。
阿豪说就为了打花会得银子,不惜做那不义之事,结果赔上了全家大小的性命,正所谓是“福祸无门,唯人自取”。
我和臭鱼听阿豪讲了这段故事,都觉十分稀奇,半夜里有无头僵尸出现在门外,以及头颅在家里消失,这种吓人的段子听来确实有几分刺激,可还不能尽兴。
阿豪说:“先前提起彩票引出话头,我才想到这个故事,这空屋无人凄风夜雨的环境,实在不适合说这些事,你们还想要多恐怖才过瘾?”
我对阿豪说:“这类乡间怪谈就应该添加一些细节,比如无头僵尸敲门的时候……”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我们三人正说得投入,不觉都吓了一跳。
臭鱼头脑简单,立刻伸手抓起凳子,叫道:“不好,无头僵尸在外面敲门了!”
阿豪定了定神说:“别乱讲,哪有这么巧的事,咱们又没在路上捡到死人头颅。”
我心想多半是这家主人回来了,当即问了一句是谁?屋外暴雨如注,把声音都淹没了,也许根本没有回应,我们三人不敢大意,一同起身打开屋门,却是两个冒雨而来的年轻姑娘。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们有些似曾相识,可就是记不起在哪见过,不由得怔在那里没有说话。
臭鱼在我身后探出脑袋张望,悄声嘀咕道:“让你胡说,说好的没有,说坏的准有,这回真招来俩女鬼……”
我偷着用胳膊肘撞了撞臭鱼,示意他不要逮什么说什么,让对方听见可就不妙了。
这时阿豪问清楚了两个姑娘的来意,原来是大学学院里的师生,二十五六岁的那个叫藤明月,学生打扮年纪小一些的叫陆雅楠,也被暴雨困在途中,想到这借个地方避雨。
阿豪说:“这药铺是个无主的空屋,地方有的是,我们也是到此躲避这场大雨,只要你们不介意,尽管进来歇息。”
藤明月和陆雅楠大概是看阿豪言语稳重,不像什么坏人,况且冒着雨没法再开车找路了,她们俩人便道了谢,进到屋内。
臭鱼见来的美女不是鬼怪,顿时来了精神,招呼藤明月和陆雅楠坐下,围在火炉前喝水取暖,他倒成了这间屋子的主人,还说什么进了三宝殿,都是烧香人,人海茫茫能遇上即是缘分,千万别见外。
臭鱼又觉得先前的茶叶受了潮,喝到口中没有味道,便再去柜上翻找了一通,觅得一个古香古色的铜罐子,大喜道:“这是陈年普洱,阿豪快把茶倒了,咱重新沏过。”
我们五个人坐下闲聊了几句,无非是问问彼此的情况和途中遭遇,阿豪跟她们交谈了一阵,彼此间熟悉了许多,只是话题显得有些单调。
臭鱼存心要在众人面前卖弄些见识,说起阿豪刚才讲过的故事,添油加醋给藤明月和陆雅楠叙述了一遍,然后又说这段“捡来的骨头”听着还算有那么一点点惊悚,但阿豪是个老广,习惯说白话,别看东南西北中发财在广东,但大老广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说官话,所以这故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恐怖效果难免大打折扣,跟评书广播还存在一定差距,至多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阿豪你说你这块砖要不抛出来,我们怎么往外掏玉呢?我这正好还有个吓死人不偿命的乡村怪谈,大伙想不想听听?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藤明月和陆雅楠对臭鱼的话题很有兴趣,她们对坐在这深邃漆黑的古屋里听鬼故事,并不感到害怕,反而都期待着臭鱼快点讲,正好可以打发漫长雨夜的无聊时间。
我暗想:“如今的女人可真不得了,可见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看岁数,鸡蛋不辨公母,胆壮不分男女,且听臭鱼怎么讲吧。”
这下臭鱼更得意了,开始眉飞色舞地在那连说带比画,他为人虽然粗莽,但说起故事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所讲的这段同样有个名目,叫做“山阴包子”。
臭鱼讲的第二个故事:山阴包子
〖雁门关外野人家,不种桑榆不种麻;
百里并无梨枣树,三春哪得杏桃花;
六月雨遇山头雪,狂风遍地起黄沙;
说于江南人不信,早穿皮袄午穿纱。〗
这首诗,道的是塞外风物,本段说话里提到的山阴县,也处在雁门关外,且说清朝末年,天下大乱,白莲教、太平天国、捻军、洋鬼子、义和团,一拨接着一拨,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战乱遍及全国,无数百姓为了躲避天灾人祸,被迫拖家带口,往那人烟稀少之处逃难。
那时由捻军发动的农民起义战争,先后转战多省,持续数年之久,虽然最终以失败告终,但也带给了腐朽没落的满清王朝沉重打击,加快了大清帝国走向末日的步伐,捻军在民间俗称捻子,闹捻子闹得最凶的时候,有大批难民涌入山阴县避难。
难民们全是为了躲避官军跟捻军激战,被逼无奈离开故土,这其中并不都是要饭的穷人,也有不少富户,因为一旦被乱兵裹住,哪管你是什么贫富愚闲,所以没钱的要逃命,那些有钱人更不愿意留下等死。
由于逃进山阴县城的难民太多,周围的村子也都住满了人,平时这地方荒凉不毛,十天半月来不了半个外人,客栈饭馆之类的生意很难做,如今却连乡下村舍也租赁给了外来户。
当地村子里有户土地主,祖辈从外省移居至此,攒下些微薄的家产,老地主底下有三个儿子,老大三十出头,已经有了老婆;老二生得蛮牛般憨胖,被村里人呼做“包子”,二十来岁,惯会操刀,杀猪宰羊是把好手,他这岁数在乡下也该娶媳妇了,只因闹捻匪,没顾得上成家,一直耽搁至今;老三刚刚十岁,还是个不太懂事的顽童。
老地主平时省吃俭用,算盘打得精明,整个村子里数他第一抠门儿,一瞧家里的空房子都赁给了外来户,寻思多租出去一间便能多收一份钱,又听闻官府起了数省大兵剿捻,那捻子虽凶,恐怕也挡不住几十万官军,等战乱一过,哪还有这么多人到乡下租房子住?于是就吩咐三个儿子,把剩下的房子都腾出来,举家搬到村外羊圈旁的土坯房里居住。
说是土坯房,无非是几间空出来的羊圈,上遮茅草下夯土坯,八下里漏风,前边住羊后边住人,那味道膻秽之气能把人熏个半死,可如今贪图租赁房屋的那点钱,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心里还觉得很得意。
一家几口向来勤俭,白天老地主在家收租子算账,老大和包子割草喂猪耕地,小三出去放羊,居住条件虽然简陋,但也颇为自得,光阴迅速,转眼间过了一年。
这天老地主正在土坯房里盘腿坐着,跟俩儿子合计着要找借口涨二分租子,那一年下来,硬是能再添几口猪了,忽然小三跑进来,慌里慌张地说:“爹,可不好了,你看看咱家那羊出了大怪事了。”
老地主闻言感到很是诧异,那些羊好端端的,能出什么大事?问了小三几句,这家伙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只得亲自带着三个儿子到羊圈里去看个究竟。
这一看之下也自吃惊不小,原来羊圈里有头母羊,当天产下三个怪物,这仨东西,看身子四腿四蹄儿有尾巴也都是羊,可脖颈上的脑袋却宛如人头,双目口鼻的位置皆与人脸无异,毛发则是色呈灰白,同母羊的羊毛相似,脑袋上有角,嘴里边“哇啊哇啊”地惨叫,听上去跟小儿啼哭的声音绝无区别,这三个怪物卧在羊圈里,睁开漆黑无光的瞳孔,直勾勾地瞪视来人。
老地主上了年纪,见此异状吓得险些背过气去,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等怪物,这三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儿子见老地主受惊过度,忙把他扶到屋里歇息,老地主缓过神来,忙嘱咐大儿子说:“没想到咱家竟出了这等怪物,你等可千万不要声张出去,如果让村里人知道了,那咱家……”话刚说了一半,但听屋外羊圈附近人声嘈杂,原来小三儿年少不懂事,逢人便说,乡下地方,一旦有点稀罕事,顷刻间就能传遍了,男女老少争相来看热闹,再想保守秘密也为时已晚了。
乡里风传一起,转天附近村庄的民众也纷纷赶来围观,这等奇事,谁不想先睹为快?可见了羊圈里的三个怪物,却无不骇然失色,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迷信的人普遍认为:“此地有妖怪出现,乃天降祸胎,恐非吉兆,怕是要遭兵劫!”
一时间谣言四起,搅得地方上人心不安,鸡飞狗跳,当地百姓和逃难至此的人们,开始大批迁走避祸。
自打羊圈里出了怪事,老地主举家上下,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只有包子呆若木鸡,也不知什么缘故,吃不下睡不着,整天坐土墙底下俩眼发直。
家中的大儿子劝老地主,趁早把羊圈里那三个祸胎宰了,以免真招来天大的麻烦,老地主点头同意,等到拿了尖刀动手的时候,家里这几个爷们儿却互相推诿,谁也不想下手,毕竟羊圈里那三个东西长得和人一样,毕竟安分守己之家,从来没有宰过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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