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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悬挂在村子里的铜钟,可能是用于报时或召集村民,以前看那些老掉牙的国产战争电影,多有此类情形,村里一敲钟便是集合民兵去打鬼子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实物,很想过去敲两下试试,但铜钟一响,肯定会惊动村民惹来麻烦,又恐出来的时间太久,让老齐和丽莎替我担心,所以只是匆匆看了几眼,随后从原路返回村头,仍旧打那纸糊的窗户爬进去,把在村中所见对那俩人说了一遍,当然免不了加些作料,主要是突出我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这才敢飞檐走壁夜探荒村。
老齐听罢放下心来,说道:“既然没什么怪事,那咱们也别疑神疑鬼了,这地方天黑得早,大伙吃完饼干早点歇下,别耽误了明天的行程。”
我们带了几包饼干和少量矿泉水,三人胡乱吃了几块充饥,然后找根棍子顶住门,让丽莎睡在炕上,我和老齐一人头东一人头西躺到地铺上,屋里只有壁上的油灯照明,时间才六点来钟,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屋里更为寂静,我和衣而卧,同其余两人低声聊了几句,由于旅途疲劳,老齐很快便鼾声大作,不久之后丽莎也睡着了,我却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前爬动,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内一灯如豆,就见一只长着怪脸的油蹄老鼠,从我的被子上缓缓爬了过来,这只老鼠满身黑毛,居然长着一张怪异的人脸,看面目活似这小饭馆里的老板娘所变,它无声无息地爬到我面前,好像要诉说什么秘密。
【隔壁】
我眼睁睁看着那长着人脸的老鼠,从被子上一直爬到我面前,全身都被恐怖占据,心中虽是万分惊骇,却连手指都动不了,喉咙和舌头也跟着发僵,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老鼠的怪脸,很快与我近得几乎贴在一起了,鼠身黑毛在昏暗的油灯下历历可见,我更是心惊,拼命想挣扎起身或是叫醒旁边的老齐,但如同被噩梦魇住,苦于动弹不得,只好瞪眼盯着那老鼠。
这时那怪鼠作势张嘴,我以为它要口吐人言,可看到对方嘴中的两颗大牙,顿时感到事情不妙,鼠牙乃是不断生长,如果不啃噬东西磨牙,长牙就会戳穿它们自己的脑袋,看情形这老鼠是打算啃我脸上的皮肉!
我全身紧绷,又急又怕,在那怪鼠咬过来的一瞬间,猛地发出一声喊叫,立时挥着手从地铺上坐了起来,就见一只老鼠“嗖”地逃到墙角,从壁下的洞穴里溜走不见了。
老齐和丽莎两个人,也被我这一声喊给惊醒了,忙问出什么事了?
此刻我身上都让冷汗浸透了,等缓过神来,把刚才发现有只长了人脸的怪鼠,在我面前作势欲咬的事,原原本本对老齐和丽莎说了,最可怕的是那只老鼠,面容居然和村中小饭馆的老板娘一模一样,莫非那村妇是个擅会变化的妖魔?
老齐一边给自己的胸口顺气,一边对我说道:“哎哟老弟,从没听过老鼠长出人脸,哪有这么邪行的事?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老哥我这胆子……那是耗子尾巴长疮——有能也不多,可经不住你这么吓唬……”
丽莎惊醒之时,也看到了那只老鼠逃进墙角洞穴的一幕,她见这屋中有鼠,觉得比闹鬼还要可怕,再也不敢睡觉了,但对我所言之事,却并不相信,她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睡着之后对身边发生的事也存在感知,倘若家中水龙头没拧紧,听到那断断续续的滴水声,多半会做遇到洪水的噩梦,你才见过饭馆中的老板娘不久,夜里睡着之后,发觉有老鼠爬到身边,在半梦半醒之间,免不了会梦到长着人脸的怪鼠来咬你。
我知道丽莎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应该是我在睡梦中感觉到有只老鼠爬到身边,意识恍惚之际做了个噩梦,不过我这辈子见的人多了,为何没梦到别人的脸,偏梦到怪鼠长着老板娘的那张脸?
此事还有另一种可能,不知为什么,门口那条黑狗的神态举止,与小饭馆里的村妇如出一辙,甚至让人觉得黑狗是那村妇所变,而出现在屋里的老鼠,是否也与那村妇和黑狗一样,同样有种难以形容的妖邪气息?
我见这个村子里怪事迭出,绝然不是巧合,如今再找什么平安无事的理由,那便是自欺欺人了,看来是我们迷路之后,走进了早已消失在几十年前的“绳村”,接下来一定会发生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留下来住宿也许有危险,然而天色已黑,四周雾气又大,门口还有那条黑狗守着,根本不可能逃出村子,实在是进退两难。
我心中接连转了几个念头,也是无法可想,只好对老齐说:“既然暂时无法离开,唯有先留在屋里,把门用木棍死死顶住,不等天亮雾散,谁在外叫门也不给开。”说完捧起油灯,把顶门的杠子和木闩重新检查了一遍。
老齐见状说道:“是不是有点不必要的紧张?村里要真有什么鬼怪,早把咱们仨当点心吃了,哪还等得到现在?这漫漫长夜最是难熬,不如接着睡上一会儿……”说着话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后就想躺下睡觉。
这时丽莎听到隔壁屋中有细微响动传来,低声惊呼道:“小张师傅,还有老鼠!”
我一时走神,没留意到隔壁有动静,以为是她听错了,便随口说道:“有几只老鼠倒没什么,可以把老齐那两只汗脚上的臭袜子扒下来,塞到墙壁下的缝隙里,那些老鼠就过不来了。”
老齐平时很懂得体谅别人,知道自己有汗脚,因此衣服和鞋子都没脱,直接盖了被躺在地铺上,听到我说的话,闭着眼嘟囔道:“只怕咱这袜子呛不死老鼠,却把你们两个都呛坏了。”
此刻万籁俱寂,我正打算同老齐说话,要想个法子阻止鼠辈进屋骚扰,忽听旁边那间屋里发出“吱扭、吱扭”的怪响,虽然隔着墙壁听不真切,但的确是有些动静,也不像鼠辈触物之声,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夜深人静之际听在耳中,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我暗自奇怪:“村头饭馆前后两进,中间隔着个小院,后面并排三间长屋,皆是无人居住,经营饭馆的村妇只说左边和中间两间可以住人,既然右边那间也是空屋,为什么不能住人?是不是那屋里有什么东西?”
这三间房屋原本贯通,当中砌了两道墙壁间隔开来,壁上凿有窗口般的窟窿,周围被油灯熏得黢黑,大小刚好能钻过脑袋,所以两边的屋子里有什么响动,我们在这也能听到声音,老齐同样听到动静从地铺上坐起,这次睡意彻底没了,满脸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声音……隔壁不是没人吗?”
我不知又是什么东西作怪,先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示意老齐和丽莎尽量不要出声,然后蹑手蹑足摸到墙边,慢慢凑到洞口往隔壁张望。
右边那间也是没人住的空屋,同样打着半截土炕,几乎占去了房屋的一半,一盏昏暗的油灯摆在洞中,所谓灯下黑,墙底下和土炕远端,都是照不到的死角,即便托着把脑袋探过去,也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而那若有若无的怪声,正是从土炕下的角落里传来。
我经常在晚上跑车,身边一直备着个便携手电筒,当即摸出来打开,对着隔壁漆黑的角落照过去,只见屋子里有个小孩的背影轮廓,正坐在墙角的木头板凳上。
老齐和丽莎忍不住好奇,跟我挤在墙边一同窥视,而隔壁屋中的那个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手电筒的光束,突然在黑暗中转过脸来。
我们三人不看则可,面对面只看这一眼,吓得心脏几乎都从嘴里跳将出来,因为那孩子肥头方面,涂着腮红也遮掩不住死人般苍白的脸色,长相穿着与摆在村前招鬼的纸人是一模一样。
【孩子】
我们之前在村前野地里,看到一个纸扎的孩童,乡下风俗迷信,称此为“还魂纸”,人生在世,免不了生老病死,唯独小孩夭折最令爹娘痛心,以前有这么个习俗,如果谁家的孩子意外死掉,爹娘舍不得这个小孩,不知那孩子在阴间过得怎样,几时能再投胎,便将此子生前模样糊成纸人,写好生辰八字,等忌日那天摆在村口,招那小鬼回来托梦。
村前那个纸人形态惟妙惟肖,虽然仅是纸糊彩绘,但做得极为生动传神,我们一看隔壁屋的这个孩子,竟似那“还魂纸”活转过来一般,不禁毛发森竖,心跳骤然加剧。
我想这件事其实很简单,这小鬼应该是老板娘家的孩子,大概很早之前夭折,老板娘按旧时风俗扎了“还魂纸”,把小鬼从下面招了上来,而隔壁这间空屋,多半是小鬼在世时住过的地方,只是深更半夜看见鬼,让人如何不怕?
那孩子转过脸来,被电筒光束一照,有形无影,脸色犹如白纸,神情愁惨无边,所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那小鬼发现我们在隔壁看它,也受了很大的惊吓,在手电筒摇动不定的光束中,身形迅速变得模糊,转眼消失不见了。
我们三人在墙壁窟窿处呆若木鸡,半晌才缓过神来,拿手电筒照遍了对面空屋的各个角落,再也不见那小孩的踪迹。
老齐骇然道:“屋里有耗子还能凑合住,娘了个小腿儿的居然有鬼,这可不能住人了,咱们快走……”他说着话抬腿便走,可忽然想起些什么,把触到顶门木杠的手又缩了回来,顿足叫道:“大大的糟糕,那条黑狗还在门口守着,那厮早看咱不顺眼了,它奶奶个腿儿的,只怕一开门便会扑上来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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