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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空很蓝,风轻云淡,鸟雀们在枝头唱着婉转的歌。
南萱在灌木丛后面站着,视线紧盯着草坪里的方向。
一个人长时间地站在一个地方,的确有些引人注目。小路上来往的人都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她的好友,和一个男生在那边说些什么。
到底……在聊什么呢?
南萱的瞳孔不再那么纯净,一些奇异的杂色在里面躁动起来。
那边的男生——江硕,忽然紧紧地抓住了长生的肩膀,情绪有些激动。
只是一刹那,林子里的鸟忽然受惊了一般,齐刷刷地飞向天空。它们像是密布的乌云,晦暗而斑驳的影子瞬间笼罩了一方地面。
胆小的野猫与不常见的松鼠,疯狂地在地面上逃窜,像是被各自的天敌所追赶。
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有些惊讶地愣着神。南萱身边路过一位蓝色长发的女生,女生向她投去一阵怀疑的目光。
终于,南萱的眼睛变成了浓郁的碧绿。
紧接着,地动山摇。
这场地震很突然,范围极小,震感却很强。
南萱忽然反应过来。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直到眼睛恢复了原先的颜色。她还没有办法对自己的力量进行合理的控制。
因此,意料外的骚乱就此发生了。
许多人向草坪与空地涌来,南萱烦躁地跺跺脚,逃似的离开了。
一路上,她不小心撞到了许多人。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好好道歉的。
只是现在,她实在没那个心情。
按理说,死都死过一次的人,会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啊,说到死字……这大概是发生在两个月前的事。
那同样是一个艳阳当空的正午。天气还没这样热,但整个人完全暴露在六楼楼顶的阳光下,南萱仍感到皮肤很刺痛。
热辐射一点一点蚕食着她。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护栏外面,望着远方湛蓝的天空。
她以前很怕高处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什么也不怕了。
下方人头攒动。
望着喧闹的人群,南萱的脑中忽然回忆起曾经看到的一个新闻:某国战地记者音错过航班在机场自缢身亡。
有人说她脆弱。但一个敬业坚强的战地记者,怎么会脆弱呢?
她现在很能理解当时她的感受。能让一个人放弃生存欲望的,向来不是特定的某个事件。从来都是慢慢累积的负面情绪,将人推到崩溃的边缘。
在即将结束的生命的前一个小时,她想赌一把。
很多人在下面仰着头。
有人招呼她回去,有人试图劝说;有人在摄像拍照,有人在大声地起哄。
一个黑色短发的女生挤在了人群最前面。
她很努力地向南萱喊着什么,但她的声线有些低沉,很快被喧嚷的人群声埋没了。她不得不大幅度地挥着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她看消息。
于是,很多人凑过来看长生的手机。
即使温度的很热,可生活中从来不缺少凑热闹的看客。
“你听我说,你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谈。之前和你吵架是我不好,你可以先下来吗?”
大家又抬起头,将目光投向楼顶的南萱。
明日当空,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们只是眯着眼,看到上面的女生将手机凑到耳边后,又很快地低下头望着长生。
“你没有错,是我在无理取闹,我应该向你道歉。”
长生不到十秒的语音下,得到的回应是这样一段朴实的文字。
他们的导员顾迁承,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她绕开了南萱的视角,悄悄地潜入了教学楼内。
“不,你快下来吧,我们应该面对面,把所有的问题说清楚。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地谈一谈,一定要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处理问题?”
“是你先不好好和我说话的。我说过的,离他远一点,你不听。”
前面的学生们非常热衷于传话筒的角色。
“是感情问题!”
“她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好像是她喜欢的男生去追她的朋友了?”
“不是吧,说不定是她朋友抢走的……”
不堪的传闻变换着各式各样的版本,长生充耳不闻。
顾迁承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楼下的躁动更明显了,南萱回过头。
“顾老师好。”
“孩子,你还很年轻,没有什么事是……”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这不一样。”
“虽然我不清楚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不希望你这么看轻自己的生命……这不值得,我的孩子,别这样。”
顾迁承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但南萱始终很警惕,每当顾导靠近一步,她都会往更远的位置挪动一些。
在这种狭小的楼檐上,每个细微的动作都面临着坠楼的风险。
“不,老师,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别人的事这样做的。”
“那就更不值得了,你不应该用别人的错误来惩……”
“她没有错。老师,您不明白,这是值得的。我曾无意中救过她一次,这一次,我仍然想凭借自己的意志去救她。”
逆着光,学生们只看到导员很努力地与她做着沟通。两个小小的影子,在危险的边境上游走着。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要死快点死啊!”
“是啊,别把无关的人牵扯进去!”
“到底跳不跳啊,等半天了——”
更加恶劣的、不堪入耳的言论出现了。
即使保安们很努力地控制着现场,这些话仍源源不断地传入长生的耳中。
极力控制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大声呵斥着那些说着闲言碎语的家伙。但,作为一个旁人眼中的“第三者”,她的话不仅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成了假惺惺的装腔作势。
她面对着庞大的人群,无数双神情怪异的眼神煎熬着她。
盛夏中,她与她周围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烧。
忽然,长生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她猛然回过头,只看到一个人影从教学楼的顶层坠落。
还有顾迁承隔着栏杆伸出的,无力的手。
一声嘈杂的巨响。
距离她所着落的草地有一段距离。一些胆小的人尖叫着跑掉了,胆子稍大的踌躇几步,最终也选择离开现场。
沙暴发生之时,每一粒尘埃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长生双腿发软。恍惚间,她不受控制地迈着软绵绵的步子向前走去。
几名保安冲过去紧紧拦住她。这时,不知先前谁呼叫的消防车与救护车已经赶来了。
车与蝉的鸣声,让这吵闹不安的夏天更加聒噪。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一阵天旋地转。
长生沉沉地闭上了眼。
再度睁开时,她看到一片茫茫的白色,嗅到消毒水的味道。
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南萱的事。护士反应了一下,随即告诉她,那个坠楼的女生受到树枝与灌木的缓冲,除了些许擦伤与磕碰并无大碍。
可以说是奇迹也不为过。而院方在那边,正忙着应付记者。
据说除自己和南萱之外,另一个人也被送到了医院。
顾迁承正在心理科与医生谈话——她的状态很不好。
毕竟,眼睁睁地看着学生做出那样的选择,任何一位具有职业道德的教师都会受到极大的心理冲击。
长生并不知道顾迁承与她的朋友在那里说了什么。只是长久以来,她的内心都觉得自己是亏欠南萱的。
毕竟,她曾经救了她一命。
她们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发小,闺蜜。
即使搬过家,上着不同的中学,有着不同的生活环境与社交圈,这仍然不能影响他们的关系。当高考过后,她们第一时间联系对方,交流了填志愿的观点。
甚至二人双双被录取后,她们提前找到导员调换了寝室。
能支持她们的感情走的如此之久,并不仅仅源于共同话题与相近的三观。
还有在一方明事理前提下的,另一方的无条件妥协。
南萱确实是在无意中救过她一命的。
两小无猜的她们,家庭环境有着天差地别。
南萱的父亲搞园林设计,母亲也有着体面的工作,她的童年自然是衣食无忧。但长生并不那么幸运了。
所有懂事的孩子的背后,都是故事。
长生的双亲都是工厂的员工,做着些简单重复的工作。后来,由于操作失误,一场工伤事故降临在母亲的身上,导致她失去了健全的双腿。
这场官司,父亲怎么也打不赢。
很快,为了避免潜在的风险,工厂进行了大量裁员,将所有人力换成了精准无误的机器。
家里就这样失去了仅存的经济来源。
要给年迈的爷爷奶奶寄钱,又要照顾行动不便的母亲,付出大量劳力与财力的父亲,每日都在崩溃的边缘游荡。
为了解压,父亲时常醉酒。喝多了以后,他会对懂事的小长生不讲道理地打骂。
清醒了,又会抱着宝贝女儿痛哭流涕,跪地忏悔。
反复如此。
一开始,她是可以理解,也可以忍受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泄愤行为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日益加剧。
毕竟,生活只会越来越糟。
-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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