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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追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叶吟鸢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柳絮飘到每个人的耳边。
唯独没有传达到星云那里似的。
她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许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一点不论是过去的星云自身,还是世界塔的意志,都说得通。
确切地说……似乎她认为在场有资格与自己沟通的,只有那一个人罢了。
那个并不想和她沟通下去的人。
“你接下来要准备做什么?让我猜猜,大概率是抢走这本书吧。然后……清除,或者修改点什么我不想忘掉的东西。”
“你很了解我。”
“我很了解你们——作为曾经的,你们的代理人。”
这具没有任何力量的身体——不论是常识层面的,还是特殊的意义上,都十分脆弱的身体,什么也做不到。它连走路几乎都是要搀扶的。
但与之兼容的那本书上的眼睛,就不同了。
毕竟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甚至,她只需要改变医生一个人就够了。
不过实际上,她并不能做到这点。
即使是当年的她,也从未成功修改过医生的记忆。
她只是……中断了他的计划,从流程上拦截了这幅身躯,让它无法按照医生的意志去使用那个原本他会归还给她的力量。
当然,是在放心地相处——或说,“教化”的流程后。
但她自己的思想——小部分,曾经的小部分,回来了。
代表着截然不同的立场。
事实上,医生也并不确定真正的过去的星云会选择哪一方。
在这样的立场上……
若一定要说世界塔所代表的,同样是“大多数人”的“客观利益”,那么理性的他的爱人会做出这种选择,还是和他一样,去追求凌驾于绝对理性之上的,人类的感情。
如此丰富炽热、充满力量的,人类的感情。
他根本不了解她。
他对她一无所知。
这让他感到非常遗憾。
不过,遗憾并不都是坏事。
“你会把它给我吗?”她问,“当然,即使不给我,也无所谓,你的计划依然失败了。”
“是吗?”
绯针举起了枪,对准她的太阳穴。
“我觉得处理掉你重新开始,也是诸多选择之一。”
“你们没有那个时间。”
璆琳更靠近她了一些,加入了这场谈话。
“等一下”她说,“你的意思是,剩下的能量已经不够维持到……”
“那取决于你们”她转过头看着她,“没有杉海与诗澈的帮助,你们需要更多人——更多与你们理念相和又有能力的人。当然了,这样一来,你们依然不得不像过去那样,不断地寻找、制造更多的厌世者,让一切更加混乱,让熵值越大……这是一个催化作用。至于会到什么程度,我们谁也不知道。”
璆琳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看了看医生,发现他依然冷静得可怕。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以的话,请把书给我。塔依然是仁慈的,给予能让你们幸福的想法和记忆,度过富饶又充实的一生……不过我再次强调,即使你不给我,你的计划也不会成功的。”
“人类先前不曾惧怕黑暗,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过光”他轻笑出来,又吸了口气,“说真的……如果我不,你要占据这个容器直到我厌倦你除掉你为止吗?”
“你不会下手。”
绯针将枪口向前推了些。
“我会。”
“……说的也是。”
星云伸出手。
她将手指直直戳进右眼的眼眶中。
传来诡异的水声。
叶吟鸢与陈悉对视一眼,无不皱紧眉头,不想看下去。尽管如此,那可怕的声音仍在耳边盘旋。阮香也别过头去。
绯针惊诧地看着她,拿着武器的手却不曾动摇。
医生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就抚平了。
两度见过这场景的,倒也不只有他一个人。
璆琳感到震撼异常。
不愧是……
或者说,的确是她没错……这种在目的面前对生理性疼痛也能是若无物的人。
……真的是人类吗,这家伙。
“你在威胁我吗?”医生问她。
“只是试试看。我并不清楚你的真实想法。当然,如果不能对你造成动摇,我也不会继续对你的心血造成伤害了。”
说完,她丢掉了眼珠。
白森森的球体滚落到叶吟鸢的脚边,带着一丝视神经,留下断断续续红色的轨迹。
强烈的反胃感。
她捂住嘴。
陈悉抬起手,令地面翘起一个坡度,让它滑向别的位置上。
他直视着她血肉模糊的眼眶。
所谓私募相抵的情况,真正起作用的,似乎只有仅存的一只眼睛罢了。
医生讲书放在身前,轻轻地摸索着充满细小划痕的封面。
那曾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曾是。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道白光闪电般从他的腕间闪过。
锋利的手术刀,直直扎在那枚眼球上。
他深深地刺进去。
原本对伤痛无动于衷的星云,忽然发出歇斯底里的悲鸣。
凄厉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比起人类的尖叫,这更倾向于一种非人的生物发出高频的咆哮,或是没有生命的物品刺耳的摩擦声——那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她捂住那只受伤的眼睛,从她的指间,不知为何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液。
“……你真是疯了。”
之后,她用沙哑的声音低吼着,像某种受到威胁的动物。可那阵悲鸣声刺耳极了,即使已经停止,却仍在每个人的脑内回荡着,像一口钟似的。
“你想切断我的路,那么这条路就没有走下去的必要了。”
“的确……有你的风格。”
“你现在才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确认,反而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你不再是她了。”
“你对我很了解么?”
星云忽然放下手,直勾勾地用血淋淋的面孔面对着他。
“最初遇到你就是这样的——我并不能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你认识的我,不过是……死后那近乎完美的我了。”
“我喜欢的只是星云而已。”
“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你不是她,就是这样。”
“妄自喜欢上一个心里塑造的形象,因为看到了不一样的方面——暂且不论真实与否,你便觉得,她变了。你有自信称之为喜欢,或是爱情么?还是说,你不再爱她了?”
“……我从未爱过你。”
医生摇摇头。
他丢下了那本从未离身的书。他已经不需要它了,他过去的计划中,除了储存一些人的记忆外,也并没有真正地用过它。
他知道,这份力量不属于他。
紧接着,他用另一只手戴上了假面,向后退了两步。
绯针扳下击锤。
突然,星云伸手攥住了枪,在子弹击中自己的前一刻用力扭转了枪口的朝向。
于是子弹向璆琳的脖颈疾驰而来。
并穿透了她。
打在阮香的眉侧。
第一个惊叫出声的,理所当然是陈悉。
在叶吟鸢反应过来之前,周围的一切静物都失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形变,扭曲。
像是被无数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捏着纸盒或是面团一样,轻易就能改变他们。
他的眼睛蓝的过分。
子弹穿过的只是影子而已——至于陈悉,璆琳她知道这种状态,包括在地下室发生争斗时,对力量的的过度使用。其后果会出现强烈的耗能反弹。
而这里并不是世界塔,状态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恢复。
如今燃烧的只是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罢了。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这是自然的。那天在学校的老操场,他不也是为了这群朋友不顾一切地奔来吗?
啊,这奋不顾身的样子。
真是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他冲过来。她想他一定是失去理智了,无法判断出远程作战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绯针并非有意,但他若是就这样唐突地靠近,一定会被她自卫的反击打死……
穹顶的残渣倾泻而下,势不可挡,在晦暗的光景中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若置身于外来看,它们像一片浩瀚的流星,淅淅沥沥地零落在这片一片狼藉的地面,如梦如幻。
一道黑影的巨墙拔地而起。
陈悉被这片影子牵制住了,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法闯到它的对面。
就像,当初他困住璆琳那样。
转过头来,绯针惊恐地望着地面上的尸体。
“我……我从来没有,对孩子……”
“我知道。”
璆琳打断她。
绯针很快镇定下来,准备用另一支枪解决掉眼前麻烦的根源。但就在这时,医生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狠狠地了星云一把。
或许仅有的力量都用在刚才的动作上了,她没什么力气,很轻易地倒在地上。
“是了,我是不够了解你。但你的的确确是变了,而并非是……我了解到你别的方面。没有了,那些都没有了,你只剩下这些,这些已经被改变的、足以令我唾弃的部分。你反应很快,很像她……或者说,的确是她。但你不是星云,永远也不会是。”
“你不理解我们,是因为你没有站在我们的立场上。”
隔着影幕,听到这话的叶吟鸢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似曾相识。
简直就像……那两个人一样。
一个因她而死。
一个为她而死。
“我就算站到你们的立场上……”
就算站在,死亡的立场上。
“也绝对不会被你们这种令人作呕的思想同化。”
所幸他们是迥乎不同的人。
医生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该怎么做。
“是吗?真自信啊。”
她笑了。
-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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