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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头猪,”他酒后吐真言地说,“请原谅我,先生,我不认识您。”他们经过一番小小的搏斗,这才以帅克的彻底胜利而告终。帅克乘胜把神父从过道拖下楼,到了门厅,神父不让帅克把他往街上拖。
“先生,我不认识您,”他同帅克搏斗时,一再这样声明。“您认识奥托。卡茨吗?他就是我。”
他死死抓住门框大声嚷着:“我见过大主教,梵蒂冈也很器重我,你懂吗?”
帅克把“报告”二字扔在一边,改用一种十分亲切随便的口吻对他说话。
“喂,我说,你把手松开吧,要不我就狠揍你一顿。我们现在回家,够了,少废话!”
神父撒开手,又倒在帅克身上。“我们现在到哪儿逛逛吧。就是别
①到‘舒希’妓院去,我欠那儿的债。“①从前布拉格渔街上的一所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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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连推带搡把他拖出门厅,沿着人行道往家里拖去。
“这家伙是个什么人?”街上看热闹的有人问道。
“他是我兄弟,”帅克回答说。“他乘休假的机会来看我,一时高兴喝醉了,因为他原来以为我死了。”
神父哼着一支谁也听不清楚的轻歌剧曲调,他听到帅克刚才讲的最后几个字,便站直了身子朝行人说:“你们当中要是有谁死了,限三天内向军团指挥部报告,好给他的遗体洒圣水。”
帅克搀着神父的腋窝往前拖时,他一声不响,只是一个劲儿往人行道栽。
神父的脑袋向前耷拉着,两条腿拖在后面,活象一只折了腰的猫。他嘴里还嘟噜着:“Dominusvobiscum-etcumspiritutuo.Dominusvobiscum.”②到了马车站,帅克扶神父靠墙坐下,就去和马车夫讲价钱。
一个马车夫说,他很了解这位先生,他已经给他赶过一次车,再也不愿给他赶第二次了。
“他吐了我一车,”他直言不讳地说,“连车钱都没付。我赶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找到他的住处。我找他三次,过了一个星期,总共才付给我五克朗。”
费了半天口舌,才有一个马车夫答应给他们赶车。
帅克回到神父身旁,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他头上戴的硬顶黑礼帽(因为他平日出门总穿便服)也给人摘走了。
帅克将他弄醒,马车夫帮忙把神父塞进车厢。他在里面神志昏迷,把帅克当作七十五步兵团的约斯达上校,反复咕哝说:“我和你说话老是你呀你的,朋友,你可别生气啊。我是猪!”
有一阵,马车和路面的碰撞声似乎震得他有几分清醒了。他坐正身子,唱了几句谁都不熟悉的歌儿。很可能是他的幻想曲。
当他把我抱在怀里摇哎,
我回想起我的黄金时代。
那时我们同住在、同住在,
麦克林纳的多玛日利采。
但过一会儿他又神志不清了,掉过头来对帅克挤眉弄眼地问道:“您今天过得怎么样,亲爱的夫人?”
“您是到哪儿去避暑吧?”稍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一切事物都恍惚成双地出现在他眼前。他问:“您已经有这么大个儿子啦?”说完,用手指着帅克。
“坐下!”当神父想爬到车夫座位上去时,帅克嚷道。“你别以为我没法教你放规矩点!”
神父安静了。他用一双猪一样的小眼睛从车厢窗口向外凝视,一点儿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完全迷糊了,冲着帅克凄凉地说:“夫人,让我上趟高级茅房吧!”②拉丁语:“主和你们同在——和你们的灵魂同在。主和你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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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马上就要脱裤子。
“马上给我把裤子扣好!你这猪猡!”帅克对他吼道,“所有马车夫都认得你了。已经吐过一次啦,现在还想来这个。别想象上次那样,又欠人家一屁股债!”
神父忧郁地双手托腮,唱起歌来:“谁也不爱我啦……”可是又立即停止唱歌,说道,“EntschuldigenSie,lieberKamerad,SiesindeinTrottel,ichkannsingen,wasichwill.”①显然他是想打口哨吹个曲调,调儿没吹出来,却从嘴唇里打出一大声嘟噜,连马车夫也给惊得收住了缰绳。
听到帅克的吩咐,他才继续赶车。神父开始点着烟嘴。
“老点不着,”他擦完了一盒火柴,失望地说。“你老是吹灭我的火柴。”
往下,他的话又接不上茬了,开始大笑起来。
“真有意思!电车上只有咱们自己。你说对不对,伙计?”说着又掏摸口袋。
“我的车票丢了!”他嚷道。“停车!我得找票呀!”他又无可奈何地摆一摆手说,“开就开吧……”
然后又突然嘟哝起来:“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一切正常……在任何情况下……您搞迷糊了……在三楼上?……这是借口。这跟我没关系,跟您有关系,亲爱的夫人……开账!……我一杯浓咖啡……”
他在梦呓中跟一个在餐馆里和他争抢靠窗口的座位的假想对手争吵着。随后,他又把马车当成火车,将身子探出窗外,用捷克话和德国话对街上嚷道:
②“宁布尔克到了,请换车!”
帅克使劲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神父忘掉了火车的事,开始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装鸡叫装得最久,在马车上得意洋洋地喔喔啼着。
有一阵他非常兴奋,一会儿也坐不住,想从马车上跳出去,咒骂所有的行人都是流氓。后来,他将一块小手帕从马车里扔出去,大喊停车,说是丢了行李。接着又说:“布杰约维策有一名军鼓手。结了婚,一年后就死了。”他突然大笑起来,问:“这个笑话不好听吗?”
在这段时间里,帅克对神父毫不留情。
每逢神父试图干各种可笑的事情,例如跳马车、弄坏座位时,帅克就朝他的肋骨揍上几下,神父对此无动于衷,毫不在意。
只有一次他要造反,想跳下马车,说他再也不往前去了,说他知道马车不是到布杰约维策,而是到波德莫克里去的。可是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帅克就将他的叛乱彻底敉平,逼着他坐回原位,不让他睡觉。“别睡觉,你这条瘟狗!”这是帅克在此刻说出的最温柔的话。
神父忽然勾起了一阵愁思,流起泪来,问帅克有没有母亲。
“我呢,朋友,在这世上孤苦伶仃一个人,”他冲着马车外嚷道。
“你们把我收养起来吧!”
“别给我丢脸了,”帅克警告他说,“住嘴,要不然人家会说你喝①德语:”对不起,亲爱的朋友,你是个笨蛋!我爱唱什么就唱什么。“②捷克的一个小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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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我啥也没喝,伙计,“神父回答说。”我清醒得很!“他突然站起来,行了个军礼,说:”Ichmeldegehorsam,HerrOberst,ichbinbesoffen.“①”我是猪!“他满怀绝望的心情认真地把这句话重复了十遍。
他回头对帅克不停地央求道:“你把我从汽车上扔下去吧。你干吗要带我走啊?”
他坐下来,嘟哝着:“月亮周围有一个圈儿,你相信灵魂不死吗,大尉先生?马也能升天吗?‘他大声地笑着,但一会儿又变得沮丧起来,冷漠地望着帅克说:”请问,先生,我好象在哪儿见过您。您没去过维也纳吗?我记得您好象是神学院的。“
他一会儿又开始朗诵拉丁文诗给自己解闷:“Aureaprimasatast,aetas,quaevindicenullo.”①“再也不能走了,”他说。“把我扔出去吧。干吗不把我推出去啊?我不会摔伤的。”
“我要跌个嘴啃泥,”他用坚定的口气说。
“先生,”接着又请求说,“亲爱的朋友,打我耳光吧!”
“你要一个还是几个耳光?”帅克问。“要两耳光。”—“给!”神父大声地数着挨耳光的数目,显得非常满意。
“舒服极啦,”他说,“这有助于消化。你再朝我嘴上来一家伙!”
“多谢!”在帅克立即满足了他的要求之后,他喊道。“我太满意了。现在劳您驾,把我的坎肩撕开。”
他提出了五花八门的要求。他要帅克把他的膝盖骨弄脱,把他掐死一会儿,剪掉他的指甲,拔掉他的门牙。
他怀着一个殉道者的愿望请求把他的脑袋揪下来,装进口袋里,扔
②到伏尔塔瓦河去.
③“我的脑袋周围要是有一圈星星就好了,”他兴奋地说,“我就要十颗。”
然后又谈起赛马,一下又将话题转到芭蕾舞上面,但也没谈多久。
①“你会跳恰达什吗?”他问帅克。“会跳熊舞吗?这么跳……”
他跃跃欲试,结果倒在了帅克身上。帅克揍了他一顿,把他安顿在座位上。
“我想要点什么,”神父嚷道,“可又不知道要什么。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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