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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以前也疑惑过,那些空手套白狼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底气?能那样坦然无谓地说出空口白话,而且还能骗的别人一愣一愣的。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只要自己豁得出去,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别人就会信到什么程度。
知晓自己就要离开苏家,她也不耐烦再去做那规规矩矩的小姐,白日里也懒怠去给苏老夫人请安,但凡有一星半点不顺她的意,她必是要绕过苏老夫人,直接闹给苏清远看。
苏老夫人与苏清远同样看到了她的傲慢,在那目中无人中,两人都更坚定了那件“好事”。
只是在这坚定中,苏清远是一味的狂喜,而苏老夫人却是百味夹杂,在苏清远的一次次忽略中,慢慢被老年的孤独无助浸染,察觉到苏家的一切慢慢从她手中滑走,恍然大悟到等到有一日,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抓不到苏家的时候,她就只是一个嫁进苏家的杨姓女子。看着儿子那张志得意满的脸,苏老夫人暗中咬牙,下定决心自己去查明那件好事,不再仰仗苏清远听那藏头露尾的小信息。
苏清远几次三番在钮太监府外见着苏家的婆子小子,暗恨苏老夫人不省事,非要将这不能声张的事闹出去,绵里藏针地暗劝老夫人几次,竟是更加不耐烦再去寻她商议了。
辛辛苦苦挑的陪嫁,一个个都被送回去。跟着绮罗久的,知晓她与楼翼然事情的丫头,就不能只是简简单单地送回家去。苏清远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绮罗在看着,外边那“李思齐的爹”还没走,不能灭口,就只能封口了。捡着好人家一一将她们都嫁了,利诱威胁地要她们将绮罗与楼翼然的事永远藏在心中。
旁人还好,绮罗一时半会离不开的初一、十五以及不肯离去的青青三人,苏清远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绮罗望着三人,她们中或许有对她真心,真的不愿离开她的,也有观望着苏清远的态度,指望着与她一同鸡犬升天的。她劝了两回,见她们依旧不改心意,便暂时将此事放下。
伤别离,熟悉的,刚刚熟悉的人,又再次分开。喜儿,悦儿,欢喜之时起给她们起的名字,在被人叫了短短几日后,怕是又要换回旧的名字了。
就如那没几年就被人忘记的名字般,深夜绮罗在窗前点亮一支红烛,看着摇曳的烛光,一次次地回忆楼翼然,唯恐自己在哪一日,也如那些被封口的丫头一般,忘了她曾跟楼翼然好过。
苏家里呈现诡异的一面。下人们无从得知,也不知该如何意会,只知道楼家虽不来,苏绮罗依旧是苏家最得势的小姐。
苏清远茫无头绪,也不知该如何为绮罗筹谋,只能尽自己所能地打造了最精致的首饰衣裳送过去,因怕绫罗与李思齐的事冲撞了绮罗,又食言而肥地将先前答应送绫罗去给魏王妃请安的话抛在脑后。
绫罗的事被耽搁,小杨氏夫妇又开始急躁起来,隐隐察觉是绮罗碍了绫罗的事后,他们夫妇二人也开始去揣测绮罗的好事究竟是什么好事。
苏家人齐心合力地去探实她的“好事”,难得得到众人的关怀,绮罗心中的厌恶如洪水般涌来,最后又淡去,成了脸上的气定神闲。
一如从前那般,她神色恬淡地绣着嫁妆,拉着苏睿轩将最后的教诲一一告诉他。
在苏睿轩的茫然不解中,她压抑住体内的哀鸣,不敢将事实告诉他。
楼家成了众人避讳的话题,因为这避讳,初一十五作为最知情的人,越发觉得自己的命运是与绮罗相连的。
钮太监来了一次苏家,告诉苏清远过后日就来接绮罗一同走。
在钮太监走后,苏清远脸色阴沉地进了春晖院,“钮公公说你是要进紫云观,且是你自愿进去的。”进皇城,却不是皇宫,一字之差,犹如一盆冷水将他心头的喜气浇灭。
“你信吗?”咬断手中的线头,绮罗头也不回地说道。皇帝做事自然是周全,坏了旁人姻缘,最后却是她咎由自取地闹着要出家。
苏清远一怔,绮罗的镇定从容让他感觉到自己被藐视了,只是这藐视,更让他觉得自己女儿是个宠辱不惊的人物。心头的火,将那冷水蒸干,重又喜悦起来。
“人生哪能没有起伏,绮罗,便是进了紫云观,你也莫灰心丧气,你缺什么只管告诉爹爹,京城里也有你两位姑奶奶,只是许久不曾来往了,”因为她们与苏老夫人不和,所以先老太爷去世后再无往来,“你只管去见她们就是。”
“爹爹,我在紫云观,怕是没得功夫去见她们。”绮罗放下手中的针线,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指。
“放心,绮罗,你是苏家的女儿,不管怎样,爹爹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苏清远庄重地说道。
绮罗抬头看他,笑道:“有爹爹这话,女儿就放心了。只是京城乃是挥金如土的地方……女儿又不是她们认识的那些人家生的,怕是人情往来有碍,再者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女儿想先避一避风头,免得被当做众矢之的,让那些拈酸吃醋的人把女儿给活剥了。”
苏清远听了她这话,忍不住感叹绮罗果然是长大了,又将那“人情往来”之物应承下来,再三保证苏家会对绮罗不离不弃后,又嘱咐道:“若是与你母亲妹妹们告别,还是早些去的好,免得明日忙乱了,没得功夫过去。这一路上,虽要避风头,你也该……”
“女儿明白。”绮罗说道,苏清远未说完的话,实在是她不想听到的。
看着苏清远的身影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消失,绮罗伸手将脚下的黑猫抱起,听着它哇哇的叫着,启唇笑道:“别怕,我带你走。”
梁上的燕子依旧在呢喃,过不了几日,便有乳燕张着黄黄的小嘴向父母讨食。
直到脖子酸了,怀中的黑猫不耐烦地跃出,绮罗才又低下头来,看着惶然的初一十五道:“你们现在要走,我也放你们走。”
“奴婢不走。”初一、十五低头说道,即便不是为了忠诚,她们也有无数交缠的理由,让她们非跟着绮罗不可。
“那就给我梳头吧。”绮罗笑道,随后先进了里屋。
多年的习惯,让初一十五两人彼此互看了一眼,然后随着绮罗进去。
被忽略的青青,微一犹豫,也跟着走了进去。
整理了妆容,绮罗一一去与苏家的人告别。
长住时,便是无话,也能找出千言万语打发时间,如今她就要走了,面对大杨氏,小杨氏,绮罗说不出多余的话,除了一句“各自珍重”,她只能呆坐在一边。
大小杨氏之后,便是朝霞院。
正在为自己的事忧心的绫罗,无意听她多说;与绮罗互助的绢罗,伤感地掉了眼泪,最后拿出自己替绮罗做的一件衣裳;绡罗痛哭了许久,最后只说一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看着尚小的苏智轩、苏慧轩他们,绮罗心想他们过几年就必定会不认得自己的。更小的锦绣,若是将来告诉她自己曾抱过她,换来的也只能是尴尬。
道别,近似一种将人生中熟悉的人与事一一剥离,虽尚未离开,但离别之后的疏离已经在慢慢滋生。
此地,再也不是她久留之地,只是停留片刻之所。往昔精心布置的帘幔纱帐,也显得有些可笑。
第二日,苏清远说的忙乱只是他一人的忙乱,初一十五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将绮罗的东西收整好。
傍晚,看着苏清远送来的黄白之物,绮罗笑着道谢,又状似不经意地打了个哈欠。
唯恐她第二日出行疲惫,苏清远忙退了出去。
呆呆地抱着黑猫坐在廊下,听着脚步声抬头,听说她要走后,一直避着她不见的苏睿轩终于过来了。
“姐姐,你能不走吗?”苏睿轩终于说道,眼泪落下,心中如大雨滂沱。
“睿轩,”绮罗唤道,心中将苏睿轩从小到大的影像回忆一通,最后笑道:“姐姐总会走的,今日不走,明日也会走,就是梁上的燕子,它今年在,明年也未必会回来。梁上的雏燕,长大了也是要飞走的。”
苏睿轩默默无言,被绮罗牵着坐下。
“等你长我这么大,你也会有你想做的事,为了你想做的事,你也会选择离开。”便是不想选,时势也由不得人。
“姐姐。”苏睿轩唤道,握紧绮罗的手,又问:“你一个人走,你怕吗?”
睫毛微微颤了一下,若说不怕是骗人的,只是畏惧并不能让她不走,或许成了楼燕然的妾,成了李思齐的舞姬,便能少了这种未知的畏惧,只是那些都是她不愿意选的,“如果奶奶拦着你,不让你出襄城,只牵着你去广源寺,你会不会害怕?”
苏睿轩不解的摇头。
“她不要你去,但是你偏要去。等着你独自一人出了襄城,站在城门之外,走到你不敢再向前的一步,你会不会回头?”绮罗再问。
“……或许会。”苏睿轩嗫嚅道,绮罗的假设,他当真这样做过,当独自一人走出城外,他想过再走一步,或许就能见到背后偶然听人提及的他的亲娘,只是他不敢再向前走,唯恐自己再也回不到熟悉的一切。
“倘若你再走远几步,你就会发现,你所走过的路,远的已经让你不舍得回头。”绮罗笑道,如今,不仅仅是对楼翼然的痴心,还有对李奕的反抗与厌恶,都让她不舍得回头,即便回头了就能得到彷如钮太监府中怀孕女子那般肤浅的得意与幸福,她也不舍得回头。
苏睿轩依旧茫然地看着她。
绮罗伸手摸了下苏睿轩的头,“对不起,姐姐或许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回不来了。”
眼中的泪水滑落,苏睿轩放开绮罗的手,低着头道:“没有关系,我知道姐姐是想我的。姐姐是遇到不好的事了?”苏清远的欢喜,在他熟悉的姐姐身上没有一丝一毫体现,他所能感觉到的,都是无助与凄苦。
“是啊,姐姐遇到不好的事了,所以睿轩,你快长大了来帮我吧。”绮罗含泪说道。
“我会帮姐姐的。”苏睿轩保证道,即便是绮罗要嫁给楼翼然的时候,她也不曾说过要他帮她,如今她终于说了,被信赖的自豪在心中浮起,他又忍不住保证道:“我一定会帮姐姐的。”
“那就好。”绮罗笑道。
苏睿轩走后,绮罗依旧持着一支红烛在窗前等待。
伸手将窗上的细纱戳破,将那洞越抠越大,绮罗忍不住想自己等了两辈子,难道当真三年后他不来,自己就死心了?散落的一根头发燎到火上,嗤啦一声,一股烧焦的味道让绮罗一怔。
将那根烧焦的头发拔下,绮罗头靠在纱窗上,心想三年后,他若不来,自己就追过去吧,总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再对自己一心一意了。
“小姐,早些睡吧,明日就要启程了。”初一催促道。
“你也睡吧,你们今日都好好歇着吧,我自己铺床就好。”绮罗略带歉意地说道。
初一闻言,幽幽地呼出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不忍去想自己害没害了初一三人,绮罗只是靠在窗前透过那小洞看窗外的一切。
今夜,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月夜不寐,愿修燕好。”低声说出这八个字,绮罗忍不住笑出声来,泪水砸到丝袍上,才知自己又哭了。
莫非缘份当真自有天意?那样先前让自己看不上眼的色胚,如今竟让自己这般迷恋。
夜漫长无边际,迷障了的绮罗不知疲惫地守在窗前。
听着黑猫哇哇地叫了一声,随后窗外有一道黑影晃晃悠悠地出现。
绮罗心中一喜,忙开了窗户去看,在窗外玉兰花的暗影之中,她看到楼翼然的身影靠着玉兰树,那身影,不似先前那般意气风发,也没有了楼家十几年宠溺出的张扬。
绮罗知道他在看她,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过来,只是退缩一般,隔了几步远站在那里。
翻身爬出窗户,丝袍在窗棱上滑过,再次落到身上,凉凉的,彷如抓不到的水一般,绮罗走近两步,闻到他身上的酸味,仿佛能看到他身上一路兼程的尘埃,原本因为他退缩产生的那丁点怨恨又被心疼心酸掩去。
“怎么了?”绮罗轻声问道,伸手去摸他的脸。
楼翼然撇过头去,避开她的手。眼前的少女,在被楼家抛弃后,见着自己,问的依旧是他的事,感动之余,又觉羞愧难当。清风之中,那张柔和俏丽的面孔,那婀娜多姿的身影,他第一次产生了不确定,不确定绮罗是不是他的。因为这不确定,他不敢再去亲她,抱她。
“你到底怎么了?”绮罗伸手掰正他避开的面孔,十几日间,消瘦的不独是她一人。
“绮罗,没有五叔,没有美人,只有鹿鸣关。”因为绮罗手下的温度,楼翼然颤着声委屈地说道,沙哑的嗓音,带着一路风雨。
这无头无尾的几句话,绮罗虽不知意思,但却感觉到了楼翼然身上被抛弃一般的颤栗。
“没事,没有就没有吧。”绮罗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安抚道。
“没有五叔,从来就没有。”楼翼然将脸埋在绮罗肩头,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哭泣起来。无数的光阴退去,仿佛他们还在那阴暗的石洞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他依旧是等待被救援的无助小儿。
“怎么会没有五叔?”绮罗伸手拍着楼翼然问道,楼五叔,她见过,所有人都见过,那潇洒不羁的人,怎么就没有了呢?在狭小的世界里生活许久,忽然有一日见到只有传言中才会存在的帝王,绮罗世界中被打开的缺口,让她一下子醒悟到“只有鹿鸣关”是什么意思。
战火之中,从来就没有英雄美人,有的只是江山。心里的一处崩塌,对楼家痴情男子的幻想破灭,绮罗更紧地抱住楼翼然。
“……他不是五叔,”楼翼然颤声道,不经意间听到的事,将他逍遥自在的十几年毁坏,让他不再对自己的人生笃定,便是他认定的女人,他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得到她,“……绮罗,我爹爹早就想不要我了。”
功成身退后的名将,在见到他人坐了江山,就如见了同行的人捡到银钱,一心便要将目光也放在地上,一意也要捡到地上的银子不可。
“没事,我要你。”绮罗肯定地说道,她知道他定然是听到了十分可怕的事,可怕的就如她知道帝王出现在她的人生中一样。安抚之中,自然而然的,她又忍不住想,倘若她不曾打乱了楼翼然的一生,就让他像前世那般纵情纵欲,会不会他会懵懂无知地幸福一生。
“绮罗,如果我不是爹爹最疼爱的儿子,你还会不会喜欢我?”楼翼然又低声问道。
绮罗嗤笑道:“我喜欢的是你,喜欢你的那一刻,你是什么样子的,你选不了,我也选不了。只是现在我不喜欢你这么胆小的样子。”说完,放开了楼翼然,一双眼睛依旧平和地看他。
他怕黑,怕静,树丛里的鸟啼声,树叶摇晃声都让他害怕,但她从不认为他是胆小的,如今这样畏畏缩缩的楼翼然,才真正让她看到了他的胆怯。
喉结跳动,楼翼然低垂的眼睛终于抬起,伸手抚向绮罗的面孔,低唤一声“绮罗。”
“楼翼然,我要去京城紫云观去做女冠了,你可愿意我等你?”绮罗含笑问道,瞬也不瞬地看向依旧低声饮泣地少年。
犹豫彷徨后,看着他在得知一切伤人的真想后,唯一想见的人,她身上的馨香温度,他哪一样都不愿意放手,抹去泪水,楼翼然伸手将她拉过来,紧紧地抱住,坚定道:“等我,我一定带你走。他们想要的,我都不想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不管是被人有意养成的胸无大志模样,还是自我觉醒后的执意选择,楼翼然都对他们的宏图大志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伏在楼翼然胸前,绮罗闭着眼睛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我等你,李思齐的爹要我出家三年,我原先想着三年后你不来,我就跟别人好,后来又想三年后,你不来,我就去追你,看看你心里到底怎么想。”
“不用三年,不用,”抱着一心一意对他的女人,在一切全都幻灭之后,感受她身上的真实,楼翼然身上的意气与骄傲重又回来,“你等着,我安排好了就去接你,咱们走,这些人,咱们一个都不见。”
“好。”绮罗毫不犹豫地应道,原本惶恐的三年,重又成了充满信心的三年,她不去问“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因为那个问题,就如她所忽略的其他问题般,永远不是她生活的内容。
“……我想你,半年后我会想办法去见你,京城里的女人如狼似虎,你说我该不该用些肥肉把这俊脸遮去?”因方才哭过,重又恢复自信的楼翼然撇着头,有意将方才的哭泣掩盖。
“不用,就用这张俊脸,馋死她们,让她们看得到,吃不着。”捧着明显瘦了许多的脸,绮罗心疼地说道。
额头贴在一起,两人紧紧相拥,直到天边发白,催促着两人不得不分开。
“……楼家的人在墙外等着抓我,我走了,我不来,你也不要多想。”轻轻吻过那片诱惑他的红唇,楼翼然放开抱着绮罗的手。
“我不会多想,你也别多想,你没出现前,诸葛子钰也好,旁人也好,我都能将就,你出现后,除了你,我不会将就别人。”绮罗轻声说道,放开他,然后笑道:“我看着你走。”
“好。”仿佛在苏家门前相别,楼翼然疲惫的身子一步一蹒跚地向后退去,最后消失在阴暗之中。
伸手拂过他靠过的玉兰树,一片仿佛涂了蜡的玉兰叶落下,掉在她的脖子上。
沁人的凉,让她一惊,随后冷静下来,回头,窗内的烛火早已熄灭。
此刻,她再一次明白,就如在那山洞中一般,倘若她退缩了,被人禁锢住的楼翼然,就只能可怜无助地被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阴暗淹没,再一次,看着慢慢退散的黑暗,她心中涌起无限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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