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静静地飘浮在这间简陋破旧的卧室里，没有幽怨、没有不甘，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从生死的意义上来说她们确实不再有关联，红霞忘记了被抛弃后的痛苦，忘记了思念母亲时的悲伤，更忘记了因无父无母被欺负时的绝望。

    她模模糊糊记得自己一开始是想亲眼看到母亲，亲口对她说出心中的埋怨。可是当看到她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过去的一切，比漂浮在阳光下的尘埃还微小，因为那全都是她生前的事，而她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羁绊。母亲过得好还是不好，以后会更幸福还是更凄凉，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红霞突然觉得很轻松，一开始缠绕在魂魄里的怨气全都消散。

    红霞没有再理会母亲的哭诉和解释，没有再听她抱怨生活不易，听她解释并非故意离开山海市

    这些话对红霞来说没有意义了，她无悲无喜，无声无息，飘离了这座陌生的房子，回到了让她感到安心的孟回身边。

    “孟婆老师，我准备好了。”

    “这么快？确定不想再看看她？”

    孟回有些微讶，她是无所谓早走晚走，只是想到这是红霞最后一次来到这方世界，最后一次见到这一世的亲人，既然来都来了，多看会儿也无所谓。

    红霞摇摇头，难得露出了轻快的笑容：“我已经快不记得她和这世界上的一切，我以为会害怕，但这种感觉反而很好”

    孟回见她确实没有了遗憾，应了一声不再维持阴魂不散术，在楼上爆发出一阵哀怨痛哭的时候，快步离开了这栋老旧居民楼。

    穿过喧闹的夜市，路过一家家烧烤店，孟回感觉到魂力完全恢复的时候，闪身进入了一条无人的巷道，朝着最繁华的闹市区走去。

    山海市第二人民医院是本市精神病院，住院部和别的医院不同，里面监控严密、安保人员多出两倍，病房通往电梯的走廊口还有电子铁门。

    防护最严密的九层左侧，两重需要刷卡才能进出的铁门后方，是一条略显阴森的纯白色调走廊。每一间病房门都紧闭着，没有医生和护士吩咐，谁都不能擅自开门。

    这里住着病情最为严重、且伴有伤害他人或自残倾向的病人，朱珠和颜美美分别就被关在903和905，两人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住在里面。

    “先看看903的情况，”中年女医生神情严肃，带着两名护士和两名安保人员来到903门口，“束缚带还是不能松开，省得她又要跳楼出去找神婆。”

    两名护士忍不住捂嘴偷笑，在安保人员打开门的时候迅速入内，轻言细语地劝着又在大喊大叫的朱珠。

    “刘医生来看你，你安静一下，有什么想法都跟她说好吗？”

    朱珠在两人的安抚下恢复了一丝清明，可惜还是没能冷静下来，更是没仔细思考她现在的处境，冲着刘医生就是一顿骂娘。

    在骂完祖宗十八代之后，朱珠才嘶哑着嗓子喊道：“快放我出去！我要见我爸！我没疯！你们全都疯了！我t是真的见到红霞了！”

    刘医生一直很淡定，等她骂完才尽量温和地问道：“朱珠，最近还有看到红霞吗？她有没有继续来跟你说话？”

    朱珠在束缚带内疯狂挣扎，再次大吼道：“你t是傻子吗？我都说了她只去我家找我！她t哪儿知道我现在在哪？你有病吧？赶紧把我放了！我爸怎么不来看我？”

    “如果你听话，好好配合护士姐姐，按时吃药吃饭，我很快就会送你出去，好吗？”

    朱珠听到这话双眼通红，气得再次脏话乱蹦，还不忘诅咒刘医生不得好死

    刘医生大声安抚了她几句，见没有什么用处，只好摇着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出903的门，刘医生对护士轻声嘱咐起来。

    “现在用的药还算有效，至少病人没有持续出现幻觉，只是还分不清幻想和现实。这样吧，还是继续给她用药，暂时不要减量，再观察一段时间。”

    “好的刘医生。”护士赶紧应下，在手里的本子上记了下来。

    一行人快步走到905，打开门纷纷走了进去。

    颜美美被束缚带缠在里面动弹不得，人都瘦脱了相，再不见以往的美丽和骄傲，她神情呆滞，嘴里正不断嘀咕着不连贯的话。

    “美美，今天感觉还好吗？”刘医生走到床前，态度依然温和。

    “放了我吧快让她跪下唱歌呵呵呵是朱珠叫我去的她那么丑凭什么喜欢陆学长我没有参与的，我手机有视频不信你们看”

    刘医生听了一会儿，接着耐心地问道：“美美，还认识我是谁吗？”

    颜美美双眼无神望着天花板，一会儿又露出几分凶光，絮絮叨叨轻声嘀咕着，完全忽视了医生护士的存在。

    刘医生摇摇头，走出病房时嘱咐道：“仔细盯着她服药，千万不要又让她给吐出去。再观察观察，要是没有自残倾向就送去八楼，不用一直绑着。”

    两个护士连连应下，一行人又去了下一间病房查房。等到整个九楼查完，两名护士和安保人员拿着盒饭在一起议论起工作。

    一名年轻护士小声道：“那两个学生以前闹出那么大的事，我还在网上围观来着，没想到居然进了我们这儿。”

    坐在她旁边的年长护士哼了一声：“我看就是报应！”

    年轻护士嗯了一声，又道：“那个朱珠挺惨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状态，偏偏没办法出去！我看新闻说她爸也被关了，判了十来年呢！”

    “她这种状况有得治呢，你看着吧，说不定等颜美美恢复正常出了院，朱珠都还出不去。”年长的护士很有经验，摇摇头又道，“就算她以后出了院，日子都不会好过咯！”

    年轻护士不在乎地点了点头：“看新闻说房子都给收走了”

    “谁让她害人呢！”年长护士随口应了一句，没有了再聊下去的心思，很快转开话题说起别的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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