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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了四五个酒瓶子,不光李红军带来的茅台被喝光,雷小天几个带的酒和薛向清晨买的也一并被一扫而光。
酒足,饭饱,话尽。几个家伙抬脚就想溜,薛向早知道他们的习性,出声叫住,朝一桌的狼藉努努嘴。几个家伙不得不停下来,帮着薛向打扫战场。人多力量大,用在这里是合适的,几分钟功夫,战场就被打扫干净。几个家伙摇晃着肩膀出了薛向家门,回家睡午觉去了,只有康桐留了下来。
薛向和他们六人都是顶好的兄弟,可谓是意气相投,肝胆相照,可要说到谁对薛向最忠心耿耿,还得数康桐。康桐的爸爸康铁柱是原215师的,抗战时期就是主力团团长,55年挂衔中将。康铁柱沾老师长的光,军旅生涯一帆风顺,65年就做到了大军区司令员,可惜花红难久、好景不长。随着老师长的坠机,军队上下也是一番整顿,康铁柱的职务就被拿掉,再后来领袖一声批老师长的令下,康铁柱瞬间被打落凡尘,遭受牢狱之灾。康铁柱这一进去就再没音讯,两年后,才通知家里来领尸首,康桐的妈妈一时经受不住打击,寻了短见。
康桐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康美凤60年就远嫁琼岛,男方也是军中将领,康铁柱死后,康美凤也多次来信要康桐姐弟去琼岛,康桐脾气倔强,死活不愿去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康美凤奈何不得这个幼弟,也只好由他。康桐不去,他二姐康美枝自然也去不成,康美凤无奈只得每年来京城看望康桐姐弟。康美枝现在棉纺厂做工,康桐的家就在棉纺厂家属区的筒子楼里。
薛向和康桐相遇也是偶然。那是两年前,薛向几个正在北海溜冰场戏耍,滑得正在兴头,不远处突然一片混乱,薛向几个滑到近处,见几个大个儿正围着一个小个儿拳打脚踢。这种事情,在北海溜冰场哪天不上演几出,他可没心思去管。看了一会儿热闹,他渐渐看出点儿意思,挨打的小个儿双手护着头,蜷着身子任他们揍,死活就是一声不啃,不反抗,不喊疼,不求饶。薛向见这小子是个人物,颇合自己脾性,就出了手。薛向这一出手,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几个大个儿滚了一地,人人脸上鼻青脸肿。
被救的小个儿自然就是康桐。康桐幼年家里遭逢巨变,就养成了个沉默寡言的性格,除了薛向,就是和雷小天几个也说不上几句话。后来薛向带着康桐慢慢地融入了他们这个小圈子,康桐性子才稍微开朗了些,但还是稍显冷硬。雷小天几个也渐渐习惯了康桐这个冷冰冰的性格,该开玩笑还是照开,你理不理又是另外回事儿。好在康桐性子虽然冷淡,可是为人极讲义气,每次打架总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雷小天几个对他也是极为服气。
薛向家里没有大人,且面积宽大、房屋众多,渐渐就成了这帮顽主的集中营。谁被家里骂了不愿归家,就在薛向家里困上一晚,谁没饭吃了,也是到薛向这儿凑合一顿。康桐对薛向家最是依恋,只要他二姐康美枝上夜班,他就睡在薛向家。跟那个筒子楼相比,这里更让他觉得温暖。在薛向“躲避”小晚三个的时候,康桐更像这个家的兄长,家里有什么重活脏活也多是他抢着干了,从没有让小晚出声。今天之前,康桐就是这个家里的第四成员,排名更在薛向之前。
“小康,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这样晃悠下去吧。”薛向抽了口烟,问道。
康桐靠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两个酒杯,在手掌里转来转去,仿佛握着两颗铁胆,头也不回的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要是读大学,我就给你看家。”康桐的话很短,说得却很坚定。
薛向见康桐这个态度,知道不好规劝。其实薛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排康桐,康桐不像朱世军功课很好,考大学的希望很大,也不像雷小天那样性格开朗跳脱,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康桐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心里脆弱,在他心里薛向就是他亲大哥。自从薛向把他救起,他心里就认准了这个比他稍大的“男人”,薛向对他也格外关照,每次动手打架都护着他,所以尽管康桐打架冲得很猛,却受伤极少。
“要不,你也去当兵吧,我可以帮你安排。”薛向喷了口烟,他大伯虽然被下放了,可是堂堂京城卫戍区的军长,怎么可能没有战友、古旧,薛向找关系安排个人当兵并非难事。其实原来的小青年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当兵,一是,放不下几个弟妹,尽管原来的小青年对弟妹冷淡,可他心里一直装着他们,很多事都假康桐之手做了;二是,舍不得这几个兄弟,他是个极讲义气的人,怀着最朴素的好汉情节,讲究的是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因此,原来的小青年对要不要当兵心里也没有答案。小青年的纠结当然不会在薛向的身上重新发生,他重生之时就明确了自己的目标,为此,他所有的努力都为之奋斗。
“不去,要当兵我早去海南了。”康桐的话仍然不长。
薛向也不再劝他,这件事总要想办法解决的,小康不愿去当兵,回头只有问麻雷子了,他应该会很乐意吧。
没有再思考这些烦心的事,薛向决定去睡一觉,昨晚也没怎么睡,着实有些困了。康桐也随薛向一块进了堂屋,他的房间在薛向的边上,正好和小意对门。这间房原来是客房,后来康桐睡得勤了,薛向就把钥匙给了他,几乎成了他的私人房间,除了雷小天几个可以睡,另外的访客就得睡厢房了。
薛向一觉醒来已是五点半了,六点钟小晚三个就该放学了。来到庭院,康桐正在浣洗池边洗脸,看来也是刚醒。薛向走过去接水擦了把脸,招呼了康桐一道驾了车去接小晚三个放学。
两人驾车,一路飞快,五分钟后,就到了育英学校初中部的门口。育英学校占地极广,将近一千三百多亩,是东城区最大的一所复式综合学校,学校内设有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四个分部,一站式升学,薛向便是毕业于此。学校有在校生五千多人,因为占地广大、人数众多,学校针对每个校部设立一个大门,方便学生出入、家长接送。
此刻,薛向就候在初中部的门口,他和小晚说好了让她带着弟妹在此等候。眼前的这张校门极其宏伟,高约三丈,宽足六米,足够容纳几十个学生并排进出。大门的左右两边分设一个花坛,因是初春,花坛里没有什么颜色,薛向和康桐两人就一只脚踏在大门左边的花坛上,坐在车上抽烟。
右边的花坛上也聚了一伙青年,约莫有七八个,每人身上穿着一身橄榄绿,带着一顶黄色五角星军帽,除了两三个前面挂着一个军用挎包,着装极为统一。这伙青年人人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里满是挑衅和不屑,时不时的拿眼睛斜睨薛向和康桐。
薛向懒得理他们,心里倒是对这群家伙的统一服装赞一声好,暗里又对那几个挂包的提出了批评,整齐划一才能给人压迫感嘛。就算你挎包里包藏着插子,也不如把装扮一致来得更有战斗力、压迫感,这和后世的黑社会统一黑西服的创意么一致啊!不知道是这群小子是哪里的,如此骚包,想出这个主意的很有混黑道的潜质,不过混得再好,也难逃过83年……他无聊至极,心里对着人家服装一通遐想,甚至都想到了人家的高潮和被拉去打靶的结局。
薛向一支烟刚抽了一半,就听见叮铃铃,叮铃铃,放学的铃声响了。
第十二章 生财有道富有方
放学的铃声停了不到一分钟,各教学楼的出口就呼啦啦涌出一阵洪流,滚滚向各个校门奔去。今天天气不错,天蓝云白、风清气爽。此时,夕阳缓缓而下,晚风徐徐吹来,薛向贪婪地望着天空,心里可惜这样美丽天空的寿命也只有二三十年了。此时虽然已经经过了大跃进等等工业速成化运动,可毕竟没有达到后世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发,这时的共和国也不是后世的世界加工厂。
第一批冲出教学楼的学生已经出了校门口,人人脸上朝气蓬勃,三三两两的嬉笑着追赶,无论何时,政治离孩子们总是很远的。静谧的天空,喧闹的校园,薛向沉醉在这动静之间,一时忘了时间。
……
徐小飞很不高兴,蹲在花坛上,边抽烟边骂着眼前耷拉着脑袋的两个青年:“猴子,野鸡,我说你俩真是个废物,老子带你们出来发财,你俩可真行,弄了半天给我带回了五毛钱,一包翡翠都他妈买不了,你们说说让老子以后怎么带着你们混?”徐小飞边骂,边用手指戳挨骂的两个青年的额头,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徐小飞这群家伙选择到初中校门口来弄钱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高中生的年龄和他们差不太多,又爱抱团儿,弄他们的钱风险较高。小学生虽然好欺负,可钱少。至于打劫幼儿园的小朋友,徐小飞自问还没那个胆量,只要他敢说出这个提议,估计立马得散伙,传出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候小春和姬长发被骂的头也抬不起来,心里也觉得委屈。脖子前挎包的候小春解释道:“大飞哥,不是我们不争气,实在是现在正是下学的高峰期,出来的人太多太密,落单的太少了,我和野鸡也是盯了好久才逮了三个。再说,现在的学生都他妈穷光蛋,逮到的第三个家伙最是气人,您猜猜怎么回事,他丫一被我和野鸡堵到墙根,就主动掏出一张票子。我心说算你小子识相,一顿打免了,再仔细一看,他丫手里拿的居然是张一分的,当时我就怒了,这不是调戏爷们吗,和野鸡把他一顿爆捶,搜完身,他还真只有一分钱,您说说……”徐小飞虽名小飞,却喜欢别人称他为大飞,显然觉得小飞不够气派,自己可是要展翅高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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