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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向好劝歹劝,康桐只是不应,好在,进来查房的女医生知悉情况,也担心薛向这穷小子负担太重,便说在家静养也是可以的,只是补药得跟上。
哪知女医生话音方落,胡黎明便亮出了身份,招来院长,一阵指示。那胖院长大脑袋急点,说是一定全力按照领导的指示办,定期派人下靠山屯给小康同志换药,检查身体。
又是好一阵折腾,薛向,邓四爷三人,外加病号康桐才上了协和医院的救护车。薛向冲胡、马二人挥挥手,救护车便“呜啦呜啦”向靠山屯奔去。
车到靠山屯的时候,已是斜阳西下,卷鸟归巢,虽然乌啦啦的救护车早早熄了警报,可它的到来,还是让整个靠山屯都沸腾了。要知道,靠山屯何曾来过机动车,就是自行车也没来过几回。哪知道昨天刚将二道坡平了,今天就有这喝油的机器进村。
这会儿,社员们都在吃完饭,七个一群,八个一伙,在打谷场上蹲了一地,见了车来,竟发一声大喊,齐齐朝车奔来。那车刚停稳,便有毛小子,皮丫头爬上了车顶,嘴里喊着“驾驾”。那带队的医生是个好脾气,竟也不喝叱,还笑眯眯地抱了一个女娃上车顶。
薛向刚下得车来,便见小家伙飞奔过来。小家伙今天穿的是一套绿色的连体小背带,梳着小分头,既显英气,又增可爱。
小家伙奔到近前,薛向刚张开手要去抱她,哪知道小家伙竟拐了个弯儿,让他抱了个空,忽又,虎着小脸儿,猛地朝薛向撞来,撞得薛向一个踉跄,竟跌倒在地,连带着小家伙也摔进了他的怀里。小家伙在他怀里,揉揉眼睛,再摸摸小脑袋,实在弄不明白,臭大哥怎么这么笨嘛,一下子就被人家撞倒了。小家伙思忖了会儿,没想明白,却生怕把这个夜不归家的臭大哥给撞坏了,赶忙站起来,伸手来拉他。哪知道肉乎乎的小手刚伸过去,便被薛向一把拽进怀里,复又将她抛上了天……
薛向刚把小家伙逗乐,又听她抱了脖子在耳边絮叨:什么昨天晚上和宝二妹睡的,老姜伯伯给做的葱花炒蛋可香可香拉云云。小家伙正小嘴叭嗒,缠着绷带,打着石膏的康桐被医护人员抬了下来。开始,小家伙压根儿不知道来人是谁,还是康桐招呼了声,小家伙呀的叫了声,慌忙从薛向怀里跳了下来,冲康桐跑去,跑到近前,握着康桐的大手,眼泪汪汪,又是给他吹气,又是问他怎么伤了,末了,还给康桐说起了故事,正是那个她用心记了好久的“白雪公主”。
带队的医生安置好康桐后,又留下一大堆药和一张写着医嘱的单据,嘱咐薛向收好,便说一周后来换药,不待薛向张嘴留饭,便急吼吼地上车回赶。
薛向在家帮着照看康桐,招呼老姜张罗晚饭,打谷场那边上可是热闹非凡。李拥军、邓四爷、老药子竟化身评书人,各自聚齐一帮拥趸,讲述起了这次传奇的旅行。他们嘴中的那高大的楼房,数不清的大船,来往的汽车,密密麻麻的人群,外加在医院享受的神仙待遇,欠得靠山屯一众山民涎水长滴,直把脑袋埋进碗里扒饭。似乎那故事中的猪肉韭菜馅的小笼包、又红又脆的苹果,就在碗中一般,香甜至极。及至说到薛向在十二中广场上的那一幕,众人全听得傻了,尤其是那一众被薛向收拾过的村痞社霸,只觉这大队长真不是那种耗子扛枪——窝里横的家伙,到哪儿都这么蛮横,以后咱还是老实些吧,别想那歪的邪的。
三个老农民难得有这般奇幻之旅,竟是用白描的手法,将一路行来的山山水水,种种遭遇,娓娓道来,说得活灵活现。就连三人在牢里待了一夜,也成了光辉事迹,由于自己是主角,更是拿出来大讲特讲。三人直将那号子说成鬼门关一般的存在,其间阴森恐怖,诸般刑具,说得众人浑身发冷,连忙抱了膀子。
最有意思的是俩老头,进了号子,别人还未问话,就自个儿慌得恨不能将祖宗十八代,都招出来。这会儿,却成了二人力抗老虎凳、辣椒水,心怀毛主席,做了回江姐,愣是一个字没往外吐。这是二老头生平最得意的时候,竟齐齐站上了石磙,说得唾沫横飞,面泛红光,听得众社员竟生出仰慕来。
孰料,李拥军实在受不了俩老头这般不要命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咳嗽一身,引来众人视线,再将身上的青布褂一脱。有机灵的,得了提示,上去就要扒两老头的衣服,边扒边喊“要验伤”,唬得两老头跳下石磙,冲出包围圈,跑了个没影儿,留下一片哄堂大笑。
……
新月弯弯,夜幕低垂,小家伙给康桐说完三个故事后,便睡了。这会儿,康桐淡淡的鼾声也已传来,显是也在熟睡。薛向,半倚在床头,送目窗外。此刻,夜已深沉,他却毫无睡意,钱钞到手了,这靠山屯如何发展,却是千头万绪。他虽有过种种计划,却怕眼高手低,理论指导不了实践。
有道是:山高万仞,其重难承。可是再难承,他薛某人也得咬着牙抗了,靠山屯是他仕途的第一站,舞台已经搭好,岂容他途中退场!况且看戏的不止老首长、许子干等人,还有先行一步的江朝天。他薛向就是拼了命,也得震动天下,给自己仕途第一站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三十八章 金风未动蝉先觉(1)
“什么!你再……再说一遍!”郭民家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血红的眼珠子鼓起老高,恶狠狠地盯着蔡高礼,戳出来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温文尔雅。
“主任……主任,我……我说那条蛇……被……被姓薛的领着一伙儿人……给杀死了。”蔡高礼满头大汗,腰身已经完成了虾米。
“蛇掌呢?快给老子说!”
“不知道啊,我也是昨天回去才知道的,还是见那帮刁民竟敢进山,才好奇问的,都说是姓薛的杀了蛇。那蛇都抬回来了,最后说是那蛇吃的人多,那帮刁民不敢吃肉,蛇身给烧了。我问了蛇掌,他们都说蛇哪有长脚掌的。要不就是他们没注意看,那蛇掌一块儿给烧了。要不就是姓薛的趁这次卖山货的时候,一起带去汉水卖了。”蔡高礼生怕说得慢了,被郭民家收拾,竟一口气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郭民家听完,赤红的双眼,攸的闭住了,一屁股跌坐回沙发,心中的怒火已烧起千万丈。他苦苦追求一年多的山神掌,想尽无数办法,甚至压着上面新到的农业政策,鼓动蔡高智主持焚烧金牛山。孰料,横空杀出一个薛向,将他最后的希望给剿灭了。此刻,郭民家咬碎银牙,怨恨、后悔、暴怒几乎要将他的脑子给烧炸了。
蔡高礼额上的汗水如瀑一般洒落,却不敢稍动。他从未见郭民家有过这般震怒,一张白净的脸蛋好似开了个绸缎铺子,不断变化着颜色。
好一会儿工夫,郭民家才睁开眼,低沉着嗓音道:“把信给我。”
蔡高礼愣了一下,一个激灵,赶紧把那封写给薛向的信递交给他。郭民家接过看也不看,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蔡高礼见状,猛地张开了嘴巴,最终却没发出声音。
郭民家揉了揉光滑的脸颊,待手放下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站起身来,竟有拾起垃圾桶里的那封信,抚平,递给蔡高礼:“交给他,去道个歉,安心工作,等我指示。”
……
蔡高礼出了郭民家的大门,拽出内衣的下摆,用力一拧,挤出一大滩汗水,心中暗骂:这阴森的地方实在太可怖,以后没大事儿,说啥老子也不来了。
蔡高礼快步出了大门,仍肿着个脑袋的蔡国庆跟了上来:“爸,不就是一条臭蛇嘛,就是长着掌的又怎样,舅舅至于这么紧张嘛。我说你也是的,刚回到屯子里,我屁股还没坐稳,又被你扯到县里来,挨顿骂,还得连夜往回赶,我说你这完全是找罪受。”
“给老子闭嘴!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了,要不是你惹这么大祸,老子能这么狼狈么?明天见了那小子,你狗日的也别给老子犟,给那小子先认个错。按兵法上说,这就叫: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蔡高礼想到薛向倒霉的模样,先前的恐惧一扫而光,竟激动地摇晃起脑袋来。
蔡国庆闻言,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不去,我不去,一见那小子,我浑身就哆嗦。爸,你压根儿不知道那小子下手有多黑,一脚过来,暗无天日的。”
蔡国庆话音方落,蔡高礼一巴掌就上去了:“老子懒得说你狗日的,平日里牛哄哄的,怎么,被那小子收拾一顿,就似耗子见了猫,你不见他,是不是还打算搬家啊?”
“疼,别整天狗日的、狗日的骂我,这纯是自取其辱。”蔡国庆推开他老子印在脑袋上的大手:“反正,我是能躲就躲,就算他三顾茅庐,我也是不见的。”
蔡国庆虽不识字,可自打拿普希金的诗追求柳眉开始,就贯好以俗扮雅,结果慢慢成了毛病。听来的四字成语,他往往不解其意,却随手用之,颇让他装出了几分文艺青年的风采。
蔡高礼怒了,到嘴边的狗日的,终究没有吐出来,却转身指着不远处郭民家的二层小楼:“这是你舅舅的意思,你要是不去道歉,我没意见,等他跟你说话。”
一听是郭民家的意思,蔡国庆再不敢犟嘴。虽然他这个舅舅对他十分不错,可蔡国庆总觉得一靠近这个舅舅,浑身就哆嗦,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
“爸,你说舅舅非要那蛇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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