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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死了一个小时,丑话说前头,谁他娘的按捺不住,跟了过来,导致你们局长缺胳膊少腿儿,到时挨收拾,可别怪我!”
既然人家将他作了悍匪,他索性就扮作悍匪的模样,话又说回来,这会儿,悍匪可比他薛主任的名头好使。
薛老三放话罢,便踩响了油门,轰的一声,汽车就蹿了出去。
果然,摄于他方才的豪言,竟无一人敢动作。
月色幽幽,风冷浸骨,两边的车窗都开着,凉风穿透毛孔,刺过皮肤,直飙到薛老三脑子里,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清。
细细回溯一番今夜之事,他真是感慨万千,自责之余,只觉收获巨大。
细细算来,此番收获,除了解开了系在廖国友四人身上的死疙瘩外,更重要的是,他对一直迷惑不解的幕后黑手,终于有了线索。
这线索便来自李局长自语时说到的“老胡”和“公子”,这两个人是谁,薛向虽然暂时还没有眉目,但好歹有了搜寻方向。
除此之外,更大的收获,来自薛向对世情的明悟,对自身的再度反省和认知。
今夜的经历,可以说是,薛老三这辈子活这般大,最惊险的一次,其惊险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宰杀山神蛇,和冲击警卫森严的老吴家。
因为后两者,他薛老三是料敌机先,有十成把握,乃是有惊无险。
而今次行动,他薛老三是可谓是侥幸再侥幸。
若非身上无意沾染的桂花味,让蝰蛇二人闻见,他薛某人定然会自负无双勇力,就直接偷渡进把守森严的主楼,展开了暴力强攻。
诚然,他薛某人勇力非凡,青帮众人把守再严,他也能如数撂倒,可山坡处潜伏的李力持等人,却肯定要被他误判成青帮帮众,届时,真正敌对起来,三十多位神枪手合围,他薛老三插翅难飞。
更不提,若没了惊险高空一幕,他无法辨出假徐小弟,几乎铁铁地得折戟沉沙。
而折戟的结果,几乎可以想见:让李力持抓了人赃俱获,他便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尔后,被原本就看他不爽的市委某大佬,彻底打落尘埃,即便是组织照顾老薛家面子,他薛老师那这身官皮恐怕就披不了了。
一腔抱负,半生努力,尽数付诸东流。
一想到这恐怖结果,薛老三便浑身冷汗。
除了反省自己的冒失,和大意外。
同时,他也开始思忖无双勇力,给他带来爆棚自信心背后的隐患。
人能自省,便是大得。更何况,薛老三自我反省之余,更早早意识到,他在明珠所行策略的失误,走通上层路线,已经正式列入他的计划表了。
薛老三一路想着心思,车却开得不慢,半个钟头后,就进了市区。
待到得一处公交车站,凌晨的第一班车已经发出了。
薛老三说的三岔河放人,原本就是假话,他才不会傻到等那帮家伙接到人后,再演一出追逐战。
至于,那辆被他停在五里庄外的铁进的吉普车,他也不打算去取,以免那处已经伏了线人,再生波折。
反正那是铁进的车,到时,无论谁追问起来,以铁局长的嘴皮子,能编出千多个段子,用不着他薛老三操心。
第一百五十章 光真同志
扶着徐小弟下得车来,薛老三便拍死了车门,方步上站台,一辆空荡荡的公车载着星光,就到了近前。
返回东海舰队招待所时,天刚刚发蒙,他方进招待所大院,便瞅见了抱着立柱发懵的徐俐。
原来这位徐老师听说薛向去救自己弟弟,便一夜未眠,始终守在院子里。
尽管她也不信,薛向有本事能带自己弟弟回来,可终归有了希望不是。
人就是如此,有了希望,就有了期待。
此刻,一对命苦的姐弟相逢,自然少不得抱头痛哭,薛老三最看不得苦情戏,一言不发,调头便上了大厅。
哪知道他刚踏进大厅,正准备赶去房间打个电话跟辽东那边交底,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
“薛主任,这边!”
薛向扭头瞧见,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左侧走廊处站着的分明是陈波涛,冯京的大秘!
瞅见薛向错愕,陈波涛笑了笑,便快步迎了上来,“薛主任,没瞧错,是我,小陈,冯书记和周专员也来了。”
一句小陈,精准地反映了此时陈波涛的心态,和端正的位置。
就是此刻,陈波涛也犹记得,数年前,这位薛向同志领着个娃娃,没头没脑地到组织部报到的景象。
当时,在陈波涛眼中,压根儿就没这位薛向同志的位子,即便冯京当时点过他两句,他也不会认为自己逊色于薛向。
谁叫当时的陈波涛,已经是省委大佬的大秘了呢,便是一地大佬见了,也得卖三分面子,而薛向不过是区区一穷县的副县长。
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让人有时不得不感叹造物之奇,变化之妙,短短两三个年头,这位薛主任官职一变再变,虽然级别未必有多大的提升,可人家在萧山做出的那番事业,着实让人惊叹。
更不提,随着冯京加入薛系,他陈波涛自也算是薛系中人,如今,同在一杆大旗之下,一位是少主,一位是压根儿没进入派系大佬眼界的边沿人物,二人身份更是被拉得天高地远。
这叫如今的陈波涛,怎么可能再对薛向有优越感?
“波涛,你好你好!”
薛向伸过手去,接住了陈波涛远远伸来的大手,“辛苦了!”
此刻,薛向哪里还不知道冯京、周明方定然是连夜飞来的,而如今能从辽东半夜到明珠的,除了军机,再无其它,显然明珠这事儿已经惊动了大伯。
薛向和陈波涛寒暄了几句,后者边说着话,边将薛向朝冯京所在的房间引去。
“冯叔,周叔,辛苦了!”
进得门来,薛向和两人握手问好。
如今,他已不在辽东,算不着这二位的属下,自然用不着官称。再已如今的相交程度,自然只能当长辈对待。
冯京摆摆手,“辛不辛苦,先不提了,你今晚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冯京和周明方是晚上十点多,得到的消息,当时,薛向不过是通报情况给这二位,希望二位做好应变准备。
他当时已经计较好了,直待自己这边准备妥当,后续的关键反击手段,还得由辽东那边发出,毕竟“挟洋自重”从来都是对内部敌人的最好用的手段。
然而,薛向虽没跟冯、周二人透露他在明珠的窘境,可这二位是何等样人,光从廖国友四人的重伤上,就窥出了端倪,再加上此事性质恶劣,若没个完美的解决,牵连极大,说不定萧山,乃至花原的根基都得震动。
当即,冯京就给薛安远去了电话,而薛安远早在薛向回京的那天的聊天中,就知道薛老三在明珠似乎挺难,可他万万没想到,竟困难到了这个地步,连当地混混都欺上头了。
当时,薛政局就在电话那头拍了桌子!
薛政局一怒,事情就简单不了了,冯京和周明方连夜,就在辽东军区登了机,直接飞到了东海舰队基地。
而此刻,冯京张嘴就问薛向办的事如何,显然,人家冯书记火眼金睛,了解完情况,一眼就窥出了破局的关键。
薛向道:“人带回来了,俩姐弟在院子里抱头痛哭呢!”
薛向此言一出,满室众人的眼睛都亮了,如今主动权彻底在己方手中,这出大戏想怎么唱,便怎么唱。
……
早上七点半,汪明慎准时踏进六楼最中间的办公室,一如往常,他先持了水壶,给办公桌边的虎秋蕉,浇了个水,复又捧起秘书小孟冲泡的碧螺春,缓步踱到了大大的落地窗前。
正对着窗外的是一湾碧水,宽不过二十余米,长也只有里余,好在,入眼处的水流,在左侧的一处假山,便断了视线,如此,隐隐约约,便给这条小溪的长度,留足了想象空间。
至少,在汪明慎眼中,这湾碧水,从不曾断绝,绕过假山,便是大海。这湾碧水,定然是寻到了最终也是最好的归宿。
对着碧水中间的田田荷叶,发了会儿呆,渐渐,溪流右侧的主干道,喧嚣了起来,原来,来上班的人越来越多了。
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汪明慎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革命事业,终究后继有人。
细说来,汪明慎一生也极不寻常,不过,话说回来,经历过那个年代而能坐到如今位置的大人物,谁的经历会寻常呢。
这位汪书记,三十年代初期,就在大学参加了革命工作,早期还被捕入狱,但凭着一腔铮铮铁骨,愣是抗了过来,尔后,便入了新四军,一路风风雨雨直到今天,一辈子可以说是,该受的苦都受了,该享的福也享了。
严格算,这也是位久经考验,立场坚定的老同志!
而他人到晚年,心思就越发少了,对权位也看得更加淡薄了,于他而言,退休在即,只求任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把革命工作交接给后来人,他自问这一辈子就算圆满了,对得起组织,也对得起国家了。
也正是因为这位汪书记的恬冲淡薄,无为而治,明珠的经济喷薄发展之余,各种负面问题也越来越多。
尤其是,秉承着汪书记不出乱子的最高指示,青帮这种帮派份子,才有了最适合的发展土壤。
瞧了会儿窗外的风景,汪明慎回到了坐位上,翻开了小孟精心整理、收集过的报纸,细细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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