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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便是那位已经去京城当学生的前任明珠市局局长李力持,想起这位,薛向就后悔。
当然,倒不是薛向仍不想放过他,而是薛向锁定的这重重劫难的幕后主使“公子,胡老”,他乃是第一个从李力持口中道出。
而薛向曾打探过这公子、胡老的身份,连铁进这地头蛇也无从得知,是以,李力持就是他牵出这公子和胡老的关键。
毕竟数次吃亏,已让薛向知道这公子、胡老的厉害,每次遭遇此二人之局,皆是绵密如织网,让他薛老三逃无可逃!
就拿前番高楼救人来说,若非自己本领逆天,那边算计不到,只怕自己早折进去了。
而如今,他薛老三什么错也没犯,且还揣着小心,便让这二人构陷得脱不得身。
如此敌手,正面相抗都困难,人家隐在幕后,岂不是要他薛老三老命。
当然,这两个线头,薛老三此刻想好了,也只能存在心里,当务之急,却是眼下。
而眼下又是什么情况,是他薛老三深陷囹圄,且背负着已经确凿的强奸重罪,几成必死之局。
面对如此险恶的情况,脱身几乎已成绝望,旁人遇到这种情况,不急得拿脑袋撞墙,已算心智坚硬,可薛老三竟还有心思想这许多,不得不说这家伙神经强大。
细说来,薛老三敢想这许多,乃是他相信此局仍有解。
而他这有解,绝非是寄望于江朝天算定的,老段软弱,和道祖出手上。
尽管,这两种情况薛老三也料想到了,毕竟他智商高绝,且身在局中,江朝天料想的局面,他自己只会想得更明白,见得更清楚,甚至他都想到了老段的软弱,可能在某些“记挂”自己的京城同乡的亲切关怀下,变的坚硬。
总之,不管老段如何处理,以及京里的仙佛会否出手相助,薛老三都不会寄望于外力。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虽然眼前的局面,几乎也没什么破解的余地,但他后手已经放出了,死中求活,就必须成功。
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想想这一团乱麻子的事儿,以及未来必将面临的稍纵即逝的决胜之机,薛老三头又疼了。
忽地,他伸手狠很揪几下头发,暗暗咬牙,眼前忽然闪过一物,他忽然愣住了,盯着半空里那旋旋下落的发丝出神,募地,他伸手将那发丝抄在了手中。
乌黑,粗壮,晶亮,五寸来长,这根头发真是大异常人,在薛老三强大精血的滋养下,当是天下最强壮,最精神的一根头发,五寸长短的发丝,持住一端,必然垂下,可薛老三这根头发,几乎可以评持而不缀,只微微弯曲,坚韧至极。
盯着这根头发,霎那间,薛老三明白了,全明白了。
砰的一声巨响,就在薛老三发愣的当口,大门被狠很地推开了,霎时间,一队四人,全副武装的干警,冲进门来,在办公桌前不远处,整齐地排成了两队,未及,便见洪察和另外一个寸头中年,大步行了进来。
“薛向,提审!”
……
“呱呱,呱呱……”
伴随着一道悠长而苍郁的拟鸡叫声传来,老首长端着个秋葫芦作成的老青色糠瓢,边唤着散在四处的大鸡,小鸡,边从糠瓢里,抓住一把把带壳的粟米,一点点地洒出个圆形。
夕阳下去,这个共和国最有权势的老人,身着厚重的老棉衣裤,脚上踩着当年在晋西北跟鬼子猫冬时的土色千层底棉鞋,如寻常老农一样,喂着自家的鸡群。
一瓢粟米撒尽,二十多只大鸡小鸡全涌了过来,有生猛的大公子昂着脖子,呱呱啼叫几声,独霸一方,开始啄食;也有方长成模样的淡黄小鸡,跟在老母鸡屁股后边,边啄边玩儿。
一瓢粟米,不过半斤左右,二十多只鸡,十来分钟就啄尽了。
按理说,一瓢粟米,二十多只鸡分食,无论如何都吃不饱的,可这些鸡是散养的,一大早便放出去了,梅园这占地数十亩的田园,哪里会喂不饱这二十多只鸡。
单看这会儿,小鸡崽边吃边玩儿,就知道它们早吃得饱了。
结束了喂食,老首长便弯腰打开鸡笼,低低唤了数声,这帮早养得熟了的鸡群,在那只有着大红鸡冠子的大公子的带领下,次第进了红砖垒就的鸡笼。
关上鸡笼,老首长拍拍手,跟厨间正准备着晚餐的老伴儿招呼一声,便抬脚朝外行去。
初春的梅园,到底不似松竹斋四时植物毕集,此处真就像个小型的村庄,除了溪边竹林一侧的松柏林,到处白茫茫一片。
前天方下了雪,虽然连遇着两天的好天气,太阳到底不烈,地上的积雪薄了几分,却没融尽。
踩着如松针铺就的雪地上,老首长信步东行,他这是要去瞧瞧麦田。
说起来,一年上头,老首长也就初五过后,能闲暇两三天,而今天一过,松快的日子彻底结束,明天就又得搬回大内了。
此刻的老首长就像个要远行的老农,临行前,总得来瞧瞧自家的土地。
远远地麦田静静地伏着,皑皑白雪早已稀薄,靠近风口的那两处,更是早露出了大块大块喜人的青色,薄薄的夕阳,照在那处,青红相映,现出耀眼的颜色。
瞧见那处生动可爱,老首长顾不得晚风清凛,信步朝那处行去,到得近前,甚至将羊毛围巾塞进了大衣领口里,从淙淙的溪水上的青石板上垮了过去,直接到了田边。
伸手抚过青青软软的幼苗,轻轻嗅了嗅这夹着泥土水汽的清香,老首长直起腰来,便顺着田埂,朝北行去,显是打算绕田一周。
谁成想,没行过十米,便听见北方传来喊声,因着路远,风吹声散,却是听不清喊什么,老首长循声看去,却见一匹健硕的小红马,拖着个板车,远远行了过来。
这是孙女小南妮儿,闹着玩儿的玩具,他原以为是小宝贝来了,赶忙迎了过去,可待跨过青石板,终于看清了板车上的人物。
正是南方同志,垫着半个屁股,坐在板车上,眨眼就到了近前,但见他熟捻地控着缰绳,轻吁一声,小红马就立住了脚,紧接着,便跳下身来,朝老首长行来。
瞅见老首长脸色不好,南方同志赶忙道:“我这儿有急事儿,所以才用这玩意儿的!”
这小马车本是他哄南妮儿玩儿时,置办的,而梅园内又不通车辆,他今天原本在外会友,猛地听说了个惊人消息,便赶了回来,到得园内,却是无车,他腿脚不便,便选了这小马车代步,速度倒也不慢。
得了解释,老首长面色缓和了下来,“啥子事嘛,慌头慌脑!”
“爸爸,我刚得到消息,薛家老三,完——了!”
南方同志语出惊人。
老首长微皱的眉峰,猛地一跳,怔怔盯着南方同志,却是不语。
南方同志被盯得发毛,又轻轻叫了一声。
老首长仍旧不说话,但终究不再沉静,忽地从兜里,掏出包大熊猫来,抽出根,叼上。
南方同志慌忙从荷包里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燃,老首长深深吸了一口,烟柱竟被燃去了四分之一。
一口吸完,老首长竟掐断了燃烧端,将残烟放进棉衣兜里,接着,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终于,再度开言,“说,什么时候的事,朗格没的!”
“没?什么没?”
老首长方才的表情虽然平静,可南方同志岂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和习惯,他真是吓住了,他没想到那个爱惹祸的小子,在父亲心中还真挺有位置!
可真等老首长话音落定,他才知道父亲是误会了,赶忙抢道:“爸爸,您误会了,人在,我说的完,是说这小子这回的官是当不成了,他被人用强奸罪,给拘起来了,常委会上已经过了!”
“被人用强奸罪拘起来了”,而不是“他强奸妇女被逮捕归案”,足见南方同志的倾向性。
细说来,南方同志对薛向不是特别满意,尤其是觉得薛向太高调,太不像个官员!
当然,这不满意之中,或多或少,也夹杂了些吃味的情绪,毕竟薛老三这个年纪,官位就到了这个地步,想想他自己当年如薛向这个年纪时,都不知道在干嘛,更不提现在一把年纪了,也不过挂了个正厅的衔。
不过,南方同志并不否认薛向的才智和贡献,对季老那个“党内英俊”的评语,也深为认同,更重要的是,因为薛安远的关系,他真把薛向当了晚辈、子侄。
他性子又护短,今儿,在朋友那儿一听说薛向的事儿,立时就急了,便赶了回来。
按理说,只要他南方同志开口,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原也用不着来寻老首长。
但薛向这事儿,太特殊,他也知道自己老父极为待见这个年轻人,可以说在三代子弟中,此人最是瞩目。
因此,他才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不像话!”
老首长丢下这“三个字”,便转身朝青石板行去,看样子又要上田埂。
南方同志愣了愣,他不知道这“不像话”是在说自己方才语焉不详,让他误会,不像话;还是说薛老三此事荒唐,不像话;抑或是对明珠那边采取这种争斗手段,表示不满……
语义太多了,南方同志没听着准信,心下不安,转步缀了上去。
“爸爸,薛家老三的情况,我清楚,那小子虽好勇斗狠,有股子楞劲儿,但人不坏,这些年,尽听说他在四九城打这个,砸那个,还从没听说他欺负谁家姑娘,明珠那边这回真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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