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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干脆就在云锦湖四周,设立了观测站,说是水纹观测员,不过是领了份工资,专门盯闹事儿的村汉。
而为了避免包庇的情况发现,上面也是会想办法,专门挑拣有仇的村落互相盯防,比如这刘肇,就是尤里西村的,这尤里西村和拐子李村乃是出了名的不和。
这不,听说拐子李村要闹事儿,这刘肇哪有隐瞒的,他还巴不得拐子李村闹起来呢,所以先前的叫喊声中,才带着看热闹的欢喜。
至于这杀猪菜,就更有讲究了,蜀中原本就出袍哥,解放后,袍哥这玩意儿虽然禁绝了,但某些传统,却还是保留了下来,比如这杀猪菜。
当然,这会儿的杀猪菜,既不是东北名菜,也不是寻常人家逢年过节,杀了猪,做得特色菜。
而是过去袍哥兄弟啸聚前的程序,这就跟绿林好汉啸聚差不多,话事人召集大伙儿聚集,总不能吆喝一声,就要人出死力,没这个道理。
毕竟,没酒壮血气,没肉做赏赐,这乱子闹起来也没劲儿不是。
因此,这杀猪菜,几乎是各村闹事前的必备节目,几碗肉一吃,几瓶酒一灌,豪言壮语一吹,酒酣耳热,闹起事儿来,就格外来劲儿,打起架来,尤其悍勇。
薛老三闹明白中间变故,重重一拍桌子,“褚书记,杨乡长,那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出事到现在,都过去多久了,徐主任就是块金疙瘩,你二位也应该看够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半点敏感性都没有,不在村里待着安抚群众,跑这儿来做什么,到底是躲事儿来了,还是偷懒来了,荒唐!”
薛老三是真生气了,出了这档子事儿,主事的基层领导的反应,跟蠢猪没什么区别,但凡是有一点责任心,肯留在村里,哪怕是挨骂受辱,村民找着了能对上话的人,何至于出这种状况。
薛老三一拍桌子,褚书记,杨乡长唬了一跳,齐刷刷站起身来,二人心跳得不行,这位薛专员,他们虽然从未谋面,但活土匪的外号,却是早有耳闻。
更不提,昨日下午党政联席会议之风波,早已经以飓风般的速度扫荡德江全境,见这位能对掐地委大佬的薛助理发怒,小小褚书记,杨乡长自然扛不住。
“都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薛助理名不虚传!”
褚威,杨国钊正暗自发抖,一道清冷的声音飙出,打破了满场的死寂。
江方平和戴裕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会在此时此地,听到此种刺耳的声音。
别说这小小的磨山了,就是德江,如今只怕也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家首长说话了吧。
霎那间,所有的注意力,都打在说话的蔡局长身上。
先前听苏全介绍蔡局长的姓名时,江方平只不过为这人有着个和北宋奸相蔡京一般的姓名,而稍稍瞩目,此外,便没怎么在他身上投注注意力了。
这会儿,粗粗一看,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真不认识这人,便是听都没听说过,细细一思量,他猛地想起黑水的公安局长应该姓蒋才对,想到这儿,江方平哪里还不知道这位蔡局长是新调任的。
如此这般,江方平这才细细打量起此人来。
白皙的面孔,比女人还清秀的瓜子形脸蛋,薄薄嘴唇,细细的眉毛,如此五官聚合在一处,本该是个俊秀漂亮的男人,可偏偏狭长的眼睛,破坏了整体的感觉,最要命的是,左侧眼角一处密缝的疤痕,让他整个人显得无比阴骘。
“这人有二十岁么,自家首长二十五岁担任了德江行署专员助理,就已经逆天到了极点,怎么会有二十岁的公安局长。”
江方平瞧着蔡京那张年轻得几乎有些幼稚的脸蛋,心底发出了惊呼。
“蔡京同志,现在是临时办公会,你有什么话请直说,小戴,负责记录!”
如此紧要关头,薛老三才没心思跟谁玩儿嘴仗。
蔡京一语惊人,原本正暗自得意,可薛向已让戴裕彬做记录,他这得意便彻底崩碎了。
他本来就没什么建设性意见要说,方才不过是为了刷存在飙的一句,这会儿,薛向让戴裕彬笔录,摆明了就是要上纲上线,他蔡某人虽然是官场新丁,可下黑水前,可也没少受家里长辈教诲,自然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
“我重申一条纪律啊,会上发言的同志,不许提与正事儿无关的废话!”
薛老三着急德江招商引资的事儿,心情不好,口气自然也十分不好。
不成想,薛老三一句话方落定,大门便被撞开了,“薛专员,苏书记,不好了,拐子李村的村民和唐家庄的上百青壮,打着火把,朝卫生院来了,已经过了包庙村啦,还有十多分钟就杀来了……”
噗通。
薛向一把推开了椅子,霍地站起身来,“我最后再说一遍,待会儿,所有人都得听我命令,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妄动,蔡京蔡局长,我尤其提醒你,请你带好你手下的兵,待会儿,绝不许有任何过激行为!”
一句说完,薛老三当先跨出门去,江方平,戴裕彬紧随其后。
第一百六十七章 械斗
褚威,杨国钊先前受了薛老三的虎威,此刻尽管心中振怖将要面对的阵势,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毕竟,即便是被暴民们打上一顿,也终究比丢了官儿强。
“什么东西,都听他的命令?他以为他是孔凡高,还是周道虔,就是孔凡高,周道虔,也不敢这样跟老子说话!”
薛向刚跨出去,蔡京便撇着嘴巴,骂开了。
“蔡局,您何必跟他生气,薛专员就是这脾气,昨天中午的事儿,您不也听说了嘛!”
搭腔的是苏全,若是薛向此刻在门外未走远,即便是听清这道声音,也得怀疑自己的耳朵。
堂堂分管纪委,政法委的副书记,竟然跟自己手下的公安局长说话,用上了敬称,虽是密室,也实在是惊人。
“专员?苏书记,别叫错喽!”蔡京淡淡的眉毛飞起,冷哼道:“他只是专员助理,嘿嘿,想当专员,只要在德江,我保管他这辈子都别想。”
“呵呵,您说的在理,可这薛助理,您叫得,我可没底气。”苏全陪着笑,送上一记马屁。
蔡京得意地冷笑一声,抬腿便欲前行,苏全却又说话了,“蔡局,稍后,您可千万警醒着点儿,咱们在这儿吹吹牛,出出气无妨,可别真逆了薛助理的意思,听说他脾气大着呢,人在矮檐下,我劝您该低头时,还得低头。”
“我低头?笑话!”
蔡京冷冷应了一句,狠狠一摔衣袖,腾地趟出门去。
薛老三方出了乡卫生院的大门,注意力便投向了东方,因为举目皆黑,独独那处一片红光,最是显眼,如同燃起了火烧云。
“褚书记,你马上架起大喇叭,杨乡长,你负责找几条高脚桌子,都往那儿架!”
说着,薛老三朝北边的空地一指。
那是一溜泥巴地,方圆三四亩大小,虽然夜色深沉,但最东侧老杨树根儿底下卧着的石磙,还是清晰告知了这溜泥地的用途,正是打谷场。
却说,薛老三一番吩咐罢,褚威和杨国钊立时便忙活开了,这两位方才挨了训斥,这会儿,自家地头上又遭遇了这等变故,偏生要抗事儿,二人又无力,能为薛向做些这牵马坠凳之事,二人心里头反而舒坦了不少。
夜黑云厚,风急如浪,打谷场上,草飞树舞,扯得空气呜呜作响,薛老三定定站在谷场中央,眺望着奔腾而来的红云,渐渐地,那边的声音愈急了,远远还能瞧见一面举着高高的旗子,虽然瞧不清旗子上到底写了如何的文字,但那边镰刀,扁担剑戟如林的景象,倒真有些揭竿而起的意思。
褚威和杨国钊的动作还真是不慢,眨眼便吆喝出一帮人,将薛向要求的物件儿备齐了。
桌子是直接拖得方才的会议桌,虽然也破旧得厉害,好歹四个腿儿是稳固的,电喇叭就更简单了,牵了老长一圈电线,转瞬就接上了电,并且在场中央,楔下一根长长的竹竿,挑上个一百瓦的大灯泡,照得满场皆明。
东西备齐后,薛老三二话不说,便跳了上去,接过电喇叭就喊了起来,“前面的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群众们,这边来,这边来,别摸错地儿了,注意保持队形,便散了队。”
薛老三一身喊出,站在一边的苏全等人,无不觉怪异,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别扭,人家本来就是闹事儿的,可在这位薛专员口中,倒似召集军训的士兵一般。
不止苏全等人纳闷儿,已经到得前方五百米开外的红云,听见喊声也滞了滞。
没办法,这帮人算是闹惯了的主儿,多少年了,就没见过这样式儿的,哪回他们来闹事儿,当官的要么是避而不见,要么是闹得没办法了,站出来陪好话,最后答应条件。
像这样,他们还没杀到,人家先摆开阵势等候的情况,却是一次也没遇上。
如此反常,怎不叫人惊奇,可惊奇归惊奇,要办的事儿还得办,那红云也只是微微一凝,紧接着,便又朝这边腾了过来,来势较之方才,犹快三分。
大部队奔到前方二百米外时,阵仗终于明了了,二百来号青壮,人人都没空手,镰刀,锄头,扁担,铁锹,大榔头,各式能用来作战的农具,这会儿都能瞧见,大晚上的,风刮得乌泱乌泱的,近一半的人却是袒胸露腹,露出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身,这帮长年操持农活儿的农家汉,论起力气,个顶个的是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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