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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除了这么打下去,又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昆塔斯在心里发着牢骚,此时棋童的招数又变得愈发凌厉了起来,不等昆塔斯反应过来,自己就又落入了它的布局。他狼狈地移动着皇后招架,只听到它又喊了一声,“Check”。
皇后被调开,三个方向,王被死死将住。昆塔斯很不爽,他抬起头来看向小棋童,心想若它要是流露出半分得意的神情来他就直接把它扔到厨房。可棋童没有。它看起来像是人类十六、七岁的女孩,短短的深栗色头发,象牙色皮肤,相貌虽然算得上清秀,但和昆塔斯的西西里美少女们比起来又远远不值特别一提。她闭着眼睛,神情好像一个修炼多年的老僧,谁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起先的不爽好似水泡般缓缓消逝。昆塔斯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轻轻地说,“棋下得不错。”
棋童抬起头,虽然闭着眼睛,但昆塔斯能感到她的聚精会神,她摸了摸棋盘上的棋子,轻轻地说,“你的心里有顾虑,限制了棋路。”
昆塔斯一顿,本来喝了一半的鲜血,也放了下去。
“棋的胜负,取决于‘无’。无欲则无所求,无所求则无畏,无畏则战无不胜。”棋童的声音清脆而明亮,“而你不仅作不到‘无’,你的心里还总是有好几个目的。想要保住皇后,又想保护住其他的臣子,又舍不得放弃进攻的念头,所以输了。若你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其它的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昆塔斯看着它好一会儿,突然露出獠牙笑了起来。他的牙齿上挂着丝丝鲜血,那狰狞的样子几乎盖去了他俊俏的模样,他捏着棋童的下巴,拉到自己身边来。它虽然看不到,但却可以嗅到昆塔斯身上的血腥气息,“我说过,你输了我就会杀了你,你不怕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听起来充满了食欲,就好象准备进食的狮子发出的低吼,而他也确有此意。一个有趣的玩具,却似乎开始挑战了他的权威,昆塔斯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而正因为没遇到过,就会觉得不安、就会想要消除。而棋童的面容还是如常的平静,昆塔斯感到困惑。就在此时,它慢慢地说,“我不怕。因为我是不会输给现在的你的。”
昆塔斯的寿命并不算短,两百年,是眼前的宠物的十倍有余。但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捏着它的脸他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手,把棋童推到一边,又端起了那杯鲜血。
“摆棋。”
【5】圣 印
但后来的数天里,昆塔斯一直无法战胜小棋童。
闲来无事便与它对弈几局,已经逐渐成为了他每日必做的功课。长老们对棋童的存在开始觉得碍眼是在那一天——长老去昆塔斯的书房商量军情时。虽然继承着长老的职位,昆塔斯的幕僚们从外貌看都是十分年轻的。这位肯特,比昆塔斯年长了一百岁,看起来却还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天,他一边敲着门一边走了进来,口中念念有词地说,“昆塔斯大人,该隐的人又出动了,我们需要一批……宠物还在?”
彼时昆塔斯正在例行地与棋童对弈,看着长老进门,并没有让它回避的意思。肯特习惯帮昆塔斯打扫垃圾,包括他看腻的书、尝了一口不喜欢的食物、或是缠人的女孩儿。于是他停止了汇报,走进屋里,一手拎起宠物的胳膊,好像处理大型垃圾一般,自然地将它往门外拽去。
棋童什么都看不到,它被长老冰冷的手拽着,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眼看就到了门口,昆塔斯突然无精打采地说,“那是我的宠物,你要把它带去哪里?”
“可是……”
“留下。”
肯特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棋童咣当一声摔倒体面上,磕到了膝盖,疼得稍微咧了咧嘴。那一刻,肯特看到昆塔斯的眉头皱了皱,直到棋童摸索着站了起来,他才又放松了容貌,看向肯特,“快说。”
“什么?”
“你不是有军情汇报么?”
肯特又看了眼棋童,无可奈何地抬起头,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该隐的动向。那是一次十分惨烈的交锋,杰埃让家的势力又向南方扩张了数公里。而即便如此,昆塔斯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轻描淡写地在地图上布局着,讲述着下一次进攻的方向。至于那个小棋童,它摸索着走回了原本的位置,静静地坐在一旁,仿佛它不仅看不到、也听不到双方的对话。
通过这件细小的事情,让肯特开始对这个瘦小的人类关注了起来。昆塔斯每天都会花两个小时和它对弈,但从来没有赢过——它只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以昆塔斯的智商和年岁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而更令肯特不安的是,棋童与昆塔斯太接近了,肯特担心,对昆塔斯而言,棋童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餐前的消遣品。
在某一个漆黑的夜晚,肯特带着昆塔斯西西里的十三位美少女涌进了他的书房,女孩儿们嬉笑着、半撒娇半强迫地把昆塔斯拉扯出去,肯特则安静地留在他的身后,仔细地打量那瘦小的棋童。灯光暗着,外面也没有月色,一片静默的黑暗,它抱着膝盖,静悄悄地坐在屋子的一角,看起来脆弱得不赢一触。但肯特知道,越是强大的东西,往往摧毁它的就是看起来最为脆弱的存在,就好象硕大的木制建筑会崩坏于细小白蚁的侵蚀一般。
在肯特眼里,这可疑的小棋童,就是有可能摧毁昆塔斯的白蚁。
在一切没有太晚之前,他要亲自动手,消除这个威胁。想到这里,长老的双眼泛起了血红的眼睛。他露出了獠牙,毫无犹豫地走向屋子角落的棋童——
棋童听到了脚步声,却立刻辨认出那不是昆塔斯。它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遂抱紧棋盘,警戒地想要站起来,向屋外的方向跑去。但盲眼的人类孩童怎么可能比得过肯特的速度,肯特轻易地转过身来,伸出手臂,细长而有力的手指飞速地抓住了棋童的衣服,将它一把拽到了自己身侧。随即肯特张开了嘴,獠牙毫不犹豫地向棋童的脖颈咬下去。
“你在做什么!”
伴随着震怒的声音,昆塔斯猛地打开了书房的大门。未等到任何辩解,他就好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冲向正准备下手的肯特。吸血和转化需要时间,肯特来不及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抹杀棋童。他于是猛地一甩手,棋童的身体就好像沉重的铅弹一样,撞击在昆塔斯房间里厚重的玻璃上,随即哗啦哗啦数声,玻璃碎裂,刺入了棋童脆弱的身体,黑夜里,玻璃带着血色,与棋童一并从古堡的三层向下坠落而去。
昆塔斯无暇顾及肯特,他跟着冲出窗口,血族亲王黑色的上衣如同黑色的翅膀,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拉住向下坠落的棋童。
就在此时,月亮拨开乌云露出了它金色的光芒,棋童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精致而美丽。
她睁开了眼睛,深琥珀色的双眸就好象昆塔斯见过最纯粹的玛瑙。但那一双眼睛却无法聚焦,只是空洞地、冰冷地看着自己的方向。在那一刻,年轻的亲王心里闪过了一丝他无法形容的遗憾,在两百多年的“无所谓”里唯一的愿望,他希望她在这一瞬间可以看到自己,他希望她能够认出他的相貌。
随即,他的手终于碰触到了她的身体。他将她紧紧地抱住,两个人一并摔落到了地面上。
即便有着昆塔斯的保护,数十枚玻璃的碎片也已经插入了棋童的身体,伤及了她的器官。
她陷入了深深的昏迷,她的脉搏、心跳、呼吸都开始变得异常微弱。人类的医术只能延缓她的死亡,却无法将她救回。如果想要挽回棋童的生命,只有一个办法——将其转化。并不是每一个人类都有资格和能力被转化为血族的仆人。很多人在被吸血后,受不了强大的力量,发狂数日后便狰狞地死去。
没有人能保证棋童在转化后可以活下来。
除非,拥有完整的血族圣印。
昆塔斯守在昏迷的棋童身侧,而肯特则跪在一旁,苦苦哀求地说,“在这关键的交战时刻,请您一定不要为这样的人类分神。”
肯特又说了什么,昆塔斯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曾经缠着父亲想要一只人间的小狗作为宠物。父亲严肃地面斥过他,狗狗的生命只有十几年,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样的存在,不够持久、不够强大,不仅无法帮助昆塔斯,还会拖累他,只会成为昆塔斯的弱点。对于一个氏族的继承人来说,变得更加强大、没有情感、没有悲悯,才是带领氏族走向成功的唯一道路。
他如今突然感到,父亲是错的。
棋童外表十分羸弱,但她却拥有着另一种极为强大的天赋。同时,正因为棋童物理上的脆弱,昆塔斯的强大才有意义。就如同正因为他下棋不如棋童,棋童的价值才显得异常珍贵。每一个存在都是因为周围的其它存在而显得独一无二,那种只想着依靠抹杀来统一的想法,真是太愚蠢了。
他自小便抵触着父王与自己哥哥们那野蛮的想法,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落入了与他们一般的境地。
就好象下着棋,唯一的目的是为了赢棋,却还总想着要保存面子、依照先人的做法。统一如果是唯一的目的,杀戮并非必需品。
昆塔斯摸了摸棋童冰冷的额头,将她栗色的短发卷在手指间,下定了决心。
【6】统 一
那一天,该隐终于收到了来自于迪伦家族的信函。
信中迪伦家族提出了三个统一的条件,其一,欧洲南部的商业、工业和血族统治权依然交由昆塔斯管理;其二,该隐要承诺不伤害迪伦氏族的子民,促进两个部落的融合;其三,使用圣印保证一个人类的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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