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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那弥合的雾气,大大小小的河溪在晨晖里闪耀着点点金光,除了数以千计的水牛与羚羊,河边还穿行着许多不知名的野兽。那些狮子似乎已经吃饱了,慵懒地趴在远处的树阴下,一动不动。
昨夜,就在他即将被飞碟吸走的那一刹那,“帝陀龙”突然又从天而降,将他们带离险境。当它横越地中海与撒哈拉沙漠,戴着他们冲落此地时,已是凌晨三点多钟了,月黑风高,四野茫茫,什么也看不真切。他只知道这儿是西非,是几内亚高原,也是他们逃亡生涯的第一站。
这间高脚木屋依山靠水,掩映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里,极难发现。
附近恰好又是高山峡谷、热带雨林与草原交接之地,地形复杂,人迹罕至,最近的城镇距离这儿也有一百多公里,就像是被文明遗弃的蛮荒之地。就算“太岁”、“盘古”动用全球卫星,也绝难发现。
他不知道玄小童为这次逃亡筹划了多久,但从木屋储备的大量食品,以及各种先进的监控设备来看,她显然是动真格的了。
木屋离地将近四米高,由坚实的圆木构建而成,简单隔为三个房间。
一间是厨房兼餐厅,窗外就是瀑布,果树摇曳,花香袭人。一间是储藏间,除了存放食品、衣服,还兼做机房,罗列着连接数十个监控摄像头的电脑,以及简易的太阳能与水力发电器。
第三间就是他们所处的卧室,景观绝佳,非洲壮美的景色一览无余。温热潮湿的晨风从原野上吹来,挟带着山峡溪瀑的蒙蒙水汽,稍感凉爽。
卧房里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两个藤条沙发、一张桌子,和一台智能收看三个卫星频道的电视机外,几乎空无一物。
玄小童正抱着毯子蜷在床上,与他相隔不过一来。发丝缭乱,桃形的小脸晕红如霞,睫毛又黑又密,不知梦见了什么,嘴角噙着甜蜜而已满足的微笑,呼吸均匀修长。
他心里一紧,怔怔地凝视着那张梦萦魂牵的脸,胸膺如堵,分不清是喜悦、幸福、酸楚、痛苦,还是忧虑。
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她究竟舍弃了多少东西?财富、权力、信仰、父亲……甚至灵魂与生命,而他又当如何报答?如她一般舍弃整个世界吗?
他突然又想起昨夜骑在龙背上,回头望见的烈火焚烧、宛如地狱的佛罗伦萨,一阵揪心的痛楚。
他不知道“飞碟”中的那些人到底是谁。“圣子”、抑或“盘古”?又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们发动这样残酷而恐怖的袭击?假如那时不是被玄小童紧紧抱住,或许他早已按耐不住悲怒,掉头回返,和那些人决一死战。然而以他当下的能力,别说救万民于水火,就算要在这乱战中保住玄小童与自身的安全,也极为艰难。
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与玄小童重逢时,她站在梵高的《星月夜》下所说的那句话:“如果下刹那世界终结,回想起这一辈子,你会最先想起什么?”是的,在他这短短的一生里,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呢?
如果明知必死,却要为了理想、公义以及一时的激愤,牺牲自己与自己所爱的人,究竟值不值得?但假如世界真的终结,只有他们两人芶存于世,他又怎能心安理得而又卑微怯懦地活着?
更何况,如果袭击者真是“盘古”,那他就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甚至始作俑者,加诸伤亡身上的每一分苦难,都成了永远悬挂在他头顶的十字架,日夜问责。
这些矛盾纠结于心,让他难以决断,无法纾解。即便是骑着“帝陀龙”飞出数千里,即使是越过银白如雪的撒哈拉沙漠,即使是降落在这宛如世界尽头的蛮荒之地,即使是做了一夜噩梦醒来的此刻……始终无法忘怀昨夜那一幕幕惨烈的情景,五味交杂。
世界之大,仿佛处处可以为家,流亡天涯,最终又能否摆脱良心的羁绊、命运的无形之索?
“早安。”玄小童醒了,睫毛轻轻一颤,眼波流转朝他嫣然一笑。笑容甜美无暇,又带着难以名状的俏皮与羞涩,就像这非洲清晨灿烂的阳光,瞬间融化了他心底的冰雪。
“早安。”看着她慵懒地伸了伸懒腰,而后赤脚跳下床,双手掬起竹管里流出的清甜泉水,孩子似的大口喝着,顺便泼洗酡红的脸颊,他的嘴角忍不住泛起微笑,心底更觉怅然。假如人生没有这么多的假如,永如此刻这么简单,该有多好!
“洛河哥,今天你想上哪儿玩儿?”玄小童抹了抹湿漉漉的脸蛋,转过头,笑盈盈地问他,“是想开着吉普车看狮子们猎杀斑马;乘着热气球俯瞰几内亚高原;还是骑着‘帝陀龙’穿越神秘的大峡谷?”
她似乎忘了昨夜发生的一切,语调轻松自然又满怀着兴奋与期待,就像是来这蛮荒世界度蜜月的新婚妻子。
“我看……咱们还是环保些吧,低碳出行。”他被她的喜悦所感染,心中阴霾渐散,朝着窗外那只“帝陀龙”努了努嘴,笑着说,“不过你确定狮子看见这‘零油耗100%有机燃料海陆空三栖宝马’,还有心情猎杀斑马吗?”
帝陀龙似乎听到他在谈论自己,从瀑布的水潭里伸出长颈,发出一声不满的嘶吼,湿淋淋地破空冲起。
声如闷雷,远远传开。
河边的兽群纷纷抬起头,凛然惊愕,潮水般的四散奔逃。就连那些懒洋洋蹲踞树下的狒群也遽然变色,不安地朝这儿探头张望。
两人对望一眼,忍俊不禁。帝陀龙平张双翼,盘旋着落到高脚木屋外,硕大的脑袋从窗口挤了进来,舔了舔丁洛河的手背,又舔了舔玄小童的脸,痒得她闪身直躲,格格脆笑。
“洛河哥,”玄小童与那巨龙玩闹了一会儿,转眸凝视着他,双颊晕红,眼波里尽是温柔之色,轻声说:“你真的愿意放下所有一切,和我一起做隐居深山密林里的野人吗?”
丁洛河心底又是一颤。
仅仅半年前,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北京男孩,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画家,周游世界,画尽世间的美景与漂亮姑娘。如果那里有一个让他如此梦萦魂牵的女孩,问他是否愿意一起浪迹天涯,共度余生,他一定会心花怒放,回复得干脆利索毫不犹豫。然而经历了这一切,尤其是目睹了昨夜的种种惨状之后,一时竟惘然失措,不知该如何应答。
帝陀龙漆黑的眼珠直直地瞪着他,喉中发出低沉的鸣叫,似是极为失望。玄小童脸上的光彩也渐渐暗淡下来,故作轻快地拍了拍巨龙的脑袋,嫣然一笑:“好啦,你的主人还没倒过来时差呢。来日方长,咱们先吃早餐吧。”
她倒了一杯果汁,递给丁洛河,然后打开电视,系好围裙,哼着歌儿走到厨房,开始煎美味的鸟蛋与香肠。微风徐徐,阳光透过树阴,斑驳地在她的身上摇动,那景象如此静谧而美好,就像莫奈的油画,将瞬间凝固。
丁洛河胸膺里像被什么堵住了,愧疚与柔情将相激荡,刚想说知,眼角瞥见电视里的BBC新闻,心中猛地一沉,急忙抓起遥控器,将声音调到最大。玄小童的身子也陡然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
“罗马消息,今日凌晨两点,教皇在梵蒂冈遭遇刺杀,生死不明。”电视上的女主播脸色凝肃,画面中出现了圣彼得广场人头攒动、哭声震天的景象,“目前梵蒂冈虽然还未对此作出回应,但根据可靠消失源,教皇是在子夜弥撒结束后,被发现钉穿于西斯廷教堂十字架上的……”
“知情人称,发现教皇时,他胸口有离奇的‘卐’伤口,火焰跳跃,像基督耶稣一样被钉在十字架上。祭坛上方的《最后审判》上,用鲜血涂写了阿拉伯数字‘730’,以及出自《旧约·出埃及记》的两句耶和华之语‘除了我,你们不可有别的神’、‘我指着我的永生起誓,谁得罪我,我就从我的册上涂抹谁的名’。”
“据称,这种伤口极可能是由一种螺旋双矛尖的长枪造成,酷似2000年前刺死耶稣的‘朗基努斯之枪’。自从耶稣受难之后,这支传说中的圣枪一直下落不明,有人称希特勒将纳粹党徽设为‘卐’,就是源于‘圣枪崇拜’,传说这支杀死耶稣的枪是魔鬼撒旦的武器,得到它,就能征服世界。此次教皇被此枪钉穿在十字架上,或与崇信撒旦的邪教有关。”
“耐人寻味的是,前天,国际刑警刚刚发布对‘盘古’、‘太岁’两大全球恐怖主义邪教组织的红色通缉令,42个小时之后,教皇就惨遭刺杀。根据国际刑警方面的消息,‘太岁’又称‘圣子’,是极端宗教恐怖主义组织,因坚信耶稣已死,等待复生,而被梵蒂冈认定为异端。但就此次惨案而言,崇拜人头蛇身东方邪神的‘盘古’或将是最大的凶嫌……”
丁洛河心里突突狂跳,难道真是高歌干的?苏晴说过,“太岁”的首领是“影子教皇”,操纵着全球的天主教组织,绝不可能自毁长城。而伦敦的苏富比拍卖会后,梵高的《最后一年》四幅绝笔全都到了高歌手里,能找到七件“上帝神兵”并可能以圣枪杀人的,就只有他一人了!
果然又听新闻女主播说道:“根据国际刑警提供的信息,‘盘古’崇拜古蛇撒旦,是极为隐秘而邪恶的恐怖组织,20世纪以来,策划了至少120多起全球重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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