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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老夫人的话,七娘一阵唏嘘感叹。对于莺儿,其实七娘并不了解。前世初见莺儿,便得马文才那样对待,当即她便觉得心凉了。可前世的马文才对莺儿是真的好啊,恨不得什么都给她,七娘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将莺儿扶为贵妾,所谓贵妾,可是由不得主母打骂,便是生了孩子,也有权利抚养的。可是这一世呢?她主动退出了,可马文才却似乎不想要她的成全。
老夫人又开始说起小花,毕竟那些烦心事,她似乎不愿意多说莺儿的事情。
七娘想到老夫人嘴里说的祝英台,那是个活泼聪慧,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她难免又想到前世马文才让莺儿又是唤他“文才兄”,又是一味地惯着她,宠着她,令她嚣张跋扈的不得了,便是在马府,也敢提剑来见她这个当家主母。后来更是一剂毒|药,送她去了黄泉。
不管莺儿是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但总之马文才心目中的那个女子一定是朝气灵动,有着灿烂的一双大眼睛,笑起来仿佛春花渐次开的女子。前世的莺儿还学了个三四成,今世的她,那种种手段,那矫揉造作,马文才怕是全部都看在眼底。
这样的她,马文才又怎么会真的喜欢上呢?
“……对了,七娘。我见你这院子里也没个合适的管家,便特意去了牙婆那里,让她介绍几个人来。”
“家又不甚大,何况家里的阿九也是那牙婆推荐来的。听说之前就在大户人家做管家,我觉得让他当管家都大材小用了。”七娘笑道。
老夫人的手一顿,手中杯盖磕到杯口,发出清脆的一道声响。
“介绍那男仆的牙婆便是之前卖赵妈母女的牙婆?”
“诶,是的。娘,可有甚么不妥之处?”
“……然我今日遇见了她,她却说你家中只有两名女仆,行事不便宜,让我挑几个忠厚得力的男仆管事……”老夫人惊讶地看着七娘,七娘何曾不是一怔,抱着小花的臂弯甚至一僵。
“这怎么可能?那日牙婆带着阿九来,我和赵妈、兰儿都是亲眼见的。”可说牙婆骗人那也不可能,不说这“谎言”太好戳穿,那牙婆也没必要骗老夫人。
“赵妈,去把阿九找来,我有事唤他!”七娘对屋外的赵妈吩咐道。
赵妈应了一声,便去找人了,可找遍了全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没有再见阿九的人影。赵妈去了他的屋子,发现里面的床具,一干生活用品,叠放的整整齐齐,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甚至那桌椅之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就是说!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阿九根本没在这房间里住过!
——该不会是撞邪了?!
赵妈心中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赶紧匆匆忙忙地和七娘禀报了。
听了赵妈的话,老夫人和七娘何尝不是被吓了一跳!
七娘虽有花拾的记忆,但自己本身就在经历着一系列不科学的事情,撞邪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好说!七娘鬼使神差地想起那日月光下阿九的竖瞳,当天晚上窗外的黑猫如期到来,七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扫帚,壮了胆子将黑猫赶离!可一等七娘转身,那黑猫又跟上来……七娘生怕惊动睡眠本就不佳的老夫人,恼火之下,立即转头对着黑猫做了个大鬼脸,然后转身就进屋,将门窗关的紧紧的!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七娘觉得这么做好像很丢人类的面子……
再一看那黑猫又爬上了窗户,一双雪亮雪亮的大眼睛仿佛透过窗纸嘲笑地看着她。
七娘当即泄气,心里想着第二日定要找人来活抓了这只黑猫!
可惜的是,七娘每天睡觉前都会这么想,可白日里又会忘的一干二净。于是,这黑猫依旧有恃无恐地每晚猫在窗子外睡觉!
有了这次教训,接下来挑人的时候,七娘都十分谨慎。后来又在牙婆的介绍下,老夫人帮着七娘又挑了两名男仆长工。至于阿九,她们再也没见到过,七娘惋叹失去一个管家的得力能手外,也吩咐赵妈和兰儿不得提起此事。
胭脂铺依旧运作,就在阿九消失不见的第五天,七娘招到了账房先生。
这账房先生生了一张国字脸,总是面无表情,后来七娘知道这人一年四季都穿着黑衣,总之看上去十分严肃。但他做账实在高明,七娘本意留他一段时间以作观察,后来接触了,才知道这人不苟言笑,却很是忠厚可靠。他说他叫花酒,父亲是个商人,却羡慕有花有酒的日子,所以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花酒”。
他本人喜欢念书,但奈何不是士族子弟,无缘仕途,他除了给七娘做账房先生,偶尔还画字画去卖——他的父亲在去年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家里的商铺卖了,后来老宅也卖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卖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面无表情。但他的家也在城外,有一次七娘见了,是四间茅草屋,院子里种了一棵大槐树,有个老人在树下的鸡圈里喂鸡。
受了阿九的惊吓,其实七娘对名字有个“酒”字的花酒很怀疑,而这点怀疑在见过他的父亲和他的家以后,便彻底消失。以至于后来,小花年纪稍长的时候,七娘本欲请个先生来家里启蒙,没想到花酒毛遂自荐,她也就立即答应了。
花酒虽无功名在身,但七娘不想把儿子教成老八股,而且七娘和花酒接触久了,知道他是个有才华的人物,附近的教书先生不一定有他可靠。
也是这个时候,小花有了自己的大名——柴云浦。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浦沙净如洗,海月明可掇。
名字是七娘取的,取自后世的两句诗。
花酒生为云浦的启蒙先生,听了七娘取的名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发表任何意见。
倒是老夫人那里,七娘不敢贸然给她寄信,只等她下次来了再和她说。
云浦三岁启蒙读书认字,四岁那年,花酒提出教云浦习武。这个时候,七娘才知道自己真是捡到宝了,这个账房先生,不仅文才好,武功貌似也好的一塌糊涂……至于云浦愿不愿意习武,七娘还是问了云浦自己的意见,她觉得云浦年纪尚小,不应该学太多的东西。花酒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在母子面前舞了一套剑法,云浦拍着小手,表示自己也要学练武——
梨花树下,一剑寒光,云浦觉得习武的人都好看。
七娘心中也是一怔,不仅仅是因花酒行云流水的剑法,更是因那剑身寒光一凛,映在花酒的眼瞳里,仿佛一道金光在竖瞳里熠熠生辉。虽然转瞬即逝,却也勾起了七娘的一些回忆。
临近清明,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早上起来的时候,云浦还敞着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觉。七娘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出了内室,便看到蒲团上蜷着黑乎乎的一个毛团子——七娘不喜欢猫,但云浦喜欢。而且是喜欢的不得了,自从他可以行动后,就对窗外的那只黑猫很感兴趣!终于在他三岁那年,黑猫被容许进入屋子里睡觉。
七娘心中郁闷,早知当年下那场暴雨的时候,她就不给这黑猫做了个木屋放在门外!早知在院子里度过第一个雪天的时候,就不给这黑猫的木屋里垫上棉布!哼!
到胭脂铺的时候,所有的员工都已经开始工作,花酒也在,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她的胭脂铺越办越好,但因为是柴家给她的嫁妆,起初她就告诉所有的员工,这里的主人姓花,是从一名柴姓妇人手中买来的铺子。自己则是花家的亲戚,管理这间铺子。也幸亏她有先见之明,后来柴家的人果然来闹了一次,但因为大家都认为柴氏已经“卖”了这间铺子,又由着花酒出面解决了问题,柴家的人也只能歇了心思。
七娘很清楚,柴家的人明白她和马文才没有复合的可能,明着是接她回去好好照顾,实际上却是打着这些嫁妆的主意。七娘虽说常来胭脂铺,但她是男装打扮,柴家认识她的人也不多,加上她又不在前堂行走,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频繁地来胭脂铺会被柴家的人认出来。
就在七娘踏进胭脂铺的那一刻,胭脂铺也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哟,客官,您这是给您的夫人挑胭脂吗?本店各色胭脂应有尽有……”
掌柜还在絮絮叨叨地介绍着,七娘挑了帘子打算去内室,肩上忽然搭上来一只大手。
“你来帮我挑。”
熟悉的声音在七娘的脑后响起,七娘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作响,身子僵硬了片刻,却也很快松懈了下来。转过头,她已是笑道:“马将军,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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