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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突然震动,何所思紧紧皱着眉头。
他并不觉得事隔那么多天,突然有人攻打进来,微微思索,便对花茎颤抖的兰君道:“撤了障眼法吧,来的人可能是广裕仙君。”
他的猜测并非没有依据,果然,天地归于平静之后,穿着广袖长袍的男子缓缓走来,神情从容不迫,看着冷静望着他的原至公和何所思,露出了微微吃惊的表情。
他微微颌首,赞道:“很好。”
原至公面带羞愧道:“料到是父亲前来的并非我,而是所思。”
广裕仙君便将目光投向何所思,挑眉道:“进境甚好。”
何所思虽烦死了这个广裕仙君的慢性子,却夜深知这人是自己目前最粗的大腿,恭谨行礼道:“是仙君慷慨。”
广裕仙君便微微点头,环顾四周,望向了瑟缩不已的兰君。
兰君微微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至公道:“我们得以安然至今日,是它的功劳。”
这么说着,站到了广裕仙君身前,犹豫地看着他。
广裕仙君瞧着兰君不置一词,目光虚无又没有焦距,到最后,何所思简直觉得对方要看着兰君到天荒地老的时候,他开口道:“……也是造化。”
这话没头没尾,何所思自认睿智机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总算这句话说完,广裕仙君一手架了何所思一手架了原至公,腾云驾雾而去。
这一趟回来,广裕仙门的格局已经完全变了。
东院西院的差别不复存在,原至公直接搬出内宅,而在内门收拾出了一个院子,算是出宫建府了。
这不算什么,最惊人的毫无疑问莫过于,含芷仙子为冲击分神搬回娘家,内院就此没有了女主人。
这变化毫无疑问的令大家对到底发生了什么进行了五花八门的猜测,有很长一段时间,何所思发现门内看着他们的弟子眼神都相当复杂。
但是不管什么事情最终都会销声匿迹,在何所思准备冲击筑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平静下来。
那个时候何所思已经十二岁,早已和原至公不睡同一间房间,何家也又一些人搬来了广裕仙门,只是住在外门,寻常所依靠的,甚至是陈姨娘的接济。
然而对何所思来说,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越接近筑基,他便越开始焦虑。
他终于觉察到自己的体质似乎有些猫腻,因为每当他的灵力积蓄接近于筑基的时候,冥冥中便会有什么东西突然给他强烈的危机感,促使他立刻散去了灵力。
他为此焦虑数月之后,广裕仙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广裕仙君出现的时候,何所思正处在烦躁所以谁都不相见的第三天。
广裕仙君毫无前兆地冲进了他的房间,顺便把躲在门外面头盔的儿子带了进来,进来后便说:“不好意思,有一件事情忘记了。”
何所思虽不是在修炼,也被突然冲进来的广裕仙君吓得差点走火入魔,震惊地看着对方上下扫视了自己半晌后,满意道:“太好了,也不算晚。”
何所思:“……”
于是想来不善言辞的广裕仙君再次一手一个把他和原至公抄起来,在头晕目眩中把他们扔进了飞舟。
“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这就是到达目的地之前,广裕仙君说的最后一句话。
飞舟上不适合何所思修炼,何所思便只好同原至公吐槽他爹:“你爹说一出是一出啊。”
比何所思大两岁的原至公大概已经进入了青春期,虽然仍是那张趋于中性的面庞,声音却渐渐低沉沙哑,并且有了喉结。
实际上,在不久之前他已经有了青春期少年不可避免的反应之一,并且对象正是如今在他面前挠着头皮的何所思。
他觉得自己难以面对何所思,却又更加期待与他的接近。
于是在害羞与期待之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何所思以为对方不想吐槽他的爹,便也不多言语,研究着从滴石阁拷贝来的玉简,心无旁骛地看了起来。
很快,目的地便到了。
虽然是个慢性子但其实风一般有一出是一出的广裕仙君将他们拎出了飞舟。
与飞舟内柔和的亮光不同,飞舟之外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是天空中一弯细细的弦月,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香味,清风舒缓,周遭一片静谧。
何所思用食指点了点原至公的后腰,示意他问一下这儿是哪。
毕竟他们现在问,可能到明天早上广裕仙君才会给他们答案呢也说不定。
没想到,想来慢性子对广裕仙君这回居然说的很干脆:“这里是北海诸岛之一,名为幻海仙境。”
何所思:“……”
幻海仙境这个地方听起来实在太耳熟了,虽然已经回到过去好些年了,何所思也还记得,自己要解决的情根双生花就是出产自幻海仙境。
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始找,地点就已经确定了。
何所思这会儿连喜悦的真实感都没有了,这地方他居然是来过的地方,还是和原至公一起来的。
他忍不住望向原至公,对方正沉浸在眼前与众不同的景色当中,觉察到他的目光,微微有些羞涩地回望了一眼。
……其实何所思一直都不是很想知道原至公在羞涩什么……
于是他转而望向了身前在微弱的光线中所展露的景色。
或许是因为光线不足的原因,土地是暗蓝色的,虽然闻到了花香,但是在何所思目之所及之处,并没有任何植物,长长的沟壑像是鲜明的伤疤,整个场景是一片暗蓝色的荒漠。
何所思抬头看着广裕仙君,希望自己能再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
然而他注定失望了,广裕仙君什么都没说,直接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仙姿翩然,步伐沉稳。
何所思觉得自己好想打他。
但他还是迈开小短腿小跑着跟了上去,原至公追上在走在他的身边,他如今高了何所思一个头,跟随起来比何所思从容地多。
何所思一边环顾四周记录道路,一边在心里咒骂广裕仙君,三人走走停停,何所思气喘吁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弦月变成了半月,何所思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原至公偷偷塞给何所思一捧糕点,何所思刚想下嘴,广裕仙君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就把何所思手上的糕点夺走了。
何所思目前不敢和广裕仙君呛声,只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广裕仙君却好像没有觉察到何所思“你要不要脸居然抢小孩子食物”的表情,从容地将糕点放入了怀中,然后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只玉瓶,递给了何所思。
何所思呆呆接过,犹豫地望着广裕仙君,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了瓶塞。
“喝了。”广裕仙君难得开了尊口。
何所思看看广裕仙君,又看看原至公,最后低头看了看瓶口,无奈瓶颈细长,实在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何所思只好一口喝了下去。
液体一入口,何所思恍然大悟,广裕仙君给他的原来是九窍聚灵液。
这灵药相当珍贵,何所思过去听过想要结丹的修士会以此来令结丹如虎添翼,从未听过居然是用来给一个练气修士充饥。
何所思望着广裕仙君的神情顿时充满了敬佩,任何给他宝贝灵药的,在他眼中都是好人。
灵药下肚,何所思顿时没有先前那么累了,这幻海仙境内没有昼夜,只有一轮变化频率快的不正常的月亮,何所思勉强在心里数着数,大致判断三人已走了三天三夜之时,广裕仙君突然转身卷了两人,将他们拢至身侧,周身神光氤氲,竟是下了一道屏障。
何所思下意识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发现在这一瞬间最特别的事,就是天上的月亮已经接近于满月,而下一秒,满月骤圆,月光大盛,在一片银白色的光芒之中,暗蓝色的荒漠发出了蓝莹莹的闪光,仿佛在这一瞬间变作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然后,一丛又一丛一人高的洁白五瓣鲜花,一朵又一朵地开放了。
一瞬间在这片天地间,就仿佛开始了一场静谧却绚烂的舞会,每位参加者都穿着洁白的礼服,散发着迷人的荧光。
何所思在震撼中猜测到,这或许就是情根双生花。
在短暂的满月中,这一丛又一丛的鲜花两两交缠,互为相融后就很快凋谢,溶于暗蓝色的土地之中。
看着这一幕,何所思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解情根双生花的方法,不会也是要……水乳交融什么的吧→_→
在何所思摇着脑袋把这个念头甩出去的时候,短暂的满月已经结束,挡在周身的屏障便很快消失,广裕仙君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做梦的模样,一马当先地继续向前走去。
这回没过多久,广裕仙君便停下脚步,并懒洋洋说了一句:“到了。”
何所思挂着萌萌哒乖巧的表情看着广裕仙君,然后……后退了两步。
这并非是他突然觉察到了广裕仙君要兽性大发什么的,而是因为,扑面而来的热浪到了他必须后退的地步。
是的,穿过无边无际的地下埋着花的荒漠之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岩浆海”——暗红的液体不断翻滚沸腾,炸裂出或大或小的气泡。
虽然给了“岩浆海”的称呼,何所思确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他心中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或东西是类似的状态和热度,但是仔细看来,又有些些许的不同。
这片“岩浆海”不仅灼热,还散发这一股奇异的味道——自然不会是硫磺的味道,若硬要形容的话,何所思觉得更像是带着甜味的腥味。
——勉强可以说是糖醋鱼的味道。
这回原至公没等到提醒便问:“爹,这是什么?”
广裕仙君挠着脸,望着他们眼看又要陷入漫长的思索,何所思连忙道:“仙君,我们该做什么。”
不用解释这是什么顾忌令广裕仙君也是松了口气,对方很干脆地回答了何所思的问题:“脱了衣服,泡进去。”
何所思:“……”
原至公:“……”
何所思咽了口口水:“会死的吧仙君。”
广裕仙君直直地望着何所思,目光深沉,瞳仁如墨,半晌,伸手从袖筒里抽出了一张纸,展开了,他看着上面的字迹,一字一顿地读道:“你体质特殊,筑基即逆天而行,必有雷劫落下,若以寻常体质相迎,则必死无疑,唯以此地炎血池淬炼筋骨,辅以法宝灵气,或有一线生机。”
宛如小学生念课文一般的念完,广裕仙君深深松了口气,甚至露出了一个迷样的微笑。
何所思:“……”他第一次知道了广裕仙君回答问题不走心的原因,居然不是对方傲慢无礼不屑与小辈交谈,而是……社交障碍?
他被他要浸到如此可怕的地方和广裕仙君原来有病这两件事雷的外焦里嫩。
广裕仙君却又补充了一句:“至公,你也一起。”
原至公听到这个吩咐,似乎反而松了口气,温声对何所思道:“放心,无论如何,我会陪着你。”
何所思:“……”我好像更担心了。
然而无论如何,何所思还是在广裕仙君不咸不淡的眼神中脱光了衣服,站在了炎血池边上,颇为心惊胆战地往下看了一眼。
然而他这一眼还没有收回来,屁股上一阵冲击,他已经被踢下去了。
心中的骂娘还没有结束,宛如要将皮肉融化一般的灼热很快令他意识恍惚起来。
他修为到底还是不够,不足以令他安然在炎血池内淬炼筋骨。
恍惚之中,一道冰凉的灵力从丹田聚起,然后游走周身灵脉,给他带来了一些疼痛却活着的感觉。
与此同时,有一个微凉的怀抱抱住了他。
何所思稍稍恢复意识时,便听见原至公在这片几乎要扭曲了声音和光线的热流中轻声道:“我在这,所思。”
见鬼了的是,何所思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放心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炎血池带给何所思的感觉从毫无知觉到了彻骨疼痛,渐渐又变成了些许的疼痛,这期间他们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满月,满月之时便是何所思唯一能放松一下的时候,广裕仙君会把他们捞上来,护在保护屏障之内。
这个时间短暂的过分,只来得及让何所思和原至公交流两句感想,便又被扔了下去。
皮开肉绽几近见骨的过程过去以后,新长出来的皮肉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实际上却已经有了相当的韧性。
这个新旧交替的过程又是很久。
当何所思能够从容地在炎血池里洗澡游泳时,广裕仙君宣布淬炼筋骨结束。
这时,何所思和原至公身量都已经高了不少,何所思已经早就没有在记时间,只能模模糊糊地判断,约莫已经过去了一年左右。
他的眉眼还是往常那样的稚气,筋骨血肉比之寻常珍惜矿藏金属,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结束之后,广裕仙君瘫着一张脸微微点头,似乎是表示赞赏。
而何所思的修为也到了筑基的边缘。
最适合何所思筑基的无疑就是环境混乱的湖星海天,何所思在广裕仙门巩固了两天修为之后,便来到了兰君本体生长了湖畔。
兰君并没有花谢的苦恼,她仍然像上次见到时那样肆意地开着,见到何所思和原至公,高兴地抖着花瓣叶片,抖下了一片露水,淋了何所思一头。
何所思却没有生气。
他光想着兰君会随着他的筑基一块儿化形,便兴奋到什么都不在意了。
但是筑基自然还是需要在意的。
将需要的法宝团团围着自己,何所思向原至公点头示意,然后闭上眼睛,冲击筑基。
自身的灵力通过四肢百骸的同时,何所思感觉到从土地之下,也传来了雄浑又温和的灵力。
何所思知道这是兰君在帮他,便更加念头通达,心无旁骛。
合适的筑基方法,何所思知道好几种,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过去成功过的那种。
于是口眼轻闭,聚集灵力于腹中,含胸沉腹,摒除杂念,灵力渐渐由腹腔灌注于丹田,视野突然变化,何所思在这一瞬间看清了鲜红的血管和粉红的肌肉,视线游离,很快到达丹田,里面亮堂堂一片,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
何所思正是把丹田内这股灵气想象成了一个太阳,太阳散发着微微的暖光,然后越来越明亮,很快开始渐渐照亮四肢百骸,驱散体内的阴影黑暗……
在体内的黑暗被驱散时,外界却渐渐失去光明。
灰暗厚重的乌云在天空中聚集,很快遮蔽了太阳和湛蓝的天空,狂风骤起,呼呼的风声之中,甚至有树木被连根拔起。
兰君垂下枝叶,护住原地坐定仍不曾睁开眼睛的何所思,花叶皆在狂风中颤抖不停。
而原至公也在这里,他先前走远,后来又走了回来,以防御法器护体,担心地看着何所思。
遮天蔽日的乌云之中,渐渐开始有雷光闪耀,这雷电初始时是黄色,然后隐隐发紫发蓝,到最后,甚至夹杂着几丝刺目的白色。
原至公捏紧拳头。
虽然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他没想到这竟是一场三色雷劫。
下一秒,一人粗细的雷光自天空落下。直接击打在了兰君的花冠之上。
兰君在雷电中剧烈颤抖,花叶渐渐枯萎焦黑,又立马从土地里钻出新的来。
然而很快兰君便不能阻止所有的雷电,雷电落在了何所思的身上。
第一道雷电落在何所思身上的时候,原至公就是一个哆嗦,他捏紧拳头,几乎感同身受。
何所思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隐隐有雷光闪耀,神色平静如常。
他开口道:“兰君,你是否将要化形。”
兰君枝叶具颤,并没有回答。
然而她受雷击枝叶枯萎之后,灵力却越趋稳定平静,粗略感受之下,甚至让人觉察不到这里有一个妖灵。
遮挡着何所思的藤叶已经枯萎,何所思手捏法决,盘腿咬牙运转灵力。
接下来几道雷劫,还没有到要动用灵宝的时候。
雷电很快落下,如同游龙一般从何所思的头顶直冲而下。
原至公看着这样的场景,紧紧咬住了牙关。
一道,两道,三道……一道又一道越来越粗的雷电打在何所思身上,到最后,他的肌肤之上隐隐有了雷光,终于在一道简直三个他那么粗的雷光轰击之下,何所思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带着略微的咸腥吐在地上,很快渗透到了土地之下。
原至公上前几步,却见何所思冷冷抬头,示意他止步。
他仍然没有动用灵宝,他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苍天,眼神坚毅。
又过了一会儿,整个湖星海天都游动着细细的雷电,何所思已微微焦黑,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破布条。
他终于手捏法决,以灵宝对抗剩下的白色雷电。
……
乌云散去之后,天空接近如洗。
空气中却弥漫着淡淡的烟火焦烤味。
原至公终于上前,把力竭后昏迷的何所思抱在了怀里。
对方如今的样子很可笑,没了头发也没了眉毛,原至公却好像看不到这些。
在他眼中何所思便是何所思,他看着何所思身上微微绽开的血肉,又是心疼,又是自豪。
情不自禁地,他想起了湖面下的一吻,于是鬼使神差的,他也低下头去,这一回准准确确的,在对方的嘴唇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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