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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地形很复杂,小溪的尽头聚集着大堆的乱石和杂木,顺着个小坡而下,坡度虽然不大,可想在乱七八糟堆积起来的石头上行走起来却格外的困难,直流而下的溪水砸起细碎的水花,在空中四处飞溅,衬得这下坡的道路更是危险。
苏安泠就停在坡上的树枝上,她凝眉往小溪的底端看了过去,映入眼底的是于翻滚河岸上漂浮的身影,整个人都浮在水面上,从穿着来看很像是砚台村本地的居民,因为对方整个身子都已经被泡的膨胀起来,四肢肿大,纵使这边隔得不是太远,苏安泠也看不太清对方真正的面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面熟。
不过,死了……在这样的水面一动不动,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被水浸泡过许久后的苍白颜色,加上明显肿大的身体,那人如今的生命,已经显而易见了。
轻轻地低着眸子,苏安泠眉头却微微地蹙了起来,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她不是没有见到过尸体,但她曾经见到的,都是因为人类自相残杀而逝去的生命。
那些事情她出奇的可以接受,因为人类本来就是矛盾的生物,自相残杀是他们的本性。
但她一直都很怕这种因为大自然而带来的毁灭性灾害。人类自己的问题,就算闹得再大也可以去解决,而这种外界因素带来的灾难,那真的就是……灾难。
就好像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师兄,能带我下去吗?”苏安泠抿了抿唇,忽地问跟她站在同一根树枝上的男子道。
她很想去看看情况,不仅仅是因为尸体身上那件衣服很熟悉,更重要的是,逝者已矣,她没有看到的话那什么事都可以不管,可现在她看到了,就这么将尸体置之不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而之所以寻求即墨弈,主要是以她现在的轻功,根本就无法在这样的坡道上行走,滚下去或许对她来说更要容易些。
自然,有身边的武林高手在,她也只能求助求助了。
“嗯。”即墨弈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下一刻就伸手揽住了苏安泠的腰。
两道白色的声音忽地往下坡飘落而去,方才站着的树枝没了承受的重力,却也只是稍稍晃动了一下,便再度恢复了平静。
裙裾飘飞,随着身影靠近,苏安泠所看到的事物也愈发的清晰起来,滚滚的河水就近在咫尺,轰轰地在耳边响荡着,几乎令人震耳欲聋,但那具被树枝挂住的尸体,在视野内变得越来越大,不由自主地将人所有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半空中,即墨弈空着的手往旁边张开,附近攀爬在岩石上的藤蔓忽然撕扯开来,顺着里直接朝即墨弈的手飞了过去,半途将藤蔓的半截抓住,顺带在手掌上绕了两圈,很快,即墨弈再度拉扯一下,藤蔓便彻底地脱离了岩石,随着他的动作朝那具尸体飞了过去。
藤蔓点着水面,激起无尽的涟漪,似是有牵引地套住了漂浮的尸体。转瞬落地,而即墨弈放开苏安泠的同时,那具尸体也被他扯了过来,快速地来到河岸旁边。
“方叔?”苏安泠总算看清了那具尸体的相貌,颇为惊讶地声音不由得从口中溢出。
被河水浸得发白的脸色,就连那张苍老的脸庞都有些发肿,可仍旧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出轮廓,辨别对方的身份。
黑色的皮毛大衣穿在身上,一头枯干稀疏的短发随着水漂着,几乎根根都看得清清楚楚,脸上表情狰狞,似乎在死前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恐惧和痛苦般。
可,眼下,被浸泡的身体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的反应,俨然无法再睁眼跟人诉说他溺水时的惨状。
这是方家的那位男主人,年纪应该也只有四五十岁,被人称之为方叔。
苏安泠见过他的次数只有三次,刚刚去地主家住的时候,在吃晚餐前见过他,当天晚上去他们房间捣乱时,也见过一次,而最后一次就是在第二天吃过饭后……可她没想到,那真的,永永远远都是最后一次了。
即墨弈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多出淡淡的疑惑,
“你认识他?”
“嗯,我住的那户人家的主人……”苏安泠轻轻开口解释着,眉头却皱的死死的。
她虽然见不得这家人虐待方雅,甚至于跟路云筠去坑过他们俩,故意给他们催眠,说了个根本不存在的恐怖故事,但她却一点儿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
说到底,这个家的男主人都死了,放假母女俩肯定会活的更加艰难。而,苏安泠的话语才刚刚说完,旁边即墨弈的眉眼旋即挑了下,抬手抽出另外一根藤蔓,直接朝上流的河水上飞了过去。
顺着即墨弈的动作,苏安泠疑惑地看了过去,可抬眼便见到刚刚飞出去的藤蔓再度缠绕了具尸体,随着即墨弈的动作再度拉了回来,在看清那具尸体的时候,苏安泠小脸上的错愕渐渐的浮现,几乎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这是,地主夫人……记忆中地主夫人那泼妇骂街的模样还在脑海中闪现,仿佛那样的画面就只是前一秒发生的事情般,可如今呈现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具尸体。
一具再也不会动弹、不会站起来怒骂自己的孩子、不会因为心虚而去做早餐的尸体。
刚刚将人拉回来,即墨弈看到苏安泠的脸色大概就猜出了这具新尸体的身份,他凝眉,抬手将两根藤蔓都往后面的树上扔了过去,那些藤蔓似乎都有意识般,缠绕着树干,稳稳当当地将两具尸体都牵引在河岸边。
似是有些犹豫地想了下,即墨弈这才一如既往地冷着脸朝苏安泠道:“他们都死了。”闻声,苏安泠愣了愣,过了会儿忽的恍然,她望着即墨弈淡漠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死了,都死了。他们无论心态如何,都没办法将他们从地狱里带回来。
与其为其做无用功浪费些没必要的情绪,不如努力走出去,告诉村民们将他们带回去,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比呆在这里为他们感伤,可要实际多了。
“这里的河暂时过不去,我们待会儿将尘影帝找过来,然后顺着这条河走吧,看看能不能走出去。”苏安泠瞥了几眼那两具尸体后,才思忖着朝即墨弈说道。
这里显然是条思路,没有合适的道路供他们走出这片森林,不过也不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好歹这里是他们认识的大河,只要顺着河水走,找到砚台村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扫了苏安泠一眼,猝不及防间,即墨弈倏地往某个方向冷看了过去,丛林之中,隐蔽之处。
俊美的脸上多了层冷意,有股难言的杀气在眉眼间漫蔓延,即墨弈抬手,一道无形的力量顺着手掌打了出去,空气中猛地砸出激烈的动荡,好像连气压都在层层荡开,而属于男子的气势和威压瞬间扩散开来,迎着对方狠狠地砸了过去!
及时意识到不对劲的苏安泠讶然地投去视线,一眼便看到停顿在半空中的子弹,那是属于狙击枪的子弹,透射着随时漠视生命的冷意,苏安泠甚至能够感觉到那颗子弹散发出来的寒光。
可,它就这么停下了,只是即墨弈抬手间轻轻地一个动作,就减缓了子弹飞射过来的冲击力,如此明显地悬浮在了半空中,好像静止不动了般。
“咦?”隐隐地,苏安泠可以听到某处丛林中传出来的惊讶声,像是在见到什么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件后,自然而然发出来的疑惑和惊讶,浑然不觉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即墨弈眼中冷光闪过,黝黑的眸子呈现出深沉之色,他抬起的手往前方一摆,那颗被定住的子弹赫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只见它,缓缓地,缓缓地,以肉眼可以辨别的速度,慢悠悠地调转了方向,朝着它飞过来的方向,调转了一百八十度的方向……虚掩的丛林下面,一双被彻底震惊地眼睛,直到这个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惊恐乍现!
瞬间。苏安泠觉得那时间还不到一秒,甚至她的眼睛都只眨了一秒。那颗掉转过头的子弹,猛地以原速度飞了回去。
眼皮眨过,苏安泠就只听到
“啊”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子弹穿破人的*的声音,惊险的场面令苏安泠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明明是谁也无可躲过的子弹,可在即墨弈的手下,好像就成了电影中的神奇特效,就算是现实生活中都似乎只是个玩具般,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砰。”苏安泠听到了身体落地的声音,分外的沉闷。直到愣了两秒,苏安泠才算是反应过来,整个人如离弦的箭,踮脚从空中跃起,直朝埋伏在附近的人的方向而去,那张向来乖巧平静的脸,此刻冷若冰霜,好似被笼罩了层冰块般,一双美目隐藏着凌厉而危险的气息。
身影落地,苏安泠刚刚拨开草丛就见到被即墨弈清除的暗杀者,子弹命中额心,当场死亡,她弯腰捡起那把掉落在地的狙击枪,抬眼时冷眸扫了下附近的情况,手中的枪几乎跟她融为了一体,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朝着某个方向按下了扳机——开枪!
连续两发子弹打了出去,第一发将人给逼了出来,第二发直接射中对方的手腕,一支枪和一个人影倏地从树上坠落,转而发出剧烈的响声。
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有头顶浓密树叶的阻隔,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雨水滴落在树叶上的响声,点点滴滴的,谱奏着这独属于自然的乐章。
苏安泠顿在原地,没有走过去看情况,枪就缓缓地放了下来,冰冷锐利的神色也渐渐地收敛了起来,胸腔那股寒意也任由其消散。
没有必要去查看了,对方在刚刚坠落的刹那,就用刀了结了自己。而周围,也没有了其他的潜伏着。
只是,有了刚刚的事情,苏安泠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方才那冷枪就是对准即墨弈去的,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对准她。
即墨弈有着非同凡响的武术,这些子弹或许对他没用,可那里要是站着别人,恐怕早就已经脑袋开花命丧黄泉了。
苏安泠不知道这样的潜伏着还有多少,但她可以肯定,这里肯定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这是帮有组织有纪律的人,就像那种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身上任何标志都没有,完全不给人下手去查的机会,但,既然会出现这样的人,就代表她和即墨弈的其中一个被盯上了,或者是都被盯上了。
想着擦肩而过的死神,苏安泠握住枪支的手就缓缓地缩紧,眼底的戾气渐渐散尽。
“师兄,你,还有其他的身份吗?”将两具尸体挂上石头,全部丢入翻滚的河水中,任由其永远地沉默下去后,苏安泠这才去问即墨弈。
她眉眼坦坦荡荡的,不含丝毫的试探和猜测。而那双干净的眼睛,却清明一片。
“嗯,”即墨弈淡漠地应了一声,转而顿了顿,又补充道,
“在部队。”部队……听到这两个字,苏安泠的眉眼忽地挑动了下,她忽然想起了上次过来探班的谢隐树,作为个年轻的少校,就算他交际能力再怎么好,按理来说也跟即墨弈难以牵扯上关系,更何况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挺不错。
而这样的解释,似乎就自然而然了。都是在部队的,或许还是特种部队的,认识起来几乎毫无疑问。
想了想,苏安泠点了点头,有些庆幸道:“挺好的。”自从知道即墨弈不是专业的武术指导后,苏安泠就很担心他是从事什么危险工作的,毕竟以他的身手,道上的人谁不抢着要他?
可现在……虽然在部队里也同样挺危险的,可性质却完全不同。苏安泠忽然想起自己那位父亲,那位就连她记忆中都很少见到的父亲,浑身自带股正气和坚定,属于军人的那种气场强大地令人心惊,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一种崇高的敬意。
其实,她一直都很崇拜那位少言寡语的父亲,尽管她不太清楚他真正做的是什么,但却知道,那是在做很有意义的事,他们守护的是一个国家,上亿人民,守护着属于冠宇华夏名号的净土。
“对了,你别告诉其他人哦,”苏安泠忽的眨了眨眼,有些俏皮地朝即墨弈伸出手,
“我在CX7信息部门二组工作,编号032547,代号,淼淼。”等量的信息交换,这才公平。
即墨弈显然也是听过这个组织的,冰冷的眸子里忽然有些诧异的情绪浮动着,尽管很快就隐没了下去,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很大的反应了。
看着那只伸过来的干净的小手,他近乎没有思考的,就回握了过去。*雨水,渐渐地大了起来。
这广阔而危险的丛林内,看起来宁静而祥和,但在这个上午,却不知有多少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
生命,一条条地流逝,但却消无声息,好似永远都没有存在过。隐蔽的草丛内,一把专用军刀从喉间的皮肤上划过,看起来好像只是轻轻地一划,锋利的刀锋割出格小小的口子,可在刀子收回的那刻,鲜血却顺着伤口汩汩而出,就像是小型的喷泉般,瞬间就将喉咙下面的黑色服装染了个遍。
谢隐树将一刀解决掉的人给丢到一边,看着自己这无数遍染了血迹的刀子,再看那倒地不起的暗杀者,忍不住皱了皱眉。
想他堂堂特种部队的少校,虽然平时出个任务也会动动手,但好歹也算是个玩高科技的,怎么来这几天就专门当起了杀手行当呢?
!简直……堕落了!
“走。”冷酷的声音倏地从耳边响起,将谢隐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谢隐树下意识地朝旁边看过去,那个原本嫌弃被血溅到而离得很远的靳斯宸,不知何时却已然来到身边,冷冰冰的扫过他一眼,连任何褒奖的表示都没有!
甩了甩手上的军刀,谢隐树纳闷地看着靳斯宸转身的背影,怎么想都觉得不平衡了。
凭什么他这几天累死累活的伏击杀人,他就在旁边干站着看戏啊。就算……那什么,就算他俩进丛林遇到第一个潜伏者时,是他救了自己一命,但甩了那么多烂摊子在他身上也太过分了吧……------题外话------瓶子下一篇文就是军旅来着,写到军人就热泪盈眶,那叫一个豪情万丈……但是不敢多写啊,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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