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党派的一位高层把他安排在主席办公室,让他坐在一把舒服的扶手椅里,头顶正上方就是弟弟的一幅肖像。而且查尔斯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瓶酒。他那毛毛的脸上全是汗水,眼神浑浊,布满血丝。“好人啊,亨利弟弟是个好人,是个伟大的首相。”他口齿不清地感慨道。毫无疑问,酒精已经开始控制他的发音系统,让他舌头打结。尽管如此,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家史。“他本来可以接管家族企业的,你知道不?把它打理成英国真正的大公司之一。但他从小就对政治更感兴趣。我告诉你,我可从来没喜欢过生产浴室配件。但这样会让爸爸高兴。你知道他们现在连那种红色的东西都从波兰进口吗?是波兰还是罗马尼亚来着……”
他手一松,将酒杯里剩下的威士忌打翻在裤子上,也因此中断了这段自言自语。在一阵慌乱的道歉之后,党主席威廉姆斯勋爵赶紧抓住机会,走得远远的。他那双充满智慧的老者之眼丝毫没有泄露他的想法,但他的确很反感自己必须得招待首相的这位哥哥。查尔斯·科林格里奇并不是个坏人,从来没使过坏心眼,但他是个软弱的男人,总是让人心生厌恶。而威廉姆斯则喜欢一板一眼,严格遵守规章。但这位年事已高的职业政党工作人员是个经验丰富的“领航者”,他知道把“舰队司令”的哥哥甩下船没什么意义。曾经有一次他直截了当地向首相提出了这个问题,想和他讨论一下关于这位兄长大人越来越多的谣言和冷嘲热讽。他从撒切尔政府之前就已经是公认的优秀“水手”,也是从那时坚持到现在的凤毛麟角中的一员,所以他有这个资格,或者有人会说,他有这个责任关心这件事情。但他的努力完全是徒劳的。
“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谋财害命,这是我的工作,”首相带着恳求的口吻说道,“请别让我去放自己哥哥的血。”
首相向他发誓说,会让查尔斯小心自己的言行,或者说他会亲自来监督哥哥的所作所为。但显然他永远抽不出时间来照顾这个兄弟。而且他也清楚,查尔斯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口应承,但实际上他越来越做不到言出必行了。亨利不会说教,也不会生气,他很清楚,自己家的其他成员所承受的来自政治的压力比自己更大。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的错。威廉姆斯也理解这一点,自从将近四十年以前首次进驻威斯敏斯特,他难道没有经历三次婚姻吗?政治这东西总会带来很多附加伤害,留下痛苦的痕迹,并无休止地折磨政客的家人。威廉姆斯凝视着科林格里奇蹒跚走出房间的背影,感到一阵刺痛,但他立刻压抑了下去。重感情可不能帮你运作一个党派。
迈克尔·塞缪尔是环保部的官员,也是内阁中最新和最上镜的成员。他过来问候这位政治老前辈。他很年轻,年轻到可以做主席的儿子了,而且也算是在老人“护犊子”的范畴之内。在滑溜溜的“部长级上升杆”上,威廉姆斯帮助他迈出了向上升的第一大步。当时他还是个年轻的下院议员,通过威廉姆斯的推荐,他被指派为议会私人秘书。这是议会中最不讨好的工作,而且还没什么报酬。相当于是某位高级官员的仆人,得帮他端茶倒水,处理日常琐事,还不能有任何怨言,不能提任何问题。但这些品质都是首相在选择提拔人选时非常看重的。在威廉姆斯的帮助下,他在部长这个层级平步青云。两人的友情一直很是坚固。
“有问题吗,泰迪?”塞缪尔问道。
“首相可以选择朋友和内阁成员,”老人长叹一声,“但他选择不了自己的亲戚。”
“就像我们有时候无法选择枕边人。”
塞缪尔朝着门边点点头。厄克特刚刚带着妻子,从自己的选区驱车赶来,进了主席办公室的门。塞缪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不喜欢厄克特。这人没有支持他晋升入内阁,而且还不止一次地听说他把塞缪尔比作“一位现代迪斯雷利,空有一副好皮囊,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内心对他有种强烈的反感,觉得他可能有点反犹倾向,有时候面子上都快掩饰不下去了。但威廉姆斯给这个靠做律师起家的青年才俊提了很中肯的建议。“弗朗西斯说得对啊,”他说,“不要显得太聪明;不要显得太春风得意。在社会问题上别太自由主义;在处理经济问题上别太杰出。”
“您的意思是我不要再像个犹太人那样做事?”
“还有,你必须谨慎当心,提防身后的暗箭。”
“别担心,这事我们犹太人做了两千年了。”
现在,人群蜂拥着厄克特和夫人朝他走来,塞缪尔看上去一点也不热情。“晚上好,弗朗西斯。您好,莫蒂玛。”塞缪尔挤出一个微笑,“恭喜了。赢得一万七千张多数选票。这种狂胜可不多见啊,我觉得明早大概有六百个议员都会嫉妒你们了。”
“迈克尔你好啊!呃,我真高兴你再次迷倒了瑟比顿的女选民。哎呀,真是的,如果你也能把她们丈夫的选票争取到该多好,这样你的多数票就能和我一样多啦!”
这个玩笑让两人轻轻地笑起来,他们都习以为常地隐藏起自己与对方相处时的不适。笑声很快变成了沉默,两人都想不出快快结束谈话的好办法。
刚刚放下电话的威廉姆斯拯救了他们,“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但是亨利马上就要到了。”
“我和您一起下去迎接。”厄克特立刻主动提出申请。
“你呢,迈克尔?”威廉姆斯问道。
“我就在这儿等吧。他到的时候肯定特别挤,我可不想被谁从后面踩上一脚。”
厄克特心想塞缪尔这句话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地讽刺他。但他选择不去在意,而是马上陪着威廉姆斯下了楼梯。楼梯上早已挤满了兴奋的办公室人员。首相马上就要到来的消息传遍了整栋大楼,而党主席和党鞭长在行道上的出现让人群越发兴奋。他们有组织地欢呼起来,黑色的戴姆勒装甲车在护卫队的陪同下,在广场上转了一圈,出现在圣约翰的配殿后面。闪亮的电视灯光和成千上万刺眼的闪光灯疯狂地闪了起来,不管是职业摄影师还是初出茅庐的摄影发烧友,都想抓住这历史性的一幕。
车停了下来,科林格里奇从后座下了车,转身向人群和摄像机招手致意。厄克特推着人群来到前面,过于努力地想要与首相握手,结果挡了他的路。他抱歉地退了回去。在车子的另一边,威廉姆斯勋爵带着多年积累下来的骑士精神和老熟人般的亲切,小心地扶着首相夫人下了车,在她的面颊上献上慈祥的一吻。从某个地方传过来一束鲜花,随之而来的还有两打党内官员和政要,大家都争前恐后地想要参与进来。这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能够在不发生伤亡的情况下通过旋转门,进入到大楼内部,还真是个小小的奇迹呢。
大楼内部也同样混乱和拥堵。这一大群人簇拥着首相,艰难地来到楼上,中间只是公事公办地停下来,像以前那样对员工们表示了感谢。这一流程还要进行重复,因为没有及时召集好媒体摄影师。尽管这里充满了拖延、退让和噪音,首相还是耐心地露出自己的招牌微笑。
而楼上威廉姆斯勋爵的套房就要相对安全些了。但整个晚上都小心翼翼隐藏好的那种紧张感也正在逐渐浮现出来。角落的电视机正宣布着电脑预测出更少的多数席位,科林格里奇低低地长叹一声。“关掉那该死的东西。”他小声命令道。接着一双眼睛慢慢扫视过整个房间。
“今晚查尔斯在这边吗?”他问道。
“嗯,他来过这里,但是……”
“但是什么?”
“我们好像把他弄丢了。”
首相与主席四目相对。
“我很抱歉。”老者又说了一句,这句很轻,首相几乎得从唇形判断内容。
“抱什么歉呢?为我哥哥喝醉抱歉吗?为我差点输掉这场选举抱歉,为我让很多同僚去做挡箭牌抱歉,为我比戈林还糟糕而抱歉?抱歉你蹚了浑水,把我俩都救了出来?无论如何,感谢你的关心,老朋友。”
体内的肾上腺素突然停止了供应,他突然间感到极度疲惫。连续好几周来,周围一直是呼啦啦一大群人,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他没有享受过哪怕一秒钟独处的时光。他觉得自己急需一个人待一会儿。他转身寻找更为安静和私人的地方,但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厄克特挡住了去路。党鞭长正将一个信封伸到他鼻子底下。
“我考虑了一下党内改组的事情,”厄克特说,垂下双眼,但语气却透露出挫败与犹豫混合的情绪。“这当然不是个好时候,但我知道您周末的时候可以想一想。所以我准备了一些建议。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们交白卷,希望看到一些积极的想法,所以……”他递过自己手写的笔记,“希望您觉得有用。”他这是在要求首相给他贵宾的待遇呢,他觉得自己有权获得这样的待遇,甚至不需要邀请。
科林格里奇看着递过来的信封,心中有某种东西爆发了,那堵将礼貌与诚实分隔得好整以暇的心墙轰然坍塌。他抬起自己疲惫已极的双眼,看着这位同僚,“你说得对,弗朗西斯。这不是个好时候。也许我们在解雇同僚之前,要先想想怎么保住多数席位。”
厄克特尴尬地呆住了,这种讽刺深深地刺伤了他。这并非首相的本意,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
“抱歉,弗朗西斯。我是有点累了。当然你往前看是非常正确的。听好,我想请你和泰迪周日下午过来一起讨论这个问题。也许你现在就可以受累把你的建议给泰迪,然后明天派人送一份到唐宁街给我,或者,今上午晚些时候也可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