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我在那个小得可怜的厨房里没法思考,弗朗西斯。给你做好吃的吐司就更不可能了,必须重新整修一番,这样你才能吃顿好一点的早餐。”
又来了。他早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他要考虑的大事比这重要多了。
“弗朗西斯,怎么了?”结婚多年,她在他面前还是很能察言观色的。
他指了指报纸,上面宣布了国王出游的计划:“他接受我的挑战,开始行动了,莫蒂玛。”
“会很糟糕吗?”
“还能再糟糕一点吗?现在什么事都水到渠成,民意调查我们在领先,马上要进行选举了,但这么一来就完全重新洗牌了。”他把腿上的吐司碎屑拂走,“我不能去乡下,那里人人都穷困潦倒,到处都是衣不蔽体、靠养老金生活的可怜人。说不定你根本来不及选新墙纸,也来不及粉刷一下,我们俩就得滚出唐宁街了。”
“滚出唐宁街?”她的声音一下子警觉起来,“我说这话可能有点不礼貌,但我们不是才刚到这儿来吗?”
他目光尖锐地看着她:“你会留恋这里的生活?真让我吃惊,莫蒂玛。你好像经常在外面嘛。”不过天亮之前她总是要回家的。看着坐在那里的妻子,他明白了原因。莫蒂玛早上的样子可不大好看。
“你不能跟他斗一斗吗?”
“有时间当然可以,打得他落花流水都可以。但我没时间了,莫蒂玛,只有两周。最可悲的是,国王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你不能屈服啊,弗朗西斯。你要为了我振作起来,也要为你自己。”她努力对付自己盘里的吐司,好像在强调男人是多么虚弱无用的生物。结果她也和丈夫一样,没能好好把吐司吃到嘴里,这让她心烦意乱。“所有的牺牲,所有的辛苦里都有我的一份,你记住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喜欢做首相夫人。有一天我会变成前首相的遗孀,那时候就剩我一个了,我需要别人的支持,需要一点体面的社会地位。”这话听上去很是自私,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感受,但她情不自禁地把心里话说出口了,接着她使出了最有效的撒手锏,唤起他无尽的负疚感,“如果我们有儿女,能陪伴我、支持我,那当然会不一样。”
他盯着碎成渣的早餐。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两人竟然在讨论他的身后事。
“和他战斗吧,弗朗西斯。”
“我会的,但这个对手不容小觑。我砍下他的腿,他居然还能跳着站起来。”
“那就打得更狠些。”
“你说像乔治·华盛顿那样?”
“我说像他妈的克伦威尔[59]。咱俩非得和他争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不可,弗朗西斯。”
“我很努力想避免这种情况的,莫蒂玛。真的,这不仅仅是在毁掉一个人,而是几百年的历史,还是有诸多限制的。”
“想想总没错的,弗朗西斯。有可能做到吗?”
“当然会让他分心的,不会一味地去大谈特谈什么劳苦大众。”
“政府是不会真正解决人民的问题的,只是通过重新的架构重组,让自己处于上风。你能做到这点吗?”
“在两周之内?”他审视着她坚定的眼神。她非常严肃,非常真诚。“我一整晚也都在想这个问题。”他轻轻点点头,“说不定真的可以。只要有那么一点运气,耍那么一点法术,把焦点集中到他身上,人民对阵国王。但这就不仅仅是个选举了,而是一场革命。如果我们赢了,王室就永远翻不了身了。”
“我不会觉得遗憾的,我是柯宏家族的后代。”
“那么我能做一个克伦威尔吗?”
“你会的。”
他突然想起来,克伦威尔死后,查理二世把他的尸体挖了出来,还把腐坏的头颅挂在绞刑架上示众。他看着烧焦吐司留下的残渣,真怕莫蒂玛刚刚说的话是对的。
注 释
[59]克伦威尔领导了17世纪的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曾经处死国王查理一世,宣布成立共和国。
第三十七章
二月第一个星期
公众生活就像洗衣篮,满满的脏衣服就是那一件件家丑,人人都能斜眼视之,指指戳戳。
安静的公寓里,电话铃声轰然大作,他惊得跳了起来。时间已经很晚,十点多快十一点了。今晚肯尼没有与米克罗夫耳鬓厮磨,好让他集中精力把国王的出行安排妥当。不过这时候体贴的他已经去接电话了,正对着听筒说着什么。米克罗夫心想,大概又是谁打电话来让他临时去顶某个机组成员的班吧,不过都这么晚了呢。
肯尼出现在卧室门口,揉着惺忪的睡眼:“找你的。”
“找我?谁会……?”
“不知道。”肯尼睡意未消。
米克罗夫忐忑不安起来,他颤抖着拿起听筒:“您好?”
“戴维·米克罗夫?”电话那头的声音问道。
“请问您是……?”
“戴维,我是《少数报》的肯·罗切斯特。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没有不方便吧,戴维?”
米克罗夫从没听说过这么个人。他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令人很不舒服;刻意做出的亲密也显得很无礼,甚至讨厌;话里的客套也相当不真诚。米克罗夫没有回答。
“不过我有急事找你。我的编辑问我明天可不可以和我们报的王室特派记者一起去采访你,我自己是写特稿的。你应该是搬家了吧,戴维?这不是你原来的电话号码。”
“你怎么拿到这个号码的?”米克罗夫问道。他的嘴唇突然变得很沉重,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全力挤出来的。
“你是戴维·米克罗夫吧?宫里的?要不是的话我刚才说那些真是白说了,戴维?”
“你怎么拿到这个号码的?”米克罗夫又问了一遍,喉头发紧,口干舌燥。他只把这个电话交给过宫里的总机,怕出了紧急情况找不到他。
“哦,通常我们想拿什么都拿得到的,戴维。那么,请你做些必要的安排,我明天会加入大部队的。要是我不能说服你,那我的编辑可是会发飙的。刚才跟我通电话的是你儿子吗?哦,对不起,这个问题太傻了。你儿子在读大学呢,是吧,戴维?”
米克罗夫感觉自己的喉头已经完全被封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许是个同事?宫里那些上等人士之一?听他声音好像我把他吵醒了吧?真抱歉这么晚打扰了你们俩,但你也知道,编辑就是这样。请代我向你的妻子道歉……”
讨厌的记者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甜言蜜语,笑里藏刀,话里话外含沙射影,咄咄逼人地盘问着。米克罗夫慢慢将听筒拿开,放回电话机座上。所以,他们知道他在哪儿了。他们也会知道他和谁在一起,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上次刑警队的不速之客来过之后,他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了。不过,他一直在祈祷这一天晚一点来。另外,他很了解这些可恶的媒体,光毁了他是满足不了他们的,他们还会对肯尼穷追不舍,刨根究底。他的工作、家庭、私人生活、朋友,认识的每一个人,甚至还会去翻他的“垃圾箱”,在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去里找出他犯的每一个错误。谁又没犯过错误呢?这些人一定会冷酷无情地打击到底,没有下限地口诛笔伐,绝不妥协让步,做出一些语言无法形容的恶事。
米克罗夫拿不准自己能不能承受那样的压力,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权利要求肯尼去承受。他茫然地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黑漆漆的街道,想辨清黑暗中有没有窥探的眼睛。什么也没有,至少他什么也没看到,但这种清净日子不会长久了,也许明天就会结束。
肯尼又睡着了,无忧无虑,丝毫不知大祸临头。他的身子在被子里蜷成一团,那样的柔韧度只有年轻人才达得到。两人想要的不过就是清清静静,然而,马上就会有人插手进来,将他们硬生生分开,这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厄克特刚出席了一个外事招待会,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却发现萨利在等着他。她手里拿着装着咖啡的塑料杯,正和一群护卫队的队员有说有笑。这里勉强算是护卫队的办公室吧,紧靠门厅,狭小得像个壁橱。她站在办公桌的一角,优雅的长腿显露无遗,那些坐着的侦探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尤物,一点儿克制的意思都没有。
“对不起,打扰你们工作了,先生们。”他颇为恼火地嘟哝一声,发现自己竟然吃醋了。不过,侦探们看到他马上起身,立正站好,明显有些慌乱,其中一个匆忙中还弄洒了咖啡。这态度倒让厄克特感觉好了些。
“晚上好,首相先生。”萨利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灿烂、温暖,仿佛丝毫没受那次争吵的影响。
“啊,奎因小姐。我都忘了,是给我带另外的民意调查来了吗?”他企图装出一副略微心烦的样子。
“你以为大家都是小孩儿吗?”两人走向厄克特房间的时候,萨利从嘴角挤出这么一句。
他扬起一条眉毛。
“要是他们真认为你忘了这么晚的一个约会,还是跟我这种魔鬼身材的女人,那绝对马上会叫精神科医生来的。”
“我给他们开工钱,不是来‘认为’什么的,而是完全遵照我的命令。”他尖刻地回答道,听上去好像字字句句都发自内心。萨利突然头皮发紧,决定改变话题。
“说到民意调查,你领先了六个点,但在你祝贺自己之前,我必须告诉你,国王这次‘微服出巡’,马上就会让你的领先地位消失得无影无踪。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