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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念一动,不由又抬头望去。
李大娘仍不见在出口那里。
他的目光转向石榻那边。
靠墙的一张石榻之上已渗满了黑油,火蛇亦已经蹿落黑油之上。
整张石榻都已在燃烧,头截紫金白玉冠的那具骷髅仿佛就盘膝坐在火焰中。
周围的气氛更显得诡异。
王风没有理会那许多,将血奴放下,身子如箭般射落在那张还未着火的石榻面前,双手扳住了榻脚,正想将石榻拉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一怔,不觉放下手,倾耳细听。
果真是有人在呼唤他。
绝不是李大娘。
陌生的声音,又似曾听过。什么人?
“王风!王风!”
呼唤的声音怪异非常,赫然是从石牢上面传下来。
他自然抬头望去,一双眼当场发直。火光闪动中,石牢上赫然立着一只鹦鹉!血红的鹦鹉!血鹦鹉!
王风整个人都呆住了。
也不知多久,他突然将手伸出,伸向旁边的那张石榻。
灼热的火焰针尖般烧痛了他的肌肤。
他赶紧缩手。
是真的火焰,绝不是幻觉。
他看看被火烧痛了的手,又看看出现在石牢上面那只血红的鹦鹉,猛一声怪叫——“血鹦鹉!”
声音嘶哑而急促,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
他面上的表情更就是见鬼一样!
血鹦鹉笑了,就像人一样在笑。
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说不出的妖异,更仿佛带着讥讽。
王风还没有忘记这种笑声。
他更没有忘记第一次看见这只血鹦鹉,第一次听到这种笑声的时候,铁恨枯叶般在他的面前倒下,枯叶般萎缩。
鸟虽然没有人那么容易辨认,他却敢肯定立在石牢上面的那只血红的鹦鹉,就是他第一次所见到的血鹦鹉。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形状,一样的笑声,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样。
他绝不相信还有第二只这样的鹦鹉。
笑声忽停下,血鹦鹉的嘴里吐出了人声。它就像人一样的说:“你大概想不到我竟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
这声音与呼唤“王风”两字那声音完全相同,方才呼唤王风的显然也就是它。
王风灼痛的手忽觉得冰冷。
他全身都已冰冷。石牢刹那仿佛变成了冰窖,灼热的火焰仿佛都成了森冷的寒冰。
他的嘴唇已发白,不住在颤抖。
并不是害怕,只是事情的发生,实在太突然。
突然得使他根本不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根本不能够排除那种恐怖的感觉。
他猛一咬牙大声道:“你真的是那只血鹦鹉?”
血鹦鹉道:“本来就是的。”
王风道:“为什么你竟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
血鹦鹉道:“因为你在这个时候有难,在这个地方遇难。”
王风道:“听你这样说,你似乎真的是一只通灵的魔鸟。”
血鹦鹉道:“听你的口气,你却好像并不高兴见到我。”
王风道:“谁说不高兴,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五丈。”
血鹦鹉道:“就只是五丈?”
王风道:“只要我能够跳高五丈,我已经可以离开这个要命的石牢,火窟!”
血鹦鹉道:“你想离开?”
王风道:“不想的是疯子。”
血鹦鹉道:“我知道你绝不是疯子。”
王风道:“如果是疯子我就绝不会还记得你欠我两个愿望这件事。”
血鹦鹉说道:“你现在,就想要那两个愿望?”
王风道:“想极了。”
血鹦鹉道:“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王风立时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反而怀疑你到底是一只灵鸟还是一只呆鸟了。”
血鹦鹉道:“你的第一个愿望莫非就是赶快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
王风道:“越快越好。”
血鹦鹉说道:“我这就让你得到一个愿望。”
这句话说完,一条绳子迅速从石牢的出口垂下。
王风不由又呆木当场。
血鹦鹉每隔七年就降临人间一次,每一次都带来三个愿望。
只要你是第一个看见它,它就会让你得到那三个愿望。
无论怎样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这显然并不只是一传说。
王风非独一再看见血鹦鹉,而且他的愿望一提出,马上就得以实现。
他握住了那条垂下来的绳子。
是真的绳子!
他不由一声怪叫,俯身一手抱起了血奴,握着绳子的那只手反而松开,双脚就旋即一点地,身形如飞鸟般高飞。
这下子火蛇已然在地上流窜,四面的石壁已然变成了火壁。
烈火魔爪般从四壁伸出,仿佛要攫住王风,将他吞灭在火中,浓烟更使他们泪水直流,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飞两丈,他空出的手再伸开又抓住了绳子,那身形往下一沉,借力又飞起。
第二次飞起,他的人已连同血奴飞出了石牢。
这最后的一次飞高,他的身形简直就像是箭一样。
他担心出口的周围有几把魔刀在准备向他的身上招呼。
他也已准备挨几刀的了。
身形飞起时,他空出的手已然抽出了一向用来跟人拼命的那支短剑。
他这如箭般射出的身形居然吓了那只血鹦鹉一跳。
“呱”一声,那只血鹦鹉就像是被人发觉追打的小偷一样,赶紧飞起来。
血红的羽毛霍地展开,它就像一团火焰,飞入了空中。
石牢的所在赫然是一个天井,左右是洞房,前后各有一道月洞门。
石牢出口的四边有一条深长的凹槽,槽中有可以升降的铁板。
一块嵌着石块的铁板正在出口的一旁。
铁板的下面却装着滑轮。当铁板滑回石牢上面之后,这地方只是一个晾衣晒谷用的石板天井,谁也想不到下面竟有一座石牢,火窟!
已近拂晓,未到拂晓。
黑夜已逝去,天色仍苍茫。
天上还有星,还有月。
月却已远在天边。
朝雾从远山吹来,整个庄院都在雾中。
天井中同样淡雾迷离。
油烟从石牢中涌出,淡雾仿佛已变成浓雾。
血鹦鹉一飞丈外,落在丈外月洞门上的瓦脊。
王风的身子亦几乎同时飞鸟般一折,在石牢出口旁边的石板落下。
他左手紧抱着血奴,右手紧紧握着那支短剑。
他随时都已准备拼命。
尺许的短剑中闪着寒芒,他的眼瞳同样在闪着寒芒,就像天上寥落的晨星。
第二十九章 解 谜
疏星凄清,烟雾迷离。
烟雾中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灰尘,却仍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袭官服。
官服象征官家的威严。
这个人的面上哪里还有丝毫威严之色。
一种说不出,却又可以感觉得到的倦意布满了他整个身子。
在他的面上有的只是落寞。
这落寞之中,却又仿佛透着一种深沉的悲痛。
这个人果然就是附近百里官阶最高的安子豪!
鹦鹉楼那一夜之后,他就像烟雾一样在这个平安镇消失。
现在他却又出现在这天井的烟雾之中。
这之前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又为什么竟会在这里出现?
一个人倒在安子豪身边。
红色的衣裳,雪白的肌肤,美丽的面庞,窈窕的身材。
李大娘!
安子豪的目光并没有在李大娘动人的身子之上。
他正在望着王风。
那条绳子赫然握在他的手中。
王风一出了石牢就发觉石牢出口的旁边站着一个人。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竟是安子豪。
那刹那他的眼中充满了敌意。
他却几乎立即认出了安子豪。
满眼的敌意成满眼的疑惑,他瞪着安子豪手中的绳子,就连面上也充满了疑惑的神色。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一种难言的静寂充斥天地之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风吁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安子豪!”
安子豪淡然应道:“王风!”
王风道:“我实在想不到是你。”
安子豪道:“很多事情你都想不到。”
王风道:“救我的是你还是鹦鹉?”
安子豪道:“是鹦鹉,也是我。”
王风道:“是鹦鹉叫你来的?”
安子豪道:“是。”
王风瞪着他,道:“方才的说话并不是出自你口中?”
“难道你这也分辨不出?”
这一次回答的绝不是安子豪的声音。
安子豪并未开口。
语声是从王风的后面传来。
怪异而奇特的语声,仿佛带着某种妖异与邪恶,王风已并不陌生。
他应声回头,瞪着立在那边月洞门上的血鹦鹉。
他只有苦笑。
血鹦鹉即时又说道:“你不是早已相信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滴成了一只鹦鹉的传说?”
王风苦笑道:“我不信也不能。”
血鹦鹉道:“能!”
王风不由得一怔。
他怔怔地瞪着那只血鹦鹉,忍不住叫道:“你不就是那只血鹦鹉,不就是在说人话?”
血鹦鹉道:“你再听清楚。”
“呱”一声,它突然展翼,飞离了月洞门上面的瓦脊,飞向安子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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