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新约~约翰福音》

    “团长，你看你看，那个锁链手！”侠客就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类似小孩子看到马戏团来了，或者小孩子看到消防车来了，或者小孩子第一次看到死人），哦，这家伙已经成为十二地支成员啦，干得不错嘛。

    “当年我以为这个民族已经灭绝了。”鲁西鲁皱眉说道，眼神冰凉如冷黑的矿石：“凡事都有意外。”

    侠客顺口一说，碧眸多了些难以名言的意味：“我明白。要不要早点赶尽杀绝了？”

    “你认为这是动手的时机吗？”鲁西鲁问他。

    “哦。

    无所谓啦。”作为强盗，难道还要管时间地点黄道吉日吗？侠客想了想，回复：“不过到了黑暗大陆再杀，似乎更好。”毕竟那小子身份不一样了，搞不好就给幻影旅团惹上猎人协会，虽然并不畏惧这个组织，可是没必要主动制造麻烦。

    黑暗大陆，实在是杀人寻仇的好地方，还方便制造伪证推给恶劣的自然环境！

    酷拉皮卡觉得自己正在做噩梦。他的一双血色眼珠冒着怒火。

    他的眼睛里迅速充满了朱红色，就像大风大雨降临前密布的彤云；就像地狱点燃的火海；就像快要凝固的伤疤划开流出新血。

    他居然看到了库洛洛·鲁西鲁，就在这个会场！

    他的家乡曾经和平安宁。然而幻影旅团带来一场大屠杀，杀死了酷拉皮卡之外的所有族人。他们挖掉窟卢塔族人的眼睛，然后扬长而去，那些眼睛，被卖掉，成为人体收藏家的藏品。

    他从来都不懂。那些人渣为什么要罔顾人命，为什么要摧毁一个与世无争的民族？

    他把夺回的火红眼，藏在一个教堂的地下室里，里面有很多圣母塑像和小天使像。他细心的购买了许多盆鲜花，供奉在盛放火红眼的玻璃罐子上方，周围。

    这里没有电，没有电灯和日光，照明全靠蜡烛，他经常整夜盯着烛火（因为看火红眼会让他情绪过于激动），试图将人体收藏家，幻影旅团那种种叫人烦恼的东西驱出脑海，可是不成的，一双又一双火红眼弄到手里，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快意。

    旋律为酷拉皮卡演奏过“圣母颂”——那是一首赞美歌，温柔舒缓。

    【啊，圣玛利亚

    温柔的母亲

    请你听一回恳求

    在这荒凉的岩石上

    我的控诉飞向你的身旁

    我睡到明天早晨醒来

    而人们仍然是这样残忍

    啊，圣母请将我指引

    啊，母亲我是个可怜的人

    圣洁的母亲

    当我们在岩石上沉睡

    有你来保护我们

    硬的岩石也会变得柔软

    在梦里我看见你微笑

    我仿佛闻到玫瑰芳香

    啊圣母我要向你倾诉

    我一片赤诚的心

    纯洁的母亲

    世上的一切鬼怪妖精

    纷纷逃走无踪影

    我们再也不会受到欺凌

    因为你对我们最关心

    我们都得到你的爱情

    啊，圣母我虔诚的恳请

    啊，母亲愿你永爱我们！】

    母亲啊，即使现在面对面，你也认不出我了。

    酷拉皮卡所在的黑帮，收入来自于保镖和赌博，依法纳税，在当地完全合法。这个组织雇佣了三名职业猎人，酷拉皮卡是为了火红眼的情报；旋律是为了黑暗奏鸣曲的讯息；另一位猎人则坦白说就是为了钱——他父亲患了偏瘫，医药费超费钱，他只好做黑社会的保镖赚钱。

    酷拉皮卡无法以这份黑手党工作骄傲自豪，那给了他想要的便利，可是，他并不喜欢。他能在最复杂的情况下理出头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巧妙对付那些披着人皮的人渣买家，能让帮派在失去帮主女儿预言能力的时候依然壮大……可是，他无法坦然面对彻底变质的自己。

    他不想去想，可是于事无补。

    他想起了故乡的青草地，想起了派罗呼唤自己的声音，想起了妈妈在耳畔叮咛，想起了爸爸默默地帮他收拾行囊，告诉他怎么照顾陆行鸟，如何利用星星辨认方向……

    统统于事无补！

    他们都死掉了，只剩下一双双火红色眼睛，在那个小小的圣堂，和鲜花、蜡烛、冰凉的圣母像相伴……

    酷拉皮卡想过，等到收集完了火红眼，他能做什么呢？找幻影旅团复仇，那么杀光了旅团从团长到成员后，他又能做什么呢？

    一无所有。

    既无迎接我归来之人，亦无可归之所。

    这个念头使酷拉皮卡感到害怕。

    哪怕心跳停顿，哪怕呼吸止歇，哪怕血液逆流，他的仇恨，直到永远。

    他知道自己在变强，但他不会知道他能够强到什么程度……去忍受直到永远的孤独。

    永远，永远。

    对酷拉皮卡这幅毫无表情的模样，雷欧力心里一阵难过。

    他双眼通红神情木然的时刻，雷欧力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束手无策，就仿佛前段时间，杰躺在病床靠医疗设备维持生命，而他只能看着，看着，一筹莫展。

    如果你朝他的眼中望去，似乎能见到在无尽的红中，小小的他，绝望无助的抱头哀鸣，那次，把鲁西鲁逮住，尽情揍个鼻青脸肿的时候，他其实很无助。

    明明不喜欢暴力，却要施加暴力；明明讨厌欺骗，却要勾心斗角。

    用“你这混蛋去死吧”已经无法表达雷欧力此刻的狂躁心情了，他扭曲着表情，喊了出来：“杂种！”

    “有必要大喊大叫吗？”侠客随意的说着。

    鲁西鲁温和优雅地朝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微微笑。

    “ ἐπὶ δηλήσειδὲ καὶ ἀδικίῃ εἴρξειν. ”

    皮优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摆好手机打开摄像头——就知道雷欧力能带来惊喜！加油！揍团长渣男一下给我看看。

    对团长的话语，作为最强翻译，她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古希腊语，ἐπὶ δηλήσειδὲ καὶ ἀδικίῃ εἴρξειν（鲁西鲁的嗓音是很悦耳的，而且发音字正腔圆无比标准，不会让人联想到掠夺成性的强盗，反而像一个学者或大学教师），也就是 never do harm to anyone，杜绝一切伤人的行为。

    出自《希波克拉底誓言》，乃医生必修必背。

    雷欧力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究竟音量多大。

    整个会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现在他陷入奇妙的境地，仿佛周围全静止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砰咚砰咚。

    雷欧力都已经把拳头捏的紧紧了，绷紧的全身肌肉恨不得立马释放力量，虽然他没把握能把鲁西鲁摞到，可是他强烈希望为酷拉皮卡做点什么……

    可是那家伙说了什么，对，是——“ ἐπὶ δηλήσειδὲ καὶ ἀδικίῃ εἴρξειν. ”

    他当然背诵过，期中考试还考过呢！

    你一个死强盗有什么资格说“杜绝一切伤人的行为”？！

    “你不配！”雷欧力伸出中指指着团长。

    没法把这个人和这个词拼凑在一起。

    “Primum non nocere。

    我现在什么都没做呢，帕拉丁奈特医生。”

    “Primum non nocere”是拉丁谚语，指的是“首先，不可伤人”。据说就是从“ ἐπὶ δηλήσειδὲ καὶ ἀδικίῃ εἴρξειν. ”沿袭下来，成为现代医学的圭臬。

    帕拉丁奈特是雷欧力的姓氏，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医生胸前会挂着有姓名的名牌，方便病人称呼，被病人叫帕拉丁奈特医生，会让雷欧力有种使命感，可是被团长用同样的词汇喊，怎么那么别扭。

    雷欧力真希望自己没听到团长说过什么，可是他已经听到了，清清楚楚。

    那声音就像呼啸的冬日寒风一样刺耳。

    他是个医生。

    医生不该伤人！

    皮优选好角度，调好光圈，心情好快乐。

    打飞他！

    打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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