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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遣宫奴办下洗儿礼物送到飞燕宫中。飞燕一见十分忧惧,只得拜谢厚赐。宫奴去了,飞燕又对王盛道:“你自黄衣即入禁掖,我引你父子俱官贵。我欲为长久之计,因假托怀孕,今已十月,圣上蚤问遣人赐洗儿之物,我恐事露,性命难保。如今无可奈何,须急与我谋个保全之策。”王盛思想一会道:“臣有一计,臣到民间访有才生之子,将白银百两。取来暗藏入宫,那时娘娘就说分娩。岂不公私两尽。”飞燕道:“此计虽好,倘或泄漏消息怎好?”王盛道:“只要做得细密亦无妨害。”飞燕道:“这个使得,你可作速取来。”
王盛即起身走到朝门外,脱去公服,带一顶蟾棕大帽,穿一件青丝直裰,在街上缉访。走不多路,遇着一个老者,急忙奔来,把王盛撞了一头。王盛道:“这老人家为何这样性急?把我撞了这一下。”老者道:“贵官请息怒,小人有媳妇咋夜生得一子,只因生得多了,身体不健,要去医家取药。心下忙乱不知贵官,小人知罪。”王盛道:“你家里有几个孙子?”老者道:“这个是第四个了。人家又穷哪个要这许多?”王盛道:“既如此,想必不要这孩子。”老者道:“如今没乳与他吃,又没人管他。若是哪个要的,就送与他做儿子。”王盛道:“你既不要,不若与我何如?”老者道:“贵官高姓?住在哪里?”王盛道:“我姓张,住东门外,未有子息。我这里有白银百两与你,求此孩儿。”老者道:“既是贵官要,小人愿送贵官,待小人领贵官回家去,就交孩与你。”说罢,就接了银子,领着王盛取路而回。走到家中,进去见了媳妇说:“如此、如此。”把银子交与儿子。儿子道:“既如此,快送与他去。”老者抱了孩子出来,送与王盛道:“去便去了,落了好处,只怕你没福承当。”
王盛接了在手,心下想:“这老儿怎说这句话来?”对老者道:“此子我要抱回去哄人,这样教我怎么担回去?你家有盒子借我一个,盛回去就送来还你。”老者进去拿出盒子交与王盛。王盛把孩子装了,相别取路而回。行至朝门外,轻轻把盒儿放下,换了衣帽,捧了盒儿行到宫外,也没人盘问。一直行到宫中,见了飞燕道:“奴婢费了多少辛苦,取得一子在此。”飞燕道:“这是我祖宗有灵,护持到此处,你的功劳不小。”说罢,揭开盒子一看,只见子已死在盒内。”飞燕惊问道:“呀!这人也没分晓,死了要他何用?”王盛道:“古怪!古怪!臣知道这个缘故,此盒不能通气,所以把他闷死。臣今有计,待臣再去寻来,把盛子的物件上边挖去一孔,气可出入,则子自然不死。”飞燕道:“这样更好,不必迟误。”
王盛又走出宫,追悔不了,只得又去街坊上遍访,得了一个已是生下两日了。王盛又将百两银子与他,把盒子上边挖了一孔,把孩子盛在里边,一路上俱寂然无事,行到朝门外,忽然盒中啼哭起来,惊得王盛魂不付体。口中只叫:“神明保佑。”少顷,住了哭,王盛又走几步,盒中又哭起来。王盛道:“冤家为何只管啼哭?此去就是皇帝了,想是你没福做的。幸此处没人,若有人知,我未得富贵先杀其身,实非长算。料来进去不成,不如依旧还了他,回覆娘娘便了。”
捧了盒儿往外便走,你说那作怪的出来时,声也不响了。王盛走到街上,把那孩子只说算命相犯还了他家,银子也送与他了。回到宫中见了飞燕,跪倒在地道:“臣该万死。”飞燕道:“叫你做那件事怎的空手回来?却是为何?”王盛将前事细细说了一遍。飞燕泪下如雨道:“若是这样,怎的区处?”终日与王盛商议,无计可施。不觉朝暮迟延,已是十二个月了。成帝问樊嫕道:“娘娘圣嗣至今已十二个月了,为何不生?”樊嫕道:“尧母十四月而生,皇后所妊当是圣人,陛下何必挂怀?”成帝更加快活道:“说得有理。”
遂遣人问候飞燕。飞燕分外无颜,心下更加惊恐。对王盛道:“此事如何摆布?不如竟奏堕胎何如?即遣你去,奏说昨梦龙卧不幸。圣嗣不育洗儿之仪?谨献璧上。”王盛道:“臣冒死就去走一遭。”遂来成帝宫中,叩见成帝。成帝问道:“敢是娘娘生产了?”王盛假意气哼哼道:“不是,娘娘咋梦卧龙不幸,圣嗣不育洗儿之仪,命臣献上。”成帝听了道:“咳!我指望娘娘生育,以承宗嗣,不料又成画饼。可见从来好事多磨耳。”说罢,不觉泪下对合德道:“朕满望生子,以续后代,不幸又遭折磨。”合德道:“圣上且自宽怀,再图后事。”成帝闷闷竟自去睡。合德口虽是这等说,心下已知他是假的。暗地写书令宫女送与飞燕道:
圣嗣不育,岂日月未满耶?三尺童子尚不可欺,况人主乎?幸委左右周旋,方得无事。倘一日手足,但见妾不知姊之死所也。谨此布悃惟裁之。
合德写毕,就着宫女秩鸿持去。秋鸿领命潜来到飞燕宫里,飞燕假意睡在床上。只见秋鸿走到床前问道:“娘娘特遣奴婢问候,有书一封飞送与娘娘。”飞燕把书拆开一看,满面羞惭。一来追悔,二来忧惧。只得勉强对秋鸿道:“我今不及写回书,多多拜上娘娘。”秋鸿辞去。
飞燕此时那里还敢淫纵,只得把宫中私通的男子安庆世、燕赤凤,都令散去。止留射鸟儿在宫。叫射岛儿道:“今日事已至此,悔之晚矣,我思人生不过要行乐耳。如今众人俱已散去,左右止得卿一人,你须早晚与我取乐,他日便粉骨亦听天命。”射鸟儿哭道:“臣蒙娘娘厚恩,万死难辞,岂敢不竭力从命,但恩御太重,精神耗消已尽,比当初差万倍了。臣在这里非惟不足以惬娘娘之欲,又且人言汹汹,臣恐死在旦夕。乞娘娘放臣早归,使臣得全尸归葬,始终全美,恩同再造。”飞燕听了沉思半晌道:“当初召你来,时只是为着宫中寂寞,二来图要生个儿子。如今又成虚度不必言了。你今虽要去,也再这里尽些情去也未迟。”射鸟儿见飞燕恳留,只得又在宫中盘桓。自此夜来交媾,再不尽兴。
你道为何不肯尽兴?那射鸟儿家中又是过活的。倒弃下了冢事,到宫中又没有十分好处,又把身子弄坏了。倘若不测,性命难保,家下又怎的?所以要回去,故此不肯尽兴,待他不快活,好打发回冢去。这事按下不提。
再说成帝,一日在宫对合德说:“我所望者是后人,前日皇后不幸生不育,甚是忧闷。几时待所生得一个更好。”合德道:“后日事长,尚未可知,陛下宽仁厚德,料不至无后。”正谈论问,忽见宫人来报,后庭掌茶宫女朱氏生一子。此子原是成帝去私种的,便道:“可喜!可喜!”合德道:“此子从何而生?”随即叫宫吏蔡规取来。成帝道:“且慢些,事当三省。”合德道:“陛下既不肯,妾已无颜立于众人之上。”就把身子跌倒在地大哭。成帝道:“何必如此!但凭卿就是了。”
合德又叫蔡规取子来。蔡规即去取朱氏子。房中道:“赵昭仪的命,要取此子一看。”朱氏道:“不好了,此子难保了,圣上如何说?”蔡规道:“圣上略开口,他便大哭起来。圣上也没法了。”朱氏道:“这等越发没救了,便把婴儿抱住痛哭,不肯放手。”蔡规便劈手抢了,来见合德。合德道:“你可为我杀了。”蔡规道:“此子有何罪?令臣杀他?”合德怒道:“蔡规,我重禄养你何用?你若不杀,连你难免。”蔡规听了这话,只得把孩子在殿础上把头一击。可怜把无辜的孩子一时断送了。成帝也不敢去说他。不在话下。
却说元帝嗣孙定陶王讷贡。办了宝贝奇珍礼物上表,进与成帝。成帝看罢宣他进宫,宫奴传旨出来。定陶王进宫叩见成帝,又拜见了合德,把礼物献上,成帝收了。定陶王又求见飞燕。成帝着宫奴领去,定陶王来到飞燕宫中,叩见毕。就往王祖母付太后宫中,见了付太后,也行叩拜,礼毕坐定。定陶王问道:“王祖母康否?”付太后道:“只因未有孙儿,以此不快。我正思想你,为人孝顺,又聪明伶俐,意欲立你为世子,你意下何如?”定陶王拜谢道:“若得如此,恩难报也。”
明日,付太后来见飞燕道:“我看你无子,甚是不悦,终身之事也不能了。我想,定陶王为人孝顺,不如我与圣上说知,把他立为与你为子。后来你也好得安享哩。”飞燕道:“此事甚好,只要与妹昭仪计议。”付太后道:“就着人去请来便是。”
飞燕令宫奴去请合德叙话。合德闻皇后来请,即辞成帝来到飞燕宫中,见付太后、飞燕。三人坐定把前话说了一遍。合德道:“极妙。”说罢,只见定陶王备了两幅礼,来到飞燕宫中.叩拜毕。将礼物金味奇宝献与飞燕,又将一幅厚礼献与合德。二人都收了,坐下吃了茶,各人散去。付太后回宫传旨,召成帝入宫,告以前情。成帝道:“谨依太后严旨。”遂回宫下诏,颁示百官文武,竟立定陶王为太子,在宫不提。
却说飞燕留射鸟儿在宫中将及一月,不能畅怀。射鸟儿回首哀告道:“臣实力量不胜,不足以快娘娘之欲。娘娘留臣亦是徒然,不若赐臣骸骨还宗附葬祖茔之侧,隆恩无比。况今娘娘立定陶王为子,不时常到娘娘宫中。倘一旦事露,臣死无疑,娘娘亦不全美。”飞燕听他说的苦切又甚有理,便流下泪来道:“妾已知你浩然有归意,决难挽回。但从此去后,天南地北,此情耿耿。何日忘之?只是我与你相叙几年,怎舍得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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