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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外甥女的生活中心了。或许她早就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心里很清楚,这是自私的想法。
斯卡佩塔告诉本顿露西想和他谈谈。他迟疑了片刻,想从妻子的神情中得到一些暗示。
“我准备去检查那些壁橱。”斯卡佩塔淡淡地说。
本顿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卧室,好和露西私下交流。“我去走廊打电话。”他说着在手机上拨出一个号码。
走进浴室时,斯卡佩塔感到背后莫拉莱斯的目光。对奥斯卡的住所了解得越多,她越是感到不安,因为他的精神状况显然比预想的还要糟。橱里的药物显示他对斯卡佩塔所说的都是实话。其中有几瓶药显然过了保质期。
她在橱柜里找到离氨酸、泛酸、叶酸、骨质增强素、捵酒、海草灰以及只有辐射患者才会吃的滋补品。水槽下方的一大瓶碘盐应该是洗澡时用的。去年十月上旬他去医院开过一次艾司佐匹克隆,看来失眠症相当严重。这种药后来他又开过两次,最后一次是十二月二十七日在顿恩雷德药店买的。开方子的正是那个伊丽莎白·斯图亚特医生。斯卡佩塔记得要给她打个电话,但现在的时间地点都不太合适。
旁边的一个小柜子里放着常备药和诸如邦迪、外用酒精和纱布类的医疗用品,以及一种名为阿夸林的润滑剂。莫拉莱斯走进来的时候,斯卡佩塔正审视着这瓶润滑剂。瓶盖上没有找到价签,所以无从知道购自哪里。
“和普通的凡士林差不多吧?”他问。
“有几分相像。”斯卡佩塔答道。
“分析师能不能查出这和在特莉阴道里提取的润滑剂是不是同一种物质?”
“阿夸林是愈合性软膏,”斯卡佩塔说,“对于烧伤、裂口、皮炎和湿疹有良好疗效。不过奥斯卡没有这些病。这种药膏在短跑运动员、自行车手和竞走运动员中用得比较普遍,在所有药店和大多数超市都能买到。”
斯卡佩塔觉得自己似乎正在为奥斯卡·贝恩辩护。
“是啊,我们都知道奥斯卡那双小脚噔噔噔走得很快呢。看门人说无论天气好坏,他都会出门去做小小的热身。我敢说楼里的梯子一定在屋顶上,这样就解释通了。看门人说没有看见他进来过。我想小家伙一定是爬上消防梯,从自家的某一扇窗户进了屋子。出去的时候架着梯子爬上房顶,然后把梯子拉上去。信不信,现在那把梯子一定在房顶上。”
“为什么他要那样做?”
“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这幢楼。”莫拉莱斯热切地看着她。
“开窗不会触发房间的警报系统吗?”她问。
“警报系统被他关闭了。我打电话给警卫公司,作了番调查。奥斯卡从贝尔维尤医院出来后没多久,你猜怎么着,他家的警报器突然关闭了。值班员马上往他公寓打了个电话,一个男人接起电话,说这是次事故,并且把密码准确地报了出来。如果手脚快一点,关闭警报系统的时候不会惊动别人。你怎么看?”
“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瞎说。评论员女士,你对所有事都深思熟虑过,大众都知道你的能耐。那些伟大的想法常使所有人称奇。”
说着莫拉莱斯走到斯卡佩塔正在查看的柜子旁边,拿起润滑剂罐子,不经意地撞了下斯卡佩塔。
“通过化学分析,我们就能知道这和特莉阴道内的残留物是不是同一种物质,对吗?”他问。
“当然可以,”斯卡佩塔答道,“很容易根据某些成分区分,比如说水性润滑剂里面含有氢氧化钠和甲酯等抗菌剂和防腐添加剂,而阿夸林不含防腐剂,它的主要成分是矿物油和石蜡油。我想特莉的公寓里应该没有这类物质,至少证物清单上没有。我检查过特莉的药柜,在她的屋子里兜了一圈。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这并不代表他没有随身带着润滑剂,杀人以后又带走了它。我当然不是指奥斯卡,我说的是凶手。当然,我不能说杀手肯定不是奥斯卡。”
莫拉莱斯凝视着斯卡佩塔,似乎对自己的这番言论感到得意又生气。
“你说没在特莉的公寓里找到和阿夸林类似的物品,看来应该不会有错,”他说,“因为还没进行尸检,所以昨晚我还不知道要找润滑剂。但第二次到那儿的时候我特地找了个遍。”
斯卡佩塔第一次听说他回去过,她想到了特莉客房里的异常以及马里诺说的有人整理过地毯的推断。
“你的跟班马里诺发现那两台笔记本电脑以后,我又去过一次,确认那里再没有被遗漏的东西,”莫拉莱斯说,“当时我已经知道了尸检结果,跟莱斯特医生谈过一次,所以我在那里四处寻找着润滑剂。但是没有找到。”
“客房里的地毯像是被人整理过了。”斯卡佩塔说。
“我就想你会注意到这点,”他说,“我妈妈告诉我要勤快,地毯起皱要马上抹平,要做个负责任的男人。看来我应该把现场恢复得更好些。你知道吗,我早想到在那儿也许会发现一些好东西,所以事先申请了搜查证。”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然后对斯卡佩塔眨了眨眼睛。
他们回到主卧室。她打开壁橱,看到架子上有好几个包着塑料泡沬的头盔和一些天线。衣物大都是休闲衫,几件运动上衣的口袋里塞着颜色鲜艳的塑料板。她想起在诊疗室为奥斯卡作检查时,因为没有防护措施他作出的激烈反应。
地板上放着小码的雪地靴、绅士鞋、运动鞋,以及一个放着握力器、跳绳、踝部沙带和健身球的竹篮。
她拿起那双运动鞋。鞋看上去已经很旧了,并不适合需要保护关节和足部的职业运动员。
“只有这一双跑鞋吗?”她问莫拉莱斯,“他应该有比这更好的运动鞋。实际上,可能还不止一双。”
“看来他们还没把搜查的结果告诉你。”莫拉莱斯说。
他站到斯卡佩塔的身边。
“你的眼力可真是不一般,”他说,“能在这么多东西当中一下子发现最关键的点。”
两人离得非常近,莫拉莱斯浅黄皮肤上的淡红色小酒窝清晰可见,一股浓烈的古龙香水味扑鼻而来。
“他穿着一双能有效保持平衡的布鲁克斯尖头鞋,”他说,“这可真够讽刺的。”
他朝卧室摆了摆手。
“必须承认,你的热心观众奥斯卡利用了一切可以保持平衡的措施,”莫拉莱斯添油加醋地说,“这种鞋对那些平足、身体比例不匀称的人特别实用。我拿到了昨天晚上他穿过的那双鞋,和他昨天穿的衣服一起送进了实验室。”
“奥斯卡离开医院之前是不是一直穿着这身行头?”她问。
“你的问题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斯卡佩塔悄悄往边上挪了挪,但莫拉莱斯马上又凑上前来,几乎将她逼进壁橱。她只好把运动鞋放回地上,绕过他离开了壁橱。
“昨晚我同意把他带到贝尔维尤医院后,和他做了笔小小的交易,”莫拉莱斯说,“我跟他说如果他能把身上的衣物给我,我们可以先顺便到他的公寓拿旅行袋,这样他就能作好出行的准备了。”
“看来你早就知道他在医院待不长。”
“我早就料到了这点。因为他去医院只是为了见本顿,更确切地说,是为了见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就要成真了,所以他显得非常兴奋。”
“昨晚他一个人回来取过你所谓的‘旅行袋’吗?”
“他又没被捕,想干什么都行。我等在车里,他上了楼,最多用了十分钟。也许这正是门上的线头落在地上的原因。离开家的时候他忘了把线头放回门梁上了。当时他有点心神不宁。”
“知道他都在旅行袋里放了些什么吗?”
“一条牛仔裤、一件浅蓝色T恤、一双其他款的布鲁克斯跑鞋、袜子、内衣和一件带拉链的羊绒衫。病房看护那里有物品清单,杰布检查过。你一定见过杰布了。”
他们站在铝箔毯边互瞪着,斯卡佩塔没有马上接话。
“杰布就是今天下午站在诊疗室外,确保你安全的管教官。”莫拉莱斯解释道。
《你认为我性感吗》的曲调突然响起,罗德·斯图亚特动人的歌声随之而来。斯卡佩塔不由得吃了一惊。
原来这是掌上电脑的铃声。莫拉莱斯的掌上电脑体积庞大,看来价值不菲。
他按下蓝牙耳机上的按键,答了一声:“是我。”
斯卡佩塔走出浴室,发现本顿在书房里,戴着手套的手里拿着本《思想窃贼》。
本顿说:“这本书讲的是十七世纪末期一种控制人类思想的机械。你还好吗?我不想对你的患者说三道四。如果你觉得气恼,尽管喊出来吧。”
“他是个混账东西!”
“大声点,把你的怨气都发出来。”
本顿把书放回架子上的空位处。
“我看过这本《思想窃贼》,”他说,“里面的场景和小说里描写的疯人院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
他们的视线相遇了。本顿似乎正等着斯卡佩塔告诉他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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