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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其余民众都要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心了。韦斯利医生,你不这样想吗?毕竟连警方都怀疑他杀害了……”
“吉姆,我不想在这里谈论案情。感谢邀请我参与。”
本顿取下麦克风,从圆桌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对纽约警察局的刑事调查部门来说,当前是非同寻常的时刻,新年前后连续发生了两起手段残忍的凶杀案。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觉得用‘不可思议’一点也不过分——我们的嘉宾本顿·韦斯利医生竟然还在为这样的人辩护。”
“扯淡。”马里诺说。
听了这番话,奥斯卡还会去联络联邦调查局?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样做的。
马里诺关闭视频,退出了浏览器,脚步加快了。他穿着厚厚的皮夹克,汗水不停地往外冒,冷风却让眼睛不住地流泪。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乌黑阴郁的云层后面。他的手机响了。
“你好。”他在人群中躲闪腾挪,没有看周围的人一眼,似乎他们都有麻风病。
“我准备跟联邦调查局办公室的职员谈一谈,把我们的设想告诉他们。”本顿说。
“我觉得进展会不错。”马里诺说。
本顿没想听评论,于是没搭腔。
“我还要在电视台打几个电话,然后再到伯格那儿去一次。”本顿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了。
“进展不错,”马里诺说,“奥斯卡肯定会看到这个节目。他一定躲在汽车旅馆之类档次不高的地方,只能看看电视聊以娱乐。我确信电视台一定会昼夜滚动播出这个节目的。”
“如果奥斯卡没有看电视……”马里诺似乎在自言自语,本顿索性就一言不发了。“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除非他自己把芯片取出来,不然他每走一步都会受到定位系统的追踪——你很清楚定位系统是谁植入的吧?你已经做了一件好事,你尽力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直到意识到对方挂断了电话才停了下来。
二
枪管抵住斯卡佩塔的后脑勺时,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她还没反应过来。
她的脑中突然空白一片,只知道放莫拉莱斯进杰米·伯格的住所完全是自己的错误,她为此感到万分沮丧。竟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犯下无法弥补的过失,她要如何为随之而来的悲剧和痛苦负责?她的天真和心软置所有人于险境。
一切都要归罪于她。家庭的贫困和父亲的早逝是她的错,母亲的郁郁寡欢的她的错,妹妹多萝茜的人格分裂和官能紊乱是她的错,连露西遭遇的种种伤害也都是她的错。
“我按门铃的时候没有看见他。”斯卡佩塔向伯格解释,莫拉莱斯站在一旁扬扬自得地奸笑着。“我不该让他跟进来的。”
伯格拿着手机站在旋转楼梯的最下一级台阶,眼睛直直地盯着莫拉莱斯。她的上方是陈列着精美画作的长廊,这是住宅中她最引以为豪之处。纽约的天际线出现在透明无瑕的玻璃顶棚上方。面前是一个下沉式的大客厅,陈置着上好木材制作的家具,前一天晚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那儿逗留过。那时,他们是盟友,是伙伴,为了抓住凶手而并肩战斗。此刻,凶手已暴露并重返此地。
迈克·莫拉莱斯。
斯卡佩塔觉得枪口离开了她的脑袋,她没有回头,而是一直盯着伯格,希望她能明白自己在走出电梯按响门铃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其他人。但就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突然有人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把她胁持进了伯格的家门。斯卡佩塔这才明白几分钟以前走进楼门时那个住户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站在家门口微笑着对她说:“斯卡佩塔医生,有人在等你。”
斯卡佩塔真应该问个清楚。天哪,为什么不问?莫拉莱斯只要出示下警徽就可以进来了,甚至连警徽都不用取。毕竟,几小时前他来过这里,而且外表亲和、言辞得体,谁都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莫拉莱斯朝四周看了看,眼睛瞪得老大,手上戴着橡胶手套。一进门,他就把健身包扔在地上,打开拉链。斯卡佩塔看见里面有折叠的三脚架、透明尼龙绳和一些辨认不出的物件。但光是那捆尼龙绳就足以让她心跳加快了。她知道这些尼龙绳的用处,它们触目惊心。
“让杰米走,我什么都听你的。”斯卡佩塔说。
“给我闭嘴。”
莫拉莱斯似乎嫌她啰唆。
他迅速把伯格的手腕背在身后麻利地一绑,然后又粗暴地把她推搡到沙发旁边,重重地推倒在沙发上。
“轮到你了。”说着他把斯卡佩塔的手腕也牢牢地捆上了。
斯卡佩塔试着伸开手指,但马上便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她感觉到手腕被某种金属所缠绕,腕骨与血管都快要被勒断了。莫拉莱斯把她推倒在沙发上,和伯格坐在一起。这时,楼上响起了手机铃声。
莫拉莱斯狐疑地看了看从伯格手中夺来的手机,目光移向楼上的画廊和房间。
手机响了一阵便停下了。屋子里只有持续不断的水声,没多久水声也停止了。斯卡佩塔和莫拉莱斯同时意识到了露西的存在。
“迈克,可以住手了。你不该这么做……”伯格开口了。
斯卡佩塔悄悄地站了起来,但被莫拉莱斯用力一推,又颓然跌坐。
莫拉莱斯踮着脚尖走上楼梯,两只脚似乎根本没有碰到地板。
三
露西用毛巾擦干短发,畅快地呼吸着浴室里饱满而湿润的蒸汽。
这是格里格的地盘。四面玻璃的浴室里配备了可调节喷淋头、背淋装置、蒸汽浴缸和环绕音响系统。如果你想边听音乐边洗澡,完全可以坐在调温椅上放松心情。伯格在CD盒里放了张安妮·列侬的唱片,昨天晚上露西在自己的阁楼上放的也是这张唱片,也许只是巧合吧。格里格有顶级的威士忌和家居环境,还有一个情妇,露西搞不懂这么会生活的人为什么选择与一个生活习性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联姻,难道只是听从了基因的呼唤吗?
这就好比做数学题时点错了一位小数点。你花了很长时间解出了一个复杂的方程式,得出的答案却因为小数点的原因而出了错,你该是何等懊丧!伯格是完美的妻子人选,却和格里格合不来。露西为他感到惋惜,但同时又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快乐,好像她获得了新生。
她舒展身体,沐浴在细密的水流中,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她陶醉在安妮·列侬循环不断的歌声中,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迷人,那样撩拨人心。她没有一丝负罪感,也并不为此而感到羞耻。她觉得痛快极了,简直不敢相信她还能如此享受一回。
以往,这对于她来说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幻梦,因为这种生活和宇宙飞船以及赛车一样,是她不可能去体味的。即便身处其境,周围的一切仍然显得那么虚幻。露西从没想过自己和杰米·伯格可以这般亲密无间。最初几次见面时,伯格在她眼里仿佛蒙着一层神秘的光圈,像凶猛的虎豹一样不可靠近。那时的她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和伯格共处一室。
露西在蒸腾的热气中站了起来。镜子上蒙了一层水汽,模糊一片。她考虑着该如何与姨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解释自己和伯格的关系。
她打开浴室门,一个阴影闪现在面前。蒸汽消散在迈克·莫拉莱斯巨大身形的两侧。莫拉莱斯对露西微笑着,枪口直指她的额头。
“臭娘们,去死吧!”莫拉莱斯说。
四
门在重锤下轰然倒塌,撞到后面的墙壁上。
巴卡尔迪和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走进二楼D室,房间里回荡着酷玩乐队的轻音乐,凯·斯卡佩塔医生的大头照突然出现。巴卡尔迪记得别人都管和她在一起的这个警官叫“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卡尔迪问。
地面到天花板贴满了斯卡佩塔的海报和照片,不是普通的生活照,而是在电视台录影、街上漫步、验尸间工作时偷拍的,巴卡尔迪把这种照片称为“有意为之的偷拍照”。这样做用不着复杂的技巧,却隐藏着作案人极其险恶的用心。
“这简直是个可怕的祭坛。”那个叫本的警察说。
这套公寓位于楼房的背面,比特莉·布里奇斯的房间高一层。房间没有装修过,只有面对墙的一套办公桌椅。桌子上有一台新款苹果笔记本连在充电器上,插在通用接口上的音乐播放器反复地播放报时曲,天知道持续多长时间了。
桌子上还放有四个廉价的雕花花瓶,每个花瓶里都插着一枝枯萎的玫瑰。她走到桌子旁边,扯下一片花瓣。
“幸福的黄玫瑰。”巴卡尔迪说。
本警官忙着检查斯卡佩塔的照片组成的祭坛,没时间搭理那几枝玫瑰和黄色的内涵。巴卡尔迪更愿意收红玫瑰,但她清楚送黄玫瑰给女人的男性极其稀少。这种男人极其了解女人的心理。她看了本警官一眼,担心自己的说话声音惊扰了他。
“你猜怎么着?”她走在光秃秃的硬木地板上,她的声音在斑驳的水泥墙上回响。“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做什么,因为这里除了电脑和这些海报以外,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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