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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卡后退一步。
“快问、快请问吧!”
“她:安克姗娜,后来嫁给了霍伦希布吗?”图卡问。
D愣了愣。
冰淇淋的香味一阵阵扑入他鼻内。
“你先将蛋糕给我,我再回答。放心,我从不撒谎。”D说,他从犹豫不决的图卡手里夺过蛋糕,连退两步,才回答:“是的。”
图坦卡蒙死后,因为没有子嗣,王位传给了年迈的宰相艾,王后安克姗娜按传统,下嫁给艾;3年后艾去世了,王位由军事统帅霍伦希布继承,此时仅仅25岁的安克姗娜不得已又嫁给了霍伦希布!
“不得已?谁说她是不得已?”图卡双眼冒火,挥拳道,“或许她一早便与霍伦希布有奸情!他们共同谋杀了法老!”
好在先一步将蛋糕抢救了出来。D想,他又退后几步,冷静地说:“不,那是不可能的。安克姗娜从没爱过霍伦希布,尽管后者很早以前就向她示好。所以,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迫成为霍伦希布的妻子时,她交给我一封求助信……”
“信?”图卡瞪大眼睛。
“不错,信的原件至今仍保存在开罗博物馆,至于内容,史书有所记载。她托我带信给赫悌国王撒皮鲁流马士一世,盼他能帮她个忙,选择一位王子前来做她的丈夫和埃及国王,不然的话,国王的遗孀将被迫下嫁给‘仆人’:所谓‘仆人’,指的正是霍伦希布。”D悠然叹道,“我把信带到了,赫悌国王也答应了安克姗娜的请求,他派遣王子赞纳扎带领庞大的随从队伍南下埃及。”
“那为什么……?”图卡追问。
D垂下眼睛:“几个月后,赞纳扎与其部下全都消失在沙漠里;与富于心计的霍伦希布和善于沙漠作战的埃及兵相比,赫悌人不堪一击。”
“霍伦希布杀了他们?杀了一国王子?”图卡吃了一惊。
D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它也不需要多回答,他又说:“安克姗娜嫁给霍伦希布后,我就再无她的音讯。她或许被霍伦希布软禁了,也可能已被杀害;丧失了安克姗娜的埃及不再值得留恋,我便启程前往印度……”
有关古印度的故事,已不是图卡关心的了。
“见鬼!去你的印度!”图卡奔入车内,“砰”地关上门。
关门的刹那,一个金色的影子闪电般窜入,落到他怀里。
“阿吞!”图卡发动引擎,一手抱住小猴子,急声道,“知道了吧?安克姗娜从没背叛我,她、她——安然,不可能爱上荷伦,我就知道,她不会爱上该死的霍伦希布,不会爱上杀害她丈夫的刽子手!天,我的王后有危险,她与魔鬼在一起。快告诉我、阿吞,告诉我他们在哪里?阿吞?!”
小猴子在图卡怀里瑟瑟发抖,他雷电般的狂热使他预感到不祥。
“主人,请、请……不要去了。放弃吧,主人。”阿吞说。
“阿吞!?”图卡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放弃吧。那个女孩子,”阿吞痛苦地解释,“不是您的王后……至少她未必是安克姗……”
“胡说!”图卡重重将阿吞摔在副座上,目光如炬,“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说!”
“主人……”
“说!”
“但是主上,您……”
图卡“哗哗”摇下车窗,一把揪起猴子的脖子,将他提到窗外,恶狠狠地威胁:“快说,不然就把你掼下去!”
“主上,神谕说:您将3次死于……”
“不,我要听的不是这个!”图卡放开一根手指。
阿吞金色的毛发随着“蓝魔”的飞驰飘舞。
“王后、绝不会亲吻、亲吻别的……男人!”一口口风灌入阿吞嘴里,他断断续续地坚持道,“她不、不是……”
“无论她是不是!”图卡狠心放开第二根手指,大吼道,“我爱她,她就该是我的女人;无论她是谁,我都要她做我的王后!你快说!”
阿吞在图卡三根手指下摇摇摆摆,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那就掉下去……”他晕沉沉地想。
图卡却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塞入怀里;他的怀抱暖洋洋的,教人思念尼罗河上的日头,思念河畔沉甸甸的金色麦香。
“难道要违抗主人的吩咐吗?”朦胧里,像是少年国王在问他,一面将光溜溜的葡萄递入他嘴里。
“不,阿吞服从于您。”小猴子回答。
“他们在哪?我是问,荷伦与安然,现在在哪里?”少年国王又问。
小猴子迷迷糊糊地说:“在纽约威廉尔地铁站……地铁坏了,他们将在那里等1个钟头……”
汽车突然“吱”地停下。
阿吞不提防地往前一栽,撞在挡板上,清醒了大半。他抬抬头,只见图卡满面焦灼,伸手拽他;不,别抛下我,别独自去冒险,主人!主人!阿吞在狭窄的车子里左跳右跳,他从图卡眼神里读懂了他心思,也几乎能读到图卡接下来的命运,不——主人!不要!然而,阿吞完全无法阻拦强健的图卡,纵使他往他手背上咬了一口,咬出了个血印子,也无济于事。“阿吞,乖!”图卡终究抓住了他,他没有因为被咬而生气,仍然对他笑了笑,道,“乖,我必须得去,我想她有危险!霍伦希布会杀了安克姗娜,他如果不是打算挟持她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就一定是打算将她推下地铁!我得去救我的王后,我一定要去!”
图卡将阿吞推下了车。
他没用太大力气,因为他是他最喜欢的宠物。
“蓝魔”被开到最大马力,风驰电掣,一眨眼就没了影;一只小猴子没命地追逐它,边追边哭,泪流遍体;可怜他将四只手脚掌追出了斑斑血迹,却也只能眼睁睁望着“蓝魔”载着他年少的主人越驰越远,渐渐脱离了他目之所及。
第八章
阿吞连滚带爬地窜上通向威廉尔地铁道的升降梯时,与3000年前一模一样的恐惧、悲痛笼罩了他。一刹那他靠在梯阶上发抖,但很快的,这只浑身汗湿的小猴子又跌跌撞撞地往上爬,他终于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地铁道,地铁停在不远处,像坟茔纹丝不动。
“主人……?主人?”阿吞四肢瘫软地挪动,眼前围观的过客将他吓傻了。他仍然记得3000年前,当他同样虚弱无助地奔至丛林时,他也看到过这样一群人,他们围在少年法老身旁,18岁的少年被正面放置在绿荫下,鲜血汩汩地自他脑后流出来。英俊而深得人望的霍伦希布一身戎装,正指挥众人不要将法老暴卒的消息流布出去;他向大家解释:王被从高空掉落的一颗松果砸死了。他又说,这么荒唐的死法当然不能成为众王之王的死因,我们不妨说王死于突如其来的恶疾。众人唯唯诺诺,没人敢于注意真正的凶器——那沾着血迹的掷石机,就丢在不远处,被几片灰色树叶遮盖着。
“凶手!霍伦……希布,凶手!”
3000年前,阿吞猛跳到军事统帅面上,抓破了他脸。
3000年后,这只猴子茫然而疼痛地在人群之外爬来爬去,他想要挤入人群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另一面,他又觉得完全不必再看。看什么!?谁能忍心将最悲伤的场面重温一次?阿吞完全软绵绵了,“扑通”歪倒地上,这个角度使他透过一条条颜色各异的裤管,见到只鲜血淋淋的右手,手背上留了个血印子。
他没能阻止他。
现在,他在为他之死哭泣。
猴子“呜呜呜”地哭着,泪眼朦胧中,心内突然闪过雷电——凶手!凶手在哪?霍伦——希布!霍伦——荷伦!荷伦?!他警惕地翻身跃起,匍匐地上,像猫一般谨慎与轻盈。阿吞很快找到了荷伦,他一脸青白地靠在柱上,左眼红肿,怀里抱着饮泣的安然。
“做了什么,天!我们做了什么?”安然小声重复。
荷伦一语不发,手指抽搐得厉害。
“荷伦?荷伦……!”安然更紧地贴住这个年轻人。
凶手!阿吞一个虎跳!要咬住他的脖子、喝尽他血!是他、是他……杀人者!图卡没了……图特没了,图坦卡蒙,再次没了。
阿吞刚跳起,就被一双温暖、稳定的手抱入怀内,手指间散发着香甜的气息。他掉头一看,有只蔚蓝的眸子正透过黑发悲伤而慈爱地望着他;属于这个人的另一只深紫的眼,像是已望入了3000年前的埃及密林。
“D……”阿吞滚落泪水。
“我目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D轻声说,“图卡先生简直疯了,他冲上来抓住安然小姐要带走他;当然荷伦先生不允许他这么做。荷伦遭到了图卡非常猛烈的攻击。当图卡一拳砸在荷伦眼睛上,我甚至想到该为荷伦装一只怎样的义眼。纵使安然与荷伦两人合力,仍敌不过暴怒的图卡。不过……很不幸,图卡第37次挥拳时,被荷伦闪过;而荷伦背后就是飞驰过来的地铁,它撞到图卡先生的头部,将他拖带了10米远,无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生还,即便是众王之王。”
D的话语非常缓慢,清晰,以至缺乏感情。
他没有必要向阿吞描绘图卡脑浆迸裂的惨状;及时赶到的清洁人员和好奇的观众也令阿吞丧失了“观看”主人死状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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