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钱包拿出五百元道：“柴米，合租一个月，公务员面试完，不管成不成我都走。”

    我把钱仍回她口袋里，打开抽屉，那些玫瑰花已经被我扔了，那条情趣内裤没有舍得扔，还留在一堆韭菜中间。我道：“买玫瑰多浪费啊，你看，我给你买了这么多韭菜——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子吧。”

    刘芸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翻了个白眼，表示懒得搭理你。

    我抓出一把韭菜，送到刘芸眼前。又把商场里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道：“韭菜，你的；瓜子，你的；鸡翅，你的；可乐，你的；钻戒，你的；你，我的！”

    刘芸浑身颤抖了一下，从抽屉里拿起裤子走进了厕所。

 第50节

    （41）

    在尤晓萌不顾自己身体拼命帮我挡酒的情况下，我还是又一次被灌得大醉。这几天三天一大宴，两天一小宴，感觉自己就像飘在酒桶上的一个瓢，除了整天浮着、飘着，什么正事都干不了——这就是江湖所谓的成功人士。喝完酒，张遥就主动签单，以前都是朱哥、四爷抢着买的，这段时间都是张哥在签单，既然他现在已经到了可以签个字就顶账的级别，做为兄弟，自然也没有为国家省钱的道理。

    老实说，这种腐败行为是人民群众最深恶痛绝的，其实张哥私底下也深恶痛绝，客观一点说，腐败分子很多并不喜欢腐败，更不喜欢酒桌腐败，这毕竟是很难受很伤身体的事情，据我所知八成以上的领导都有喝酒进医院的体验，其中真正喜欢喝酒的也就两、三成。就算是酒精考验的张哥，每次出来吃饭，他的老婆也都是提心吊胆的。然而在中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不请客吃饭什么革命都没法成功，别人叫你吃饭你不去，久而久之别人不叫你了，你就慢慢不是那个圈的了，就像玩魔兽你老不参加集体活动，你的工会你的团，肯定会把你开除了，至少分装备时会少分一点，这叫潜规则。所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对此，我更加深恶痛绝，吐到胃部空空却还想吐只能干呕的感觉，实在太不给力了。但你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可能性，既然你进了这个话语体系，而且还是这个话语体系的末端，就必须遵守这个体系的规矩。你说你的肠胃不好，他们会告诉你他们早已经胃穿孔。你说今天不舒服，他们会告诉你刚打过点滴。你说你酒精过敏，他们会告诉你他们一直过敏，早泄多年。他们那是伤身体不伤感情。然后端着酒杯在你面前，道：“柴校长，当我是兄弟就干了。我先干为敬。”

    酒桌上一般会做两件事，一是称兄道弟，哪怕背后准备捅刀子的，在酒桌上都是哥哥弟弟的叫得那个亲热。二是互抬身价，张遥做股长时就叫成部长，李白出钱发了篇文章就叫专家，现在南水还八字没有一撇，我就被内部叫成柴校长。都说朱仁义董事长的南水中学一到手，我就必定成为仙水最年轻的校长。说得我一愣一愣的，更加没有不喝酒的理由了，喝完后，再去吐，吐完后跑步回来给提拔我的各位大哥再敬酒。

    如果女人这样活那叫交际花，没人喜欢。男人这么过叫有本事，没人不喜欢。有时为了有本事三个字，我当天发誓下次打死不喝了第二天又回到酒桌上打死都要喝。我承认我害怕偏离，因此我会找个女人结婚，最好找个能满足虚荣心的女人。我会找个好工作，阿谀奉承费尽心机地去爬，幻想着到有朝一日可以去品味平庸的人的仰视，我就是这么庸俗和虚荣的，你不让我虚荣我立马不高兴，你让我虚荣了我马上就去钻营。据我观察，其它道貌岸然的家伙跟我也差不多，剩下的都是世俗认定的LOSER。喝多了的时候，我偶尔会抽着烟感受一下痛苦和迷惘，这他妈的日子到底他妈的什么时候会他妈的到头？但日子还是这么流着，开心或者痛苦都只会是偶尔，剩下的就是无边无际似水流年的无聊。

    也许，喝酒也好，抽烟也好，玩游戏也好，玩女人也好，都只是为了对付这无聊？

    喝酒没有太多好说的，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尤晓萌，她是那样实心实意地帮我挡酒，有几次，挡得连她都吐了。我觉得我作为男人真失败，我还觉得在这世界工厂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里，女人就应该被养起来。

    朱仁义道：“柴米，你的妞真好，要是我就娶了她。”

    四爷道：“晓萌，以后柴米对你不好。四哥帮你废了她。”

    李白道：“晓萌妹妹，你别上了，让我跟柴米兄弟干一杯，这……这是我们….们文学圈的交配，不对，交流……你别参合了。”

    尤晓萌眼珠子翻白了，道：“呵呵，老规矩。我干杯大的，你喝了后再找柴米干。”

    我握着尤晓萌的手，她趴在我肩膀上，突然冲到路边，吐得满脚都是。我不好意思地蹲下去拿纸巾帮她擦鞋。尤晓萌道：“柴米，你真好。”

    我道：“真不好意思，你又喝了这么多。”

    尤晓萌道：“没事，回家喝点浓茶，喝点白糖水就好了。”

    我道：“以后你少喝点，别给我挡酒了。”

    尤晓萌道：“算了吧。别忘了我还是公司的秘书，反正你们喝酒总会找个公司的小女人陪酒的，这是我的工作。没有你，我也会被朱哥抓过来，有了你，我被抓过来还心里好受点，我在想，我是帮你这个家伙喝酒，就觉得酒没有那么辣了。”

    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默不作声。不知道要拥有多少钱，才能让自己的女人不用吃苦？万科的房子？两百万的存款？还有我发了半天呆，越想越郁闷,尤晓萌道：“想什么啊？”

    我随口道：“在想我们的女儿呢，我不是说过吗？我就想要个女儿，一个贴心小棉袄。”

    尤晓萌道：“嘻嘻，还没那个了，就想要女儿？超级看不起你这样整天白日做梦的。而且我想要一个儿子。如果真生了个女儿，也一定要做个成功女性，别像她妈妈这么在小公司混日子。”

    我点点头道：“你老跑掉我有什么办法？理论上,我每次可以播几千个种。如果我有个女儿，千万别去个小公司打工，我坚决支持她去做二奶。”

    尤晓萌怒道：“你这叫什么爸爸。”

    我道：“新时代的穷爸爸。而且我也不愿意自己女儿多成功，说不定要做更多人的二奶。我烦成功，什么叫成功？不就是按照游戏规则更贱一点，更狠一点，更毒一点吗？不就是最后弄到了点钱让多点傻逼知道吗？如果真生了个女儿就跟你姓，就叫尤悠，就让她悠悠闲闲混一辈子好了。”

    尤晓萌道：“叫尤盐，你说过的。我家要把柴米油盐全部凑齐，就永远不要陪人喝酒了。哈哈。对了，你是不是跟总监闹翻了啊？”

    我道：“什么总监？”

    尤晓萌道：“教学总监夏侯军啊？”

    我道：“他啊？狗屁东西。这段时间仗着拍朱哥马屁，又跟莲姐混得近，老找我的茬。”

    尤晓萌道：“他跟我们说你讲解了错误的内容，导致了所有学生期末考试有道题被扣了八分，这属于严重教学事故，规则面前一律平等，就算是柴米也不例外，要开总结会总结教训。这个是不是真的？

    我抓了抓头道：“是有一道题讲得跟评卷时的正确答案不一样，他无非想利用个机会打击一下我，想上位而已。呵呵，他低估了老子跟朱哥、莲姐的关系，我们走着瞧。”

    尤晓萌道：“就知道你教学不踏实，就喜欢卖弄才华。你小心一点。买到回湖南的火车票了吗？”

    我道：“没有，也不知道票都去哪里了。手机、网络都订不到。”

    夏侯军满脸笑容道：“这次期末考试，整体是有进步的。这离不开大家的努力，尤其是我的前任柴米柴主任，任教学总监时兢兢业业又富有成效的做了大量工作，在他的正确领导下，我们才取得了民办教育第四名的好成绩。但政治科的平均分跟预期有一定差距，要作为典型做批评与自我批评。现在请各科备课组对这次期末区统测做试题与成绩分析。还是柴主任定下的老规矩，多讲不足，少谈优点。”

 第51节

    政治科马老师马上急道：“我们政治科跟区平均只差了三点五分，语文科差了六分。为什么不批评他们，只批评政治科。”会场一片喧哗声。期末成绩牵涉到每个人的奖金，读师范院校的贫穷家庭居多，所以老师这个职业的人大都具备斤斤计较的特征。期末分析会的每个数字、每句评价都很敏感，如果作为失败典型发言，整个科组都要被扣奖金。

    我半闭着眼睛不说话，夏侯军咳嗽两声，道：“语文这次也有些误差。据我所知是有些特殊情况。这次先不做点评。”大家都不做声了，因为谁都知道，语文科是我的地盘。

    这时完全不想关的化学科杨老师站了出来，他道：“这个就不好吧？我们是教育工作者，有失误，有教学事故，就应该说不出来。不能够因为这个老师同时是领导，就不评论。这样其它老师怎么心服，公司怎么才能有公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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