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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虫,难道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佟一琮说,“我要是有就怪了,我现在是零收入者,吃穿用都是你程小瑜,再没心没肺也得掂量下自己。”
程小瑜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往家拎各种奢侈品的频率略有下降。
佟一琮知道这是程小瑜把他的话入了心,只是她这么一做,他的心里倒不得劲儿了,觉得自己责怪得没道理,作为一个大男人,没给老婆提供一份富足的生活,还整天叽叽歪歪,话里藏刀,放屁含砂算什么爷们?程小瑜喜欢美衣美食豪宅名车也不是什么毛病,谁不想过好日子?谁都愿意坐在宝马奔驰车里笑,又富足又幸福的生活谁不向往。明明是自己没本事,老婆挣回来还总打击,算什么能耐?程小瑜容易吗?哪天晚上躺在床上不是赖巴巴哼叽叽地喊着累死了,偎在自己怀里,一会儿让揉揉腿,一会儿让敲敲背。佟一琮呀佟一琮,你还整天琢磨什么是最想要的生活,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养自己,养老婆,至于岫玉、玉雕,再喜欢再爱也得放下,至少是暂时放下。
主意打定了,佟一琮告诉自己把岫玉的梦先放下,可他还是没放下,但这次没放下是为了养自己,养老婆,养家。步凡介绍给佟一琮一单生意,一家公司要做宣传,公司老总是步凡的好哥们儿,步凡强烈建议用岫玉做挂件,又有品位又有档次又与众不同。要求并不高,统一材质,统一样式,统一标准,先给订金,每个玉件出价八块钱,一共一万件,佟一琮脑子飞速地算了算,那样的玉件,如果回岫岩找个厂家做,讲好了玉件加包装三块钱一件就能拿下,再加上运费,弄好了,自己稳挣四万块。这可不是笔小数目,算完账,佟一琮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上了字。
合同是步凡陪着签的,签完佟一琮又一次张罗请步凡吃饭,步凡还是拒绝,“等生意做成了再请也不迟。”
程小瑜算完这笔账,狠歹歹地拧了佟一琮的大腿,“行呀,小虫子研究大生意了,四万块,这可不是笔小数目。我就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看,还得感谢那个裁员老总呢,要是他不裁咱,咱还想不起来弄这个呢。”
佟一琮说,“感谢他?我感谢步凡!要不是他介绍,这生意我根本拿不着,争着抢着的人多了去了。你以前还总说步凡不好,这回知道了吗?啥叫好?给你条鱼是好,但不够,教你钓鱼的本事才是真好。步凡可不光是做了这么一点,你老公现在的玉石知识至少十分之五是从他那儿得来的。”
订单有了,还得研究下家,研究咋能稳稳当当把钱挣到手,最初佟一琮想让佟一琪在岫岩找个企业把活接了。思来想去不放心,这是自己接的第一个订单,第一炮一定要打响,另一方面也不能负了步凡的义气。
佟一琮决定重回岫岩。以往他张罗回岫岩,程小瑜总会表现出不愉快,这次没有。她一个劲儿地叮嘱:“得找个稳当当的企业接这活儿,千万别有什么闪失。这是咱们的第一笔生意,第一桶金,要是做成了能挣四万……四万呢!”程小瑜的四根手指在佟一琮眼前使劲儿晃,晃得佟一琮眼花,觉得四根手指成了耀眼的四沓人民币。
“放心吧,到了咱自己的地界还能有闪失?”佟一琮话说得满,是给程小瑜定心丸,是给自己鼓劲,可他心里没底。没底的原因简单,还是惧着老爹佟瑞国,这事得像当年地下党前辈们活动一样悄悄进行。
佟一琪在电话里听到这事当时就乐了,“佟一琮你行呀,没白在上海呆,黄浦江里捞着条大鱼。想瞒着老爹还不好办?你别回家,直接到我这儿,悄悄联系家小企业把活定了,定好你撤退,后续我盯着。”
佟一琮说佟一琪没好主意。“哪有回了岫岩不进家的,老娘知道不得拿棒子削我?”
佟一琪说:“你回家还弄得了这事?不让碰玉你卖玉,拐着弯的往玉石堆里钻,老爹那脾气更得削你!路子给你出了,怎么办,自己定。”
佟一琮没办法,只好听了佟一琪。快到岫岩,他拐了个弯,没去佟一琪家,佟一琪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保密工作难度太大,他不想给姐姐姐夫添麻烦。
他去了穆明的全羊馆。见到佟一琮,穆明又打又踢,旁边的吕秀没好气地瞪了穆明一眼,穆明立刻像犯错孩子似的老实了。佟一琮私下问:“怕成这样儿?”穆明嬉皮笑脸,“我这是爱,有爱才有怕嘛!”佟一琮顿时觉得满口的牙全酸倒了。
对于穆明和吕秀先上车后补票慢慢发酵出来的爱情,佟一琮赞赏并羡慕。他记得读过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爱情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感动于细腻卑微而又热烈奔放的爱,感动于那凄美哀婉的爱,那爱很真很纯,但累人。在佟一琮的心里,真情的爱情应该是两颗心在同一频率上振动,共同成长进步,共同分担生活的甜蜜与痛苦,彼此牵挂惦念,平淡真实地幻化为一句叮嘱,一碗热粥,一个扎扎实实任人依赖的怀抱。
当然,穆明的某种行为是他所不齿的,穆明一再强调那是男人的本性,他却始终认为应该有所坚守,对家和感情的坚守。穆明说:“谁说我不坚守了,我心里家庭第一,老婆第一,未来儿子第一,谁能比得上我和吕秀的恩爱,全岫岩你找找去,哥们肯定排第一。”
佟一琮笑说:“你和吕秀不避人的晒恩爱就是作秀,做给别人看,也是做给吕秀看。”
穆明说:“你老兄还是不了解女人,有的女人就喜欢你整天缠着她,她觉得那是关心,那是你宠着娇着惯着她,比如咱家吕秀。有的女人喜欢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像个爷们一样活着,比如你家那条鱼。不一样的女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她喜欢啥,你就给她啥,那样是讨她欢心。比如她饿了,你就给她煮粥,她能感动得哗哗掉眼泪。但是你要在这时候给她披件衣裳,好心只能换来驴肝肺,你就等着她折磨你吧!”
佟一琮说:“看不出你把女人心理研究得挺透,怪不得什么杂七杂八的女人都有。”
穆明说:“你小子别放屁含砂,连打击带讽刺的。我就是好这口,男人哪有不好这口的,哪个男人见了美女不两眼放光?不过有时候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女人挺有意思。大多数顺着毛来就得了,咱家吕秀就是顺毛驴,她喜欢全世界都看着我俩好,我就让全世界看着我俩好,至于其他事,我瞒着藏着是为了让她开心,那叫善意的谎言。换个方向想,要是我知道别的男人和吕秀好,我不得把那人剁成饺子馅?如果我不知道呢?我过得多滋润,多开心。当然,我们家吕秀不可能干出那样事,她对哥们儿绝对忠心不二。这点又是男人和女人的不一样。我这些狗屁道理说起来挺矛盾,实际一点儿都不矛盾,因为人就是这么个东西。”
穆明话糙理不糙,佟一琮立刻联想到他和程小瑜之间的隐而不发的诸多问题。这两年,那些问题会时常在他的脑海里闹腾,而当年老娘安玉尘的那句话更是时常冒出头,让他在选择如何走下去的时候纠结不已。他心里清楚,不只是他有这些胡七杂八的想法,程小瑜的心里又何尝安宁过,要不然,俩人也不会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最近倒是不吵了,但佟一琮心里空落落的,觉得不吵比吵更可怕,可怕在哪儿,他说不清楚,就是心里不踏实,觉得要出事,出大事。这感觉从程小瑜肚子里的孩子没时就一直挥不去,程小瑜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个怀疑,可那怀疑不能说出来,因为按日子推算,播种的那几天里,有一天晚上,程小瑜整夜未归。
想到这儿,佟一琮的心里针扎似的疼了一下。漫游的思维也重新回到了全羊馆,他提醒自己,别把精力用在胡思乱想,得用在正事上,正事是啥,正事是这批玉件的订单。别看他在程小瑜面前表现得从容自若,其实心理压力特别大,抱着必成必胜的决心,可这份决心让他时常焦躁。时间过于急,选择谁来做这批活儿是个关键。佟一琪推荐的几家,都因为和老爹太熟被佟一琮画出了圈外。佟一琪气得一甩手,“不管了,没见你这么难伺候的主子。”
难伺候的主子留给了穆明,穆明想到的全是熟人,说一个佟一琮否定一个,穆明大身板子在全羊馆里来回晃,“不怪佟一琪不伺候你了,我真想一掌拍你个脑震荡。”
佟一琮说:“我比你闹心,我实在不愿意惹老爹,弄得全家不得安生。”
穆明的手拍到桌子上,想起一家玉石厂的老板,企业规模不大,成立时间不长,但生意不错,每个星期都来喝羊汤,说是喝不着就像缺了啥。
佟一琮心里打鼓,说,“先看看活儿吧。”小老板颠颠地拿来了他家生产的玉石。看到活儿,佟一琮服了。虽是大众货,但细节做得精致,看得出用了心思。小老板说:“厂子开的时间不长,不敢糊弄。糊弄别人就是糊弄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这句话说得佟一琮心动,明白事理的人,做事出不了大格。新成立的厂子,干活得较真。
以穆明的名义签的合同,约好十天一万件全出活儿,那位秃了头的小老板胸脯拍得山响,佟一琮交了订金,返回了上海。临走前,千叮万嘱,“一定帮我看住了!万万不能有闪失,要不哥们儿死定了!”
十天时间到,货没到。佟一琮急了,电话过去,穆明说:“我天天催呢,再给一天时间,出不来,我拿刀宰了他。”说的是狠话。第二天货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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