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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他责怪自己把祸事想到老娘身上。可这能怪他想吗?这是被佟一琪吓出来的。他在心里念叨着佛祖、观世音、上帝、真主、万能的玉神保佑,老娘呀,你可不要出什么事,儿子还没给您尽孝呢。他的眼睛湿了,一句古语突然出在他敏感的脑细胞里: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自小到大老娘疼着他爱着他,从没动过他一个指头,家里每天早早起床的人是老娘,最后一个睡的人是老娘,变着法儿做好吃的好穿的是老娘。可自己呢,事事违着老娘的心,不让娶程小瑜,非娶不可,不让去上海,非去不可。出来这么多年,混得一无是处。这么多年又回去过几回?陪在老娘身边有几时?自己就是个大混蛋王八蛋,是个不孝子。
穆明嘟囔着,“一琪咋不说得详细点儿?故意让人着急,说不定没那么严重,你姐啥样你不知道?她打小就爱一惊一乍,能把人吓死。”
穆小让拿过手机,“我打下试试。”重拨之后,依旧是无人接听的声音。“干妈不可能有事,肯定是琪姐吓唬人。小哥,你别着急。”
佟一琮的脸色铁青,眼睛不看任何人。他知道别人都是好心劝解,可他听不进,也没心思听。他的心系着老娘,十月怀胎生下他的老娘,心气高得吓人却苦熬苦做了大半辈子的老娘。
兰瑞儿毕竟不认识安玉尘,心里牵挂自然也少,这一刻不像那仨个乱了阵脚,慢声细语地分析,“如果真没什么事,不会突然打电话叫佟哥回去。如果事特别大,佟姐不会不说清楚,更不会那样镇定,估计肯定会在电话里哭了。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订机票,让佟哥赶回岫岩。”
穆明抬手对着自己的大胖脸来了一巴掌,“可不,临事就知道着急,咋没想怎么解决。瑞儿临事不乱,好样的。”
佟一琮显然认可了兰瑞儿的说法,想到飞机票和火车票的价格差,他说:“买火车票吧,你们三个再玩几天,我先回。”
穆明自然不会接受佟一琮的建议,赶紧订了飞机票,票只订一张,交到佟一琮手上。来回的路费花销,他也得考虑,那钱是一只只烤全羊,一碗碗羊汤挣出来的,来得不容易,应该花的他不省。能省的,他不乱花。“赶紧飞回去,我们仨坐火车,慢慢欣赏风景。”
佟一琮接过飞机票,没说一个谢字,这时还用得着说客气话吗?情谊都凝聚在了小小的机票里。啥叫兄弟呢?有事时想着惦着冲在前头的才是兄弟。
第一次坐飞机的佟一琮心里有些紧张,生怕弄出笑话。他是聪明人,眼睛盯紧机场显示屏,按照提示找到相应柜台,把机票、身份证交给机场值机人员,检查行李,办完登机手续,面无表情的值机人员将机票的旅客联、登机牌、身份证退回给他。到了安检通道,他把机票的旅客联、登机牌、身份证交给安检员,安检员在登机牌上扣下了印章。经过安检门,随身带的物品从安检门旁的X光安检机传送带传送过去,他则从安检门通过,拿起行李进入了候机大厅。
候机大厅里有些热闹,这热闹再正常不过。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有中国人的地方肯定热闹,若在平时,佟一琮欣赏喜欢这种热闹,有了这种热闹才有人间的烟火气息,才有了浓浓的亲情乡情。可现在佟一琮的心里着急,不管是小孩子的哭闹,小情侣的嬉闹,都在加剧他的烦闷焦急。可他不能把这种烦闷焦急表现出来,难道他要跟小孩子吼,不要哭了,再哭打你屁股?或者跟小情侣说,要显摆你们的深情一边显摆去,别在这儿上演现场直播?不招来一顿打才怪。人家或哭或闹或表演碍着你什么事了?他只能把烦闷焦急压在心里,闭着眼睛听候机室里的广播,期盼着自己乘坐的这班飞机快些登机。
“乌鲁木齐飞往沈阳的×××航班因空中交通管制延后一小时。”听到这条广播,佟一琮身边的人群里出现了骚动。
“中国的民航就没有不晚点的。”
“不对,是没有不迟飞的,因为迟飞才晚点。”
“人家是老大,咱们只有听吃听喝的份,挺着吧!”
挺着,要不能咋地?佟一琮急得直咬牙根,咬归咬,还得挺着。他做梦也没料到,自己第一次坐飞机是因为家里出了急事,更没想到第一次坐飞机就遭遇迟飞。从其他人的议论里,他听得出,迟飞的状态是常态,既然是常态就忍着挺着吧。只是心里着急的时候,时间过得极慢,他不时看看手腕上程小瑜送给他的那块一百五十元买来的非高仿名牌手表,开始时十几分钟看一次,后来变成几分钟看一次,越看越觉得时间过得忒慢,秒针滴答半天才转一圈,像没吃饱饭的孩子走不动路。
旁边的姑娘不停地嗑着葵瓜子,悉悉嗉嗉的声音像老鼠咬着纸片。佟一琮小时候最喜欢嗑葵瓜子,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零食,他门牙上有一个小豁口,是嗑葵瓜子留下的印记。可现在,就在现在,听着旁边姑娘嗑葵瓜子的声音,他简直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掐住那姑娘的喉咙,问她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刺激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姿态来捏葵瓜子。他的冲动一瞬间产生,又在一瞬间熄灭。因为他清楚,姑娘是无辜的,她并不知道,他的老娘也喜欢嗑葵瓜子,不知道她捏起葵瓜子姿态和他的老娘那样相像,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不急不慢的送到上下齿之间,其余三根手指微微上翘,透着股不经意的娇气。不,那姑娘的姿态和老娘不完全想像,老娘的身上还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那样的气息年轻时有,年老时还有,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他记得母亲的叮嘱,“别摘下脖子上的平安扣,再见面,妈亲手给你换。”他记着老娘的话,红绳已经变成了粉色,没摘也没换。可恨的佟一琪,她却说老娘的身体身体感觉不太好。不太好是怎么个情况,倒是说个明白啊?佟一琪,别看你是我姐,见了面,我一定饶不了你。谁让你吓我,谁让你不把具体情况说清楚。
“乌鲁木齐飞往沈阳的×××航班的乘客请到11号登机口登机。”广播又一次响起。佟一琮起身,背起旅行包,箭一样的冲向登机口。身边传来两位旅客的对话。
“不用着急,按号入座,一个萝卜一个坑,早上晚上一个样,没必要非得跟人家挤。”
“你总不着急,行李呢,到时位置让人家占了,咱们的行李放哪儿?”
“有地方,不用着急。大件的行李都托运了,俩登机箱占不了多大地方。”
耳朵里听着别人说话的空当,佟一琮已经把登机牌交给了服务人员,服务人员从登机牌上撕一小块,其他部分交回给他,他便跟着其他人后上了飞机。美丽大方的空姐站在机舱口,笑容可掬的和旅客点头微笑。众多的旅客却像木偶人似的没有半点表情。走在佟一琮前面的一个小朋友对空姐说:“姐姐,你好漂亮!”
空姐的脸上顿时笑容荡漾。
佟一琮跟在小朋友身后,同样送出了微笑,尽管他的微笑有些苦涩,但真诚。他相信,人和人之间应该多些笑容,多些赞美。这样才能传递快乐和幸福。比如那个小朋友的赞美和微笑,人家空姐传递了笑容,得接过来,传下去,不能让那笑容掉地上,摔碎了。
佟一琮的位置在窗口,这是他想要坐的位置。没有心思理会那些或寻找座位,或安置行李,或同漂亮空姐搭讪的同机旅客,他把目光投向窗外。机窗外,不同航空公司的飞机正停在跑道上,标有特别标识的车辆在机场上忙碌穿梭。他把目光望向更远处,突然明白,人生原来是以减法来计算的,见了一面少一面,聚了一次少一次。这次见面了,下次可能再也见不到。人生晃如一梦,刚刚还在这个城市,可能下一分钟便会离开,人生中的许多际遇都是如此吧,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的事情是空姐的温馨提示:“先生,请您不要对着我们拍照,这是航空公司的规定,感谢您的合作。”机舱内一阵笑声。显然是某位旅客见美心动,拿起了单反相机。其实这事再正常不过了,漂亮的事物人见人爱,空姐是航空公司的形象大使,旅客见了动心也是人之常情。
直到这时,佟一琮才知道,他乘坐的飞机并非直接从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飞往沈阳桃仙机场,而是要经停兰州。
乘务长彬彬有礼地介绍着各种安全提示,中文一遍,英文一遍。佟一琮对那一口英国伦敦腔羡慕至极。
按照要求,佟一琮和众人一样系好了安全带。含上旁边乘客好心递过的薄荷糖。“起飞时,耳朵会因高空压力不舒服,吃点儿东西,保持口腔活动,可以减少不适的感觉。”那是一位同他年纪相差不多的男人,标准的东北男人外貌,广东人口音,声音略显沙哑,有点儿磁性的沧桑感,或者在女人看来是极具男人味道的声音。坐上飞机起,这位男士的手里便一直捧着书。佟一琮瞧了一眼,《胡雪岩传奇》。从书名上,佟一琮分析这位肯定是从商的。关于胡雪岩,佟一琮只知道他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位红顶商人,慈禧老佛爷御赐过黄马褂,也因为和政治太紧密,最终成了左宗棠和李鸿章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起飞带来的颠簸并没有让佟一琮觉得特别不适,反而是渐渐升高俯看地面的辽远为他带来了些许的愉悦。特别是当窗外出现蓝得刺眼的天空,似乎经过漂白粉洗涤的云朵,柔软轻缓的从飞机旁边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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