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几年前，听别人说的。”朴灿烈慢慢地回答他，“而那个人代表的那段记忆。。大概只有我还记得吧。”
　　
　　“是。。”
　　
　　模糊的答案在脑海里呼之欲出，金钟仁猜测一般地吐出几个字，然后看到朴灿烈扭过脸对着他笑了笑：“嗯，是那个在教堂里认识的首席小提琴手和我说到的，只可惜，记住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金钟仁不知道该说什么，胸腔里涌动的感情太复杂，让他一时间喉头哽咽。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和他说到这个？”朴灿烈突然笑了起来。
　　
　　“我。。”金钟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教堂外边，就有钟楼啊。。”朴灿烈摇了摇头，对着他耸了耸肩，“我听说，每一声钟声都代表着一个人的宿命，如果有某一声敲打在了胸口，让你一瞬间震了一下，那就说明，你的宿命到来了。”
　　
　　“宿命？”
　　
　　“嗯，宿命的那个人，许你终生的那个人。”朴灿烈扭过脸，看向了根本没有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的卞白贤，半晌才说，“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说法吧，一起敲响钟声，许下终生。”
　　
　　“说的没错。”金钟仁慢慢地回应，眼睛闭上再睁开，漆黑的眼底不流露一丝情绪。
　　
【2】
　　十一点半的时候，三个人手上的通讯器微微震动，提示他们已经到了可以登上钟楼的时间。
　　
　　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的气氛就莫名其妙变得有点奇怪，似乎登上钟楼真的会代表什么一样，吴亦凡金俊绵之前提到的和占卜有关的“日月星”的宿命问题，似乎这时候在心底变得特别清晰。
　　
　　“我能不能问一下。。我们上去到底是做什么的？”朴灿烈忍不住开口。
　　
　　走在最前边的金钟仁扭过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卞白贤，半晌才说：“不是去看线索的吗？”
　　
　　“是嘛。。”朴灿烈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重新转过脸去。
　　
　　“不是说要撞钟么？”
　　
　　卞白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金钟仁脚下一顿，差点没踩空，朴灿烈猛地回头，目光直勾勾盯着卞白贤的脸看。
　　
　　“怎么了？”卞白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
　　
　　“凡哥不是说，我们是什么日月星。。所以说不定是宿命，才让我们上来么？”卞白贤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宿命是最不能预料，但是也不能违抗的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虔诚。
　　
　　“我以为你不相信这些东西。。”继续往前走的金钟仁漫不经心地在他身后随口说，卞白贤没回头，半晌才说：“我一直相信宿命。”
　　
　　“你不是不相信鬼吗？为什么还能相信宿命？”金钟仁觉得不能理解，“你也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如果。。”
　　
　　“宿命和信仰是没关系的，我不相信鬼是因为在我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并没有任何所谓的“保佑”出现，而宿命。。无法违抗。”卞白贤淡淡地说着，仰起脸看了一眼上方长而狭窄的楼梯，“比如我们做下的每个决定，都有可能是宿命的决定，不可违抗的。”
　　
　　朴灿烈突然停了下来，卞白贤差点没一头撞在朴灿烈背上，最后边金钟仁的手掌僵硬在上楼时无意撑着的墙壁上，半晌都没说话。
　　
　　“那么所有的相遇也是一样吗？”朴灿烈回过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卞白贤。
　　
　　卞白贤仰着脸看着他，在光线照耀下，他的眼睛清澈得像是可以轻易穿透。
　　
　　“所有的相遇，所有的过去，所有的一切——无法违抗吗？”
　　
　　卞白贤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死寂。
　　
　　金钟仁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来打破前边的两个人对视的状况，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手指握紧又松开，他只是呆呆地把目光从朴灿烈的脸上转移到卞白贤的后脑勺上。
　　
　　“卞白贤，你还能再狠心一些么？”
　　
　　朴灿烈在沉默里慢慢地开口说话，他的嗓子本来就低沉，这时候因为略微的沙哑而显得更悲伤：“在那之前，你就知道那是我，但是你从未表现出分毫——在后来，我也知道了那是你，而你现在的表现，依旧是现在的样子——卞白贤，你。。”
　　
　　金钟仁慢慢地捂住胸口，那股突如其来涌上心头的痛苦的感情，就像是潮水一样把他从头到脚地湮没，迷茫的挣扎，无奈的酸涩，掩饰不住的愤怒，铺天盖地，依旧可以称之为爱情。
　　
　　他从未这样不安过他们之间的制约，朴灿烈的感情，既然他能够感受，那么卞白贤一定也可以。
　　
　　卞白贤没有说话。
　　
　　朴灿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感情波动并不算特别剧烈，虽然有时候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心情的愉快——那是艺术家与生俱来的热情感——在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感情失控，心情绝望，几乎都和面前的这个人有关。
　　
　　作为艺术家，他的感情其实很单一，在他十九年的人生里，只有一个人。
　　
　　只有卞白贤。
　　
　　那是他所有的隐藏在音乐里，艺术作品里的感情来源。
　　
【3】
　　在长久的沉默里，卞白贤缓缓开口说话了。
　　
　　“你想怎么样？”
　　
　　依旧是这样的语气，金钟仁回忆起最初的时候，在资格测试结束后不久激怒他的卞白贤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那样单薄清秀的少年，眼神却很冷漠，冷漠而且疲惫，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沉淀在了他的眼底，被氤氲的雾气遮掩辨不清晰。
　　
　　“我想怎么样。。我能想怎么样。。”朴灿烈突兀地笑出来，喃喃自语，眼底一闪而逝的像是泪光一般的感情被站在他下边的卞白贤和金钟仁收入眼中，“卞白贤，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到底都在想什么？”
　　
　　卞白贤沉默了。
　　
　　“你是不是觉得，五年前你离开了我，那也只是宿命而已？即使是想要离开，你又为什么不告而别？”
　　
　　卞白贤依旧不说话。
　　
　　金钟仁在他们后边轻声咳嗽了一声，低声说：“我们是不是还是继续走比较好？”
　　
　　朴灿烈没有理会他的话，卞白贤依旧一动不动。
　　
　　“卞白贤，你拒绝去相信别人，拒绝任何人的接近——如果你相信宿命，那现在你所处的境地就是报应——”
　　
　　他说完那句话，就突兀地后悔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悲伤忽然涌上心头，那股悲伤太过于突兀而强烈，让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身体。
　　
　　那是属于卞白贤的悲伤。
　　
　　在他说完了那句“报应”之后，卞白贤无法抑制的心底的悲伤，因为太痛了，感情激烈到几乎可以影响到他们——要知道，在传感器的作用下，他们最容易感受到的感情是彼此的愤怒或者喜悦，而悲伤，或者动情却一直很难被感知。
　　
　　更甚的是，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来源于卞白贤的感情。
　　
　　金钟仁看向卞白贤的时候，感觉他的背影只是晃了一下，手掌紧紧撑住了墙壁。
　　
　　在他的注视下，细长的手指一根一根蜷缩，绷紧，骨节泛白，然后才一根一根松开。
　　
　　在那个刹那，金钟仁几乎都已经抬起了手，想要把那个背影拥进怀里，但是还没等他继续行动，目光注视下单薄的肩膀轻轻耸起——卞白贤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那只手一瞬的事情，而那股影响他们的悲伤已经消失殆尽，只留下空旷的回音。
　　
　　“那也和你无关。”
　　
　　他淡淡地说，背脊固执地挺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颤音，但是拉得极长的尾音，就像是下一瞬就会全盘崩溃。
　　
　　似乎是想要确认，又想要否认什么那样，他又重复了一遍。
　　
　　“朴灿烈，那都和你无关。”
　　
【4】
　　朴灿烈这个晚上说过的话里，那句“报应”是一记绝杀。
　　
　　卞白贤似乎表现得一切正常，但是他眼睛里昔日那些稍稍放松了一些的，柔软的感情似乎又因此统统消失了，他的表情显得比昔日还要冷淡，他的声音生硬，隐藏着疏离。
　　
　　他们已经达到了钟楼顶层。
　　
　　宽阔的顶层，除了在中间耸立而起的钟盘的之外，四面环绕着的是石块堆砌的类似于瞭望台的存在，而传说中可以撞钟的那个存在，在钟盘右侧搭肩的小小的方形亭子里，那个巨大的钟，和他们的想象里的撞钟有些差别。
　　
　　“有点像。。中国的那种钟。。好奇怪。。”金钟仁打破了沉默的气氛，率先走过去。
　　
　　似乎是要用力推动悬挂在半空的大钟，使它撞击发生的，但是。。
　　
　　金钟仁想要试着推动那巨大的钟，但是他伸出手退了半晌，才愕然地收回手去。
　　
　　怎么回事？
　　
　　“怎么了？”卞白贤在他身后询问，绕开了朴灿烈，走到了另外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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