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明明在台上呆久了是危险的，为什么他还要那样说？
　　
　　“对不起，我话说重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他的语气生硬，根本没有任何察觉到自己“话说重了”的自觉。
　　
　　“卞白贤，你在没有父母的情况下长大，所以你不明白。”
　　
　　卞白贤本来还想出口解释什么，却在这个时候愣住了。
　　
　　金钟仁了解他，所以也知道说什么对他是最大的伤害，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地后退了一步，嘴角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这一次才是真真正正地说不出来一个字了。
　　
　　他想说一句“没有父母也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或者反驳一句“其实我有父亲的”，但是好像无论哪个都不能作为用来反驳的语句，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点哑。
　　
　　“是啊，你们有父母。我没有。。”
　　
　　如果我能决定，我也不想这样，普通人都能够拥有的天伦之乐，居然是我最大的痛处。
　　
　　“对不起。”
　　
　　他条件反射地道歉，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是刚刚说完话，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轻轻握住，然后往后扯了一下。
　　
　　他回过头茫然地去看，看到的是自己料想过，却没有真的觉得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
　　
　　“本来这种小孩子的吵嘴性质的对话我不该参与的，但是如果涉及到了对父母的攻击，我似乎站在旁边不太好？虽然不是什么合格的父亲，也没怎么管过这个儿子，毕竟血缘上来说，这还是我儿子，不是吗？”
　　
　　卞白贤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握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在还是孩子的时候，曾经数次期待过，却从未出现。
　　
　　哪个男孩子心中不觉得自己的父亲就是盖世的英雄，会在任何危难的时刻踏着五彩祥云，英雄一般威风凛凛地出现呢？虽然他早就过了那样期待的时刻，对自己的父亲也难以称得上有多少亲情可言，但是这个时候，却还是突然想要流泪。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
　　
　　原来的那些日子里，明明还在背后看着我一举一动的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来到我面前？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站在我身边也好。
　　
　　“卞。。东河先生？”
　　
　　卞东河似乎来得很隐蔽，还戴着墨镜，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力，看到金钟仁的表情，他缓缓地扬起嘴角，露出了和卞白贤有些相似的笑容。
　　
　　“虽然刚才没有过来，但是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关于之前的事情，还是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说吧。”卞东河似乎也不好出口训斥小辈，只是想了想才泰然地说，“有些误会产生了就不好解开。”
　　
　　这次换做金钟仁哑口无言。
　　
　　“有些话，说出口了，就收不回来了，就算听得人不计较，也忘不掉了，你说是不是？”
　　
　　说话的时候，卞东河意有所指地转过身，轻轻按住了眼神茫然的儿子的肩膀：“还好吗？”
　　
　　卞白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半晌才迟疑着说：“为什么。。在这里？”
　　
　　“老熟人请我参加，正好又有假期，就干脆出来吧。”卞东河毫不在意地回答，“本来只是来随便看看，没想到正好看到不太和谐的东西。”
　　
　　卞白贤摇了摇头：“那没什么，比那个恶毒得多的话，我也都听过，不在意的。”
　　
　　只不过那时候说出那些话的人他并不在意，所以没有关系而已，但是归根结底，他也不需要去在意金钟仁说的话吧，只不过是普通的同伴而已，目前为止。
　　
　　他没有想要和自己的父亲说什么的意思，也不想再和金钟仁去解释什么本来就解释不清的事情，只是耸了耸肩，转过身往因为尊重他的谈话，一直没有走过来的朴灿烈。
　　
　　朴灿烈亲昵地揉了一下他的发顶，似乎是在问什么。
　　
　　卞白贤却只是摇了摇头，朴灿烈就不再继续询问什么，只是伸手勾过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
　　
　　卞白贤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别过头看了他一眼，用手肘抵了他一下。
　　
　　卞东河似乎放心了一般，重新转向没有动的金钟仁：“刚才那些话，说的可不漂亮。”
　　
　　金钟仁嘴角动了动，但是没能说出话来。
　　
　　“我当然是没有任何立场责怪你的，孝顺这个词，本来就是最应该做到的，父母的确应该是被摆在第一位，永远不会动摇的——不过有些话说得太重，白贤这样性格的人，嘴上不说，可是会当真的。”
　　
　　“我只是。。有点急。。”真的有点急，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感到愉快的事情出现，金钟仁只觉得自己绕在一团乱麻里无法挣脱，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看到什么人，就想要无差别地攻击——
　　
　　似乎没料到金钟仁的回答的卞东河一愣，然后重新露出了笑容：“我想。。也差不多了。。毕竟，没有任何回应的爱情，没有理由继续坚持下去，不是吗？”
　　
　　“上一次，您不是这么和我说的。。”金钟仁有点惊讶。
　　
【3】
　　“白贤的母亲，我非常非常爱她。”
　　
　　S.C.P的房间里，隔着厚厚的玻璃墙，卞东河的声音温和地传到耳畔：“无论你相不相信，从认识她开始，直到现在，我都一直爱着她，从未改变过。”
　　
　　“可是为什么她在去世的时候，您根本没有。。”
　　
　　“那是因为她不需要我。”卞东河笑了，看着愕然的金钟仁，摇头叹气，“不敢相信吧？这是连白贤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实——他的母亲，爱的人根本不是我，她喜欢的那个人，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是。。谁？”金钟仁忍不住要问，他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一个女人艰难地活在贫民区，养活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从未有任何的松懈，直到被杀死——她如果不爱自己的丈夫，还能爱谁呢？
　　
　　“她爱的那个人，是我的姐姐。”
　　
　　“您的。。姐姐？”
　　
　　“对。”卞东河苦笑，“我的姐姐，白贤的姑姑，她和我是双胞胎，只比我大了半分钟时间而已，只不过因为一场坠机事件而去世了罢了，自从我的姐姐去世之后，白贤的母亲就嫁给了一直爱着她的我——虽然我知道，她一直是不爱我，甚至排斥我的，但是也无所谓，至少她还和我在一起。”
　　
　　“可是您为什么要离开她呢？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特别，所以害怕牵扯妻儿么？”
　　
　　“不，不完全是。”摇了摇头，卞东河叹了一口气，“是她自己，并不需要我，甚至可以说，她把白贤当做她和我的姐姐的孩子，而不是和我的，所以在怀孕之后，我于他而言，就没有那么大的用处了。。”
　　
　　“可是。。”
　　
　　“虽然我和我姐姐是双胞胎，但是并不太像——相反，白贤却和我姐姐更相似，任谁都会觉得，他其实是我姐姐的儿子吧，更是因为如此，一开始的时候，白贤的母亲要他的目的是不纯的——虽然成为一个母亲之后，她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一个儿子了，无论是我姐姐，还是我，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您。。”
　　
　　“我依旧爱着她，即使她已经不在人世也一样，说是执念也好，习惯也罢，更多的时候，我想当初离开她，并且不去关注她好不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太爱她。”卞东河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因为太爱，所以不能容忍她心里装的是别人，哪怕是我的姐姐，所以我选择离开，为了不受伤害，为的是逃避这个现实。。”
　　
　　金钟仁突兀地觉得，对方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底去。
　　
　　“无论如何。。爱一个人，而那个人也爱自己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我们也没有理由去责怪，现在的你，很像是那时候的我——因为爱所以放不下，即使是被伤害了也要陪伴在他身边，这样的选择没错，但是自己会痛。”
　　
【4】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和你说，白贤这个孩子活得很有目的性，为了这个目的，很多东西他都能狠得下心去抛弃，所以即使作为他的父亲，我也建议你放弃他。。”
　　
　　“我已经选择了听从。。您的话。”金钟仁艰难地开口打断了卞东河的话，得到了对方一个惊讶的回视。
　　
　　“哦。。这样。。”卞东河却笑了起来，“也应该这样做。”
　　
　　金钟仁在这位明明斯文秀气的长辈面前，不知为什么，总是有种无端端不自在的心虚感，听到对方的若有所思的赞同声，有点说不出话来。
　　
　　“你的塔罗牌是MOON吧？”他突兀地问。
　　
　　金钟仁吓了一跳，连忙点了点头：“对。。可是您。。怎么知道的？”
　　
　　卞东河只是平静地笑：“并不是白贤告诉我的，不用去怀疑他。”
　　
　　“我并不是。。”金钟仁知道他是再说之前他和白贤说的话，这时候更是手足无措，“对不起，先生，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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