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朴灿烈真想俯下身去吻那颤抖的睫毛，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但是手指艰难地一根一根收紧，他却只是遏制住那股呼之欲出的欲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悲伤。
　　
【7】
　　“那么还有第三幅画。。”
　　
　　失态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卞白贤又熟练地敲击了一下键盘，转移到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展出的第三幅民间艺术作品上。
　　
　　监控录像截取，放大，修图，缓冲，最后打开。。
　　
　　卞白贤点下最后的回车键，慢慢地展开在他们面前的屏幕上。
　　
　　然后肩膀猛地一颤，往后靠过去，重重撞在椅背，电脑差点没扶稳，从膝盖上滑下去掉在地面——幸亏朴灿烈及时弯腰，伸手一托，才把电脑重新托起来，防止它也重蹈覆辙，走上它前辈的不归路。
　　
　　是油画。
　　
　　大框的油画上，背景并没有特定的景点，远远的似乎只是一辆被人驾驶经过的马车，高头大马拉着木质白色的车驾，红色的伞棚下的人影被画面的主人物遮挡了打扮。
　　
　　半侧身站在画面中心的少年，白色衬衫在风里微微鼓起弧度，阳光把衬衫的衣角晕染得透明，亚麻绿的发，清清冷冷的蓝色眼睛，眸光清浅，轮廓秀雅，嘴角带笑。
　　
　　“纳西赛斯。。”张艺兴自言自语。
　　
　　“什么？”鹿晗困惑地看着画面，再看看卞白贤，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又觉得好像没什么稀奇的，半晌才问出问题来。
　　
　　“这幅画我原来见过。。”张艺兴低声说，“名字叫做《纳西赛斯》，英文中的“水仙花”的意思，就是以这个名字命名的。”
　　
　　“水仙花。。为什么？”黄子韬问。
　　
　　“那还是属于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了。”张艺兴解释，“纳西赛斯，河神和水泽女神的儿子，纳西赛斯，神话中看着自己倒影死去的美少年。”
　　
　　“看着自己的倒影而死？”黄子韬不记得这个典故。
　　
　　“嗯，很早之前的人很喜欢的东西了。。”金钟大帮他解释，“纳西赛斯长相太过于俊美，所以谁也不爱，每天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欣赏自己的美貌，最后也因此死在水边。。”
　　
　　“所以纳西赛斯，水仙有两种可能性——一个是自恋狂，另一个就是。。绝顶美少年。”张艺兴继续说。
　　
　　“哇塞。。那按照这幅画的情况，那就应该是第二个意思了吧？绝顶美少年？”黄子韬很兴奋，“这里的这个男孩子看起来还很小啊，不过真的很。。”
　　
　　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底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对方，却突然感觉身边的气氛有些古怪，抬起眼睛才发现，卞白贤脸色发白，朴灿烈目光凝重，金钟仁也是一脸愕然。
　　
　　“怎么了？”他迟钝地问。
　　
　　“这幅画。。”金钟仁脸色不好看，“这幅画里的这个主人。。就是白贤啊。”
　　
　　“呃？”
　　
　　“啊？”
　　
　　“这是白贤？”
　　
　　“的确有点像，可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明真相的众人都惊讶地盯着金钟仁，再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改容后的白贤？”金钟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幅画画的是改容了的白贤？可是。。艺兴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这是一幅名画啊。”张艺兴也困惑，“这幅画的原作就在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陈列，虽然作者一直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好像是在私人收藏区，就是说要看的人需要再买门票才能看到。。”
　　
　　“所以这个作品是翻画？”金珉硕问。
　　
　　“是翻画，可是原作者是谁，为什么会认识。。等等——”金俊绵对比了一下画里人的年纪，半晌才转向了朴灿烈，朴灿烈没有给他疑惑询问的时间，嗓音沙哑地承认。
　　
　　“这是我画的。”
　　
　　“你画的？”
　　
　　朴灿烈显得有点局促，又有些心情震动：“这是我画的，在维也纳，离开维也纳的时候因为画太大而无法全部带走，所以暂时存放在了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私人展览区。。”
　　
　　“所以这个人是。。是白贤的一个身份？就是。。Licht？在维也纳的Licht？”吴世勋挑眉询问。
　　
　　“对。。那就是当年的。。Licht。”朴灿烈喃喃自语，眼底却似乎有了泪意，“记忆里的少年。。”
　　
　　“我的天哪。。”鹿晗彻底傻了，“居然是当年的白贤。。居然是你画的。。居然是这幅画。。”
　　
　　“那为什么你要取名为“纳西赛斯”？顾影自怜，最后死去的美少年？”度庆洙不明白。
　　
　　朴灿烈脸色越来越白，似乎并不想说的样子，但是最后还是慢慢地低声说：“顾影自怜的美少年。。最终在我心里死去。。这是最后决定把他遗忘的时候画的最后一幅画，画完之后，我就决定。。”
　　
　　“让他在你心中死去。。”张艺兴猛地看向卞白贤，看见后者的整张脸毫无颜色，甚至嘴唇的最后最后一点颜色都失去了。
　　
　　“画的。。内容不重要。”他勉强地说着，声音却因为情绪而断断续续，合上电脑屏幕，他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但是却怎么也没能成功，反而随着车的震动摇晃了几下，重新跌了下去。
　　
　　“白贤？”鹿晗伸手想要去抓，但是朴灿烈已经率先伸出手扶住了卞白贤的肩膀。
　　
　　似乎是被火焰烫到一般，卞白贤猛地一抖肩膀迅速甩开了他的手，他眼睛都没有抬起来，声音却抖得越来越厉害：“我有点不舒服。。没事。。”
　　
　　他拨开站在身边的几个人往后走，步履踉跄，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结果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他随着车身一个踉跄了，幸好迎面被吴世勋及时捞了起来。
　　
　　吴世勋刚想把他顺势送到金钟仁手上，肩膀却突然一沉，卞白贤把自己的下巴静静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吴世勋一瞬间表情崩塌神情失控呆若木鸡。
　　
　　“等等。。”他僵硬地感觉着一边沉一边轻的身体失去平衡感，想说什么但是不太敢动。
　　
　　最后他也只是努力挤出一个正常点的，淡定点的表情，面对着盯着他看的一群人，好像卞白贤的这个举动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压力到底有多大。
　　
　　肩膀上的人在微微颤抖，抖得太厉害，让他不得不在摇晃的车上悄悄扶住身侧的椅背勉强支撑自己不会因为对方的战栗而倒下去。
　　
　　在鹿晗的各种挤眉弄眼示意下，吴世勋没办法一把甩开肩上的人，就算鹿晗不这样示意他也不敢，因为金钟仁的表情就像剑一样凌厉非常，吴世勋觉得自己脸上已经出现了无数个窟窿。
　　
　　关我什么事。。
　　
　　你看我也没用。。
　　
　　这是他主动靠过来的我什么都没做好么。。
　　
　　谁叫你刚才站的不是这个位置。。
　　
　　脑子里混沌一片，各种思绪纷乱飞舞，但是明面上，吴世勋还是不得不继续一动不动地站着，在所有视线和目光的注视下，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鬓角渗出了冷汗。
　　
　　他宁可站在镁光灯和各国领导人的注视下说几个小时的演讲，也不愿意在这种包含着谴责，揣测，无奈，担心，高深莫测的视线集合里继续站着。
　　
　　幸亏，在长久的寂静里和他感觉卞白贤慢慢地直起了身体。
　　
　　他的手指痉挛般紧紧握着胸口的衣料，许久才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抱歉啊世勋。”
　　
　　吴世勋看着他，半晌咳嗽了一声，尴尬地说：“呃。。不客气。”
　　
　　他说话的声音是哑的，眼眶是红的，脸色是惨白的，背对着所有人，只有吴世勋把他的状况收入眼底。
　　
　　满肚子刚才酝酿出的，等他恢复一点要说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吴世勋在好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的状况下，又把目光求助般投向了鹿晗。
　　
　　鹿晗又对着他努嘴眨眼示意他安抚，但是吴世勋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白贤啊。。”
　　
　　最终，鹿晗终于发现交给吴世勋来接管任务是一件太困难的决定，不说处于风暴中心的吴世勋，金钟仁和朴灿烈的目光连他都能感觉到。
　　
　　凌厉地擦过他的面颊，空气里似乎都染上了血腥味。
　　
　　鹿晗还没来得及上前安抚一句，卞白贤已经慢慢地转了回去。
　　
　　“抱歉。”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是略微有点沙哑的嗓音，却还要牵强地扯出一点笑容来，“我有点。。晕车。”
　　
　　当然没人相信他是晕车。
　　
　　金俊绵担心地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是又怕自己的关心意思太明显让白贤觉得不舒服，沉默了一下，幸亏吴亦凡已经在一直没说话许久的情况下开口了。
　　
　　“身体没事就好，各回各位去，很快就要到了——”他严厉地说，顺手在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情况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的朴灿烈背上拍了一巴掌，“既然已经有了寻找方向，就回去再准备一下，按照顺序，把那三幅画拿回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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