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仁迟疑着，不好意思去做什么，却又觉得这样不干净，也不舒服。
　　
　　就在他迟疑不决的时候，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发出了微微的一声呻吟，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白贤。。”
　　
　　卞白贤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金钟仁一瞬，嘴唇慢慢地动了动，勉强露出了笑容：“啊。。是你啊。。”
　　
　　金钟仁想说一句什么，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讷讷地问：“你难受吗？”
　　
　　卞白贤一愣。
　　
　　金钟仁慌张之下有点语无伦次，这时候连忙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身上的衣服。。还有你之前爆炸失血。。我是说。。”
　　
　　卞白贤在床上动了动，苦恼地拧起了眉毛：“这样说起来。。还真的有点不舒服。。身上的斗篷好热，裤子也好紧，还有那个链子什么的，硌得好难受。。”
　　
　　“啊，啊我也这么觉得。。”
　　
　　“能扶我起来一下吗。。我想去浴室里换身衣服，稍微清洗一下。。”卞白贤有点抱歉地盯着他，“好像之前抹在我身上的那个不知道是流银还是碎金的香水没全冲掉，现在粘得很难受。。”
　　
　　金钟仁慌慌张张地帮他把被子掀起来，转过身找到拖鞋，他低下头握住卞白贤的脚踝，帮他把两只拖鞋穿好，然后架着他的手臂扶着他下床。
　　
　　卞白贤是真的很虚弱，张艺兴的治愈术只能迅速复原伤口，却无法弥补损失掉的那些血液，所以刚刚站直了身体就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往后倒下去。
　　
　　金钟仁连忙半扶半抱着支撑起他，却发现他的双腿一个劲打颤，根本站不直身体。
　　
　　卞白贤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他的声音都是轻轻的，细细的，眼神也毫无昔日的凌厉冷漠感，整个人显得有点迟钝。
　　
　　金钟仁把他直接打横抱了起来，走到浴室门口看了看里边，发现浴室里的那把椅子上没有软垫，就又小心翼翼从床上抓了一个过来垫在椅子上，然后把卞白贤放下去。
　　
　　卞白贤被他的“轻拿轻放”弄得有点无奈，等终于坐在垫子上之后，金钟仁抓了抓后脑勺往后退了一步帮他关门，嘴上低声说：“我就在外边，万一有什么行动不方便就和我说。。”
　　
　　“嗯。”里边隐隐约约传来卞白贤的声音，金钟仁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浴室门口，听到里边安静了一会儿传来“哗哗”的水声，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卞白贤本来就瘦，现在失血过多的虚弱，让他越来越单薄，金钟仁刚才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觉得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
　　
　　刚刚见面的时候。。似乎还没有那么瘦。。
　　
　　甚至在日本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你自己的。。
　　
　　到底是多不关心你自己，才能把自己弄成这样？本来骨架就小而且轻，整个人就好像只是骨头上罩着一层皮。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在墙上，耳畔水声阵阵，心脏却止不住酸涩。

【4】
　　半晌水声突然停了，金钟仁弹起来的瞬间听到卞白贤在里边轻声说话：“钟仁？”
　　
　　“什么事？”他提高了声音问回去。
　　
　　“能帮我。。换洗的衣服吗？在我的箱子里，随便拿几件就可以。。”卞白贤的声音还是很微弱，要不是金钟仁的听力足够，几乎会完全错过。
　　
　　“啊，啊好。”他扫视了一圈房间，跑到放在边上的卞白贤的箱子旁边看了半晌，看起来很高档的设计，他不知道怎么打开箱子。
　　
　　他在箱子前边折腾出一头汗，半晌才终于弄清了打开的方式，把箱子弄开之后，又对着满箱子黑白灰三色的T恤衬衫发呆——卞白贤对于自己实在是不够在乎，所以也不怎么爱好打扮，除了T恤衬衫之外就是普通的牛仔裤，鸭舌帽，除此之外只有各式各样的电子产品，有些金钟仁都没见过。
　　
　　就算认识这么久，金钟仁也没亲眼看过卞白贤的行李箱，这么一看来不知道为什么，加倍心酸。
　　
　　“钟仁？”
　　
　　似乎是得不到回应，卞白贤又微微提高了声线喊了一句。
　　
　　金钟仁慌慌张张抓了几件衣服跑过去，等了半晌没等到里边的人开门，正在疑惑的时候里边的人似乎是很不好意思的，轻声地说话：“对不起。。我好像打不开门。。”
　　
　　虚弱到已经拧不开门把的地步了么？
　　
　　金钟仁愈发心酸，他走过去拧开门，伸手把衣服递进去，然后重新帮卞白贤把门关好，听到里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一阵子，抬起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卞白贤扶着墙，喘着气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着金钟仁问：“你要不要洗个澡？”
　　
　　“啊。。我不用，世勋好像把我弄回来之后已经帮我该弄的都弄好了。。”金钟仁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显得有点尴尬，卞白贤听他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就变得有点微妙。
　　
　　但是显然只是一闪而逝的微妙而已，他在金钟仁的帮助下重新坐回了床上，微微喘着气，脸色刷白一片。
　　
　　“你。。”
　　
　　“只是失血过多。。”卞白贤平淡地说，满不在乎的样子。
　　
【5】
　　金钟仁慢慢地低下头。
　　
　　依旧是对自己毫不在乎的情况，卞白贤就是这么一个人，或许除了自己的那个心愿之外，他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事情，甚至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
　　
　　“你。。”他哽了一下才继续说，“你越来越瘦了。”
　　
　　卞白贤一愣，半晌点了点头低声说：“没什么的。。瘦一点，也能吃回来嘛。”
　　
　　金钟仁本来觉得心酸，这时候莫名其妙被他弄得想笑，实际上他的确笑了起来：“胖回去这个心愿庆洙哥一定特别想真的实现，不过我想你总是不配合。”
　　
　　卞白贤也笑了，笑得咳嗽起来，惊心动魄，却依旧一点血色也没有。
　　
　　“回去还是休息一阵子不要到处乱跑吧。。”金钟仁连忙过去帮他拍打背脊，顺带着把他抱进怀里，卞白贤咳嗽着想要推开他表示自己很好，却只能更剧烈地呛咳。
　　
　　“你。。”
　　
　　半晌才终于终止了惊天动地的咳嗽，金钟仁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卞白贤的眼睛半睁半闭，连嘴唇上都毫无血色。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勉强地说着，挣扎着离开金钟仁的怀抱重新躺倒在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抗拒的姿态却表明得很清楚。
　　
　　金钟仁慢慢地叹出一口气。
　　
　　“这样逞强累不累？”他无可奈何地盯着倔强的人不知所措，“我以为你至少。。”
　　
　　一起死这样的誓言，虽然我并不敢当做表白，但是至少也说明我的地位是不同的，至少。。不仅仅是。。
　　
　　卞白贤又重新睁开了眼睛：“真的没什么的。。”
　　
　　他低声回答。
　　
　　金钟仁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居然是诚实地在表达自己的意思，他的的确确觉得这点伤没什么——可这种变化却没让金钟仁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慰藉，反而愈发心疼。
　　
　　“你都这样了。。”他慢慢地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不知所措。
　　
　　他知道卞白贤是什么人，所以说什么都是徒劳，只不过。。
　　
　　“我那个时候，是真的想。。和你一起死。”他低声说。
　　
　　卞白贤闭着眼睛回答：“我知道。可是我。。却没想要和你一起死。”
　　
　　金钟仁愣住了。
　　
　　“我死了，我们才真的全都解脱了吧。。你，我，灿烈。。”他的声音微不可闻，“你还有你爸妈，还有世勋，为了他们，你也不该和我一起死在那种地方。。”
　　
　　“你要是了解我，就别再说这样的话。”金钟仁打断了他，眉头紧锁，“不要帮我擅自决定我应该怎样，那都是我自己会去考虑的东西，而你。。”
　　
　　他狠狠咬牙：“而你。。而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够了。”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听到卞白贤轻轻地回答：“好。”
　　
　　很难得的，卞白贤居然真的妥协了。
　　
　　金钟仁盯着他。
　　
　　卞白贤努力地扯了扯嘴角，转移了话题：“你们。。和他们联系过了吗？”
　　
　　金钟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顿了顿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艺兴哥他们肯定能把事情办好，所以他。。他们不会担心的，你好好休息。。”
　　
　　卞白贤应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金钟仁凝视着他的侧脸，半晌走到床边，卞白贤只感觉他的鼻息炽热地靠近，下意识睁开眼的瞬间，金钟仁的嘴唇已经轻轻地印在了他的鼻尖。
　　
　　一触即分。
　　
　　卞白贤眨了眨眼，被他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弄得不知所措，金钟仁对着他笑：“越来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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