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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南差不多是走了一炷香的工夫,长生看见了前面有着高大石头牌匾。牌匾下面有着一面鸣冤鼓,大雪早已经是把鸣冤鼓覆盖的严严实实。长生知道此处便是湖州府县衙了,举起双臂狠命的擂鼓震的鸣冤鼓上积雪层层剥落。长生是在倾泄连日的愤恨,这面大鼓或许能帮着自己伸张心里的委屈……
“何人如此大胆?这面鼓都几年不曾有人来敲打了,还让不让人睡个安生觉了啊!”从县衙大堂里探出了一个带着皂角小帽的衙役,满脸的睡意怒斥着长生。
长生停手道:“阿弥陀佛,小僧有冤案在身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衙役喝道:“去,去,去!大人还在后堂休息,断案要到午时才升堂!你身上可有讼状?”
“小僧连夜从集马镇赶来,不曾带有讼状。”长生如实答道。
“我说你这小和尚真是不懂规矩,击鼓鸣冤又无讼诉你这是要告谁啊?回去请人写了讼诉再来吧!”衙役说完话就把朱漆大门给重重关上了,其实要讼状只不过是个名头关键是变着法子要向苦主索要银子。
长生初出茅庐又如何知道这些,既然是县官要午时才来长生在雪地写下斗大的冤字跪等县令升堂。长生这一跪可就引来了不少人前来围观,不消半个时辰县衙大堂外里三层外三层挤的都是看客。衙门里的衙役见势不对连忙去请出了师爷,被搅了清梦的师爷出来看了看就感觉出了不对劲,吩咐衙役马上去请吴大人出来升堂审案……
辰时过后,身穿七品官袍的一个大胖子施施然的迈步上堂。两班衙役整衫开门口呼威胁,手杵水火无情棍敲的啪啪直响。有衙差搭起长生进了衙堂,吴大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小和尚,招来师爷耳语说了几句……
吴县令一拍醒木厉声喝道:“呔!下跪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本官向来是爱民如子定会给你主持公道!各位乡绅乡亲都知道我吴志承是从长毛军手上接管湖州府以来,为官十年来都是明如镜清如水……”衙堂外的百姓们听见吴志承如此自吹都嘘声起哄,弄的吴县令满脸躁色……
站在一旁的师爷用着绍兴话讪笑道:“大家不要耽误了大人断案,咱们是非曲直问了便知!”
吴县令吹胡子瞪眼骂道:“大胆小和尚,本官方才问你的话为何不答?来人啊!先打二十板子再说,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
“且慢动手!县令大人,你都没给人开口说话机会怎么就用刑了啊?再说这小师傅要是挨了二十板子估计是死了大半,你这县令可真是会断案啊!”从看客之中分拨人群挤进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此人穿着讲究满脸富态绝非是寻常百姓。
吴志承抄起惊堂木就要叫人拿下此人,师爷急忙摇头摆手。吴县令只能是改口道:“本官断案自有分寸,小和尚你现在快从实招来!”
生长跪地不卑不亢道:“阿弥陀佛,小僧乃是集马镇关帝庙修行和尚。小僧师傅被人陷害致死,望大人将恶人捉拿归案……”
吴县令拍案道:“孙师爷,那集马镇咱们去过啊!关帝庙不就是镇口那座庙吗?咱们不是在那里活剐了两个长毛叛匪吗?怎么这会子又住了和尚啊?”
孙师爷拍马道:“大人的记性真好,那可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大人那时候还是县令候补,集马镇的里正刘福以前跟大人说起过关帝庙有个老和尚带着个小和尚住着啊!”
吴县令应声道:“是有那么一回事,这么说来是老和尚死了?呔!你将事情始末速速道来,是何人陷害了你师傅?”长生没想到吴县令会知道自己师傅,欣喜之情油然而生。于是把集马镇上发生的九命案,姚半仙和镇子里女人合谋害人的事,除了圣库密藏和自己遇见庞婵娥冤魂外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案子涉及到了九条人命,这让县官吴志承大为惊讶……
吴县令拍案喝道:“小和尚,你可知晓大清律法上有着妄言诬告之罪吗?你口口声声说那姚老道合谋害人,可光凭着你的一面之辞本官无法知其真伪。此案案情重大,本官还要多方取证后再审!来人啊,退堂!”
长生急道:“大人,此事耽误不得啊!我师傅的三魂七魄还让恶道攥着啊,若是我师傅魂魄被恶道炼化那将是……”
“掌嘴!朗朗乾坤清明世界,这哪有魂魄之说!你这分明是妖言惑众,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孩啊!”吴县令拔出了竹签扔在地上,有衙役拾起就要过来施行掴掌之刑!
衙堂外的看客们还都惊骇于长生所说的案情之中,只有刚才替长生说话的中年男子挺身而初说道:“吴县令,大清律令上有写道不足十五岁和年逾七旬者可免刑杖。你这是在滥用职权,吴县令你该是派出衙役将小和尚所说人等带上公堂对质才是正经啊!”
“大胆狂徒!本官断案要你啰嗦什么!来人啊,给我把他叉出去!将那小和尚收监,待本官查明后自有主章!退堂!”吴志承拂袖转身进了后堂,衙役拽着长生拖进了湖州府大狱,在衙堂外的看客全被衙役驱散殆尽……
长生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巴巴的赶来报官却会落得身陷囵圄之中,可恨姚老道几日后炼化了师傅魂魄后将会逍遥法外。长生只怪自己没本事为师傅昭雪报仇,捶胸顿足愤怒的举拳砸向大狱厚厚的青石墙上。这一砸让长生意外的看见了青石墙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冤字,看样子是有前人也是蒙冤入狱的啊!
湖州府的县衙大狱并不大,只有十来间木栅监狱。因为是湖州府百姓都知道吴志承是个昏官,所以几年来打官司的人都少了。县衙大狱中如今就关了一个长生,阴冷潮湿的狱中皆是刺鼻的霉味。管理湖州府典狱的狱头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听衙役们叫老头为郝老爷子。郝老爷子斜眼看了看长生扔下了两个干冷的硬馒头,就不再言语转身走了……
转眼就过了三五天,长生在牢里是望穿秋水盼着吴县令升堂将恶道绳之以法。可是每天只有郝老爷子送来冷饭残羹,长生每次都会问郝老爷子衙门里的动静。郝老爷子总是缄口不言,实在被问急了才会说句再等几天吧!
大狱之中不见天日,长生盘腿天天打坐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到了这天半夜隐隐约约的就听闻身背后有着一声女人叹息声,长见惊喜的叫道:“庞姐姐,是你吗?”
长生扭头一看却是个身披血衣囚服的蓬头女子,那女子蜷缩成了团在瑟瑟发抖。长生惊问道:“你是什么人?”
女人骇然的瞅了长生一眼,那女人满脸尽是深浅不一的刀疤犹如是个地狱恶鬼。长生见状不由退后了两步,女人连忙遮掩起面目消失不见了影踪。长生再往着刚才女人蜷缩的地方望去,青石墙上又端端正正又了个冤字……
“哐当”酒菜碗盏声响把长生惊醒了,原来自己迷迷糊糊中睡着了。掌管典狱的老头甩下了一盒饭菜正欲离开,长生忙起身问道:“郝老伯,这个监牢之中可是死过一个刀疤脸面的女子啊?”
老头先是一愣随后叹道:“小和尚啊,你都已经是命将不保了还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啊!吃完这顿饭安心上路吧,来生一定要投胎找个好人家啊!”
长生猛然间惊叫道:“什么!郝老伯你说什么?”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你了,你们集马镇联名上折说你们师徒两人养鬼害人。吴县令已经是上报了知府,知府大人今日下放榜文要将你明日处斩以防民心惶惶。快吃吧,等明日午时将有刀斧手送你上路了……”赦老爷子说着话长叹不已。
长生苦笑道:“原以为到了湖州府就可帮我师傅沉冤昭雪,但万万没有料想到竟然是会如此下场!这连日来全赖郝老伯照顾,小僧身无分文难以报答。就借着牢里一壶酒敬郝老伯,世间恶人当道还不如死了干净……”
郝老头也被长生说的难受,干脆是坐在牢门外和他攀谈了起来。长生把食盒里的酒水荤腥都递给郝老头,他自己就扒了两口糙米饭。都到这时候了就是龙肝凤髓也难以下咽啊,郝老头明白长生心里的苦楚可是朝庭都已经放下了榜文那这孩子肯定是要被开刀问斩了。
郝老头喝了杯酒后劝慰道:“老夫在湖州府大狱指掌典狱已经有几十年了,以前是朝官杀长毛,后来是长毛杀朝官。那时节牢房里每日都有人家请来的和尚老道来做法事,可怜你一个小和尚临了连个发送丧事的人都没有啊!不过你放心,看在你请我吃酒的份上我会请道人超度你的……”
“我倒不是怕没人超度,我是寒心我师傅的大仇未报啊!早知今日真应该当晚趁夜结果了那对狗男女,不大了也是一死总比现在强啊!”长生说着话眼泪都掉下来了,人生自古谁能无死。可就这么死了,心里有说不尽的憋屈……
等郝老头走后,长生就抚着青石墙上的冤字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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