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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各人喜欢不同,新声就算不能登大雅之堂,但奏之娱人,有何不可?”
伍封道:“庙堂雅乐难懂,燕乐好些,新声却最易听得明白。不过音未必淫,淫在人心而已。譬如以剑杀人,杀人者非剑,而在杀人者矣。是否因有人以剑杀人而禁天下之剑,大有商榷之处。然而孔子之言又并非毫无道理。”
郑声公奇道:“龙伯既然说新声不淫,又说孔子之言有理,这个寡人就听不明白了。”伍封道:“在下猜想孔子之意并不在新声本身,而是鉴于新声之特性。雅乐是古乐,无一定的学识绝对听不懂,而有学识者只有国君和卿大夫,如此一来,雅乐便止流通于贵族之家。而雅乐常用于礼上面,通过古乐之用,便能礼不下庶人。燕乐轻松,是宴饮时所用,虽然许多是来自于民俗,却不如适才所听的新声率直。古乐甚难,奏器既多又贵,常人不易听之,便难以沉迷其中。燕乐轻松,却不如新声浅显。新声演奏甚易,人易动心,曲辞浅白挑逗,万一世上入迷者多了,不免玩物丧志。在下与孔子及其几个弟子都曾交往,其言语中常常听起来是叱物,实则说的是人。”
郑声公道:“原来如此,不过寡人仍喜欢新乐。这新乐最早是由郑国开始,后来卫人也喜欢,故而人称之为‘郑卫之音’。寡人聘了三百乐人制乐,每年都有不少新声。”伍封道:“其实这新声在下听来也颇喜欢,怪不得国君会如此。”
郑声公笑道:“可见龙伯是个自在而不迂腐的人,寡人不喜太多拘束,只觉万事只要心正,一切皆无妨碍。”伍封闻言甚是喜欢,心忖这郑声公与自己这性子有些相似,立时好感大生,点头道:“大礼不废,小礼不拘,在下行事也是如此,只要符合‘正大光明’四个字便成。”
郑声公只觉此言甚合于心,大喜道:“寡人甚喜欢龙伯这性子!”对侍女道:“快去将几位夫人唤来,向龙伯敬酒。”伍封心忖这郑声公果然不拘于礼,须知国君宴客,从无使夫人敬酒之例。
一阵间只听殿后环佩清脆碰响,五名贵妇由侍女陪着,盛妆从殿后转出来。郑声公笑道:“龙伯是天子亲赐的伯爵,又是天子之师、楚齐之婿,这是天下名人,你们代寡人向他敬酒为寿。”
五妇容颜或端庄、或秀丽,一起嘤声答应,依次向伍封敬酒,伍封自然是来者不拒,每从侍女手上接来酒爵。便一饮而尽,如此连饮了五爵。五妇向二人施礼后,退到殿后去了。
郑声公道:“龙伯,昨日群臣俱在,说话不便,寡人今日有些私事,想请龙伯出个主意。”
伍封愕然道:“贵国良臣无数,何事非要在下出主意不可?”郑声公道:“群臣虽有主意,但寡人却不喜欢。寡人夫人早些年病故,现有宋姬、卫姬、邾姬、薛姬、胡姬五位姬妾,其中胡姬是楼烦之女,生得最美,也最得寡人宠爱。寡人原想立她为夫人,可惜胡姬是胡女,寡人怕余人不悦,未敢立之,以至夫人之位空缺。”
伍封笑道:“国君恐怕过虑了,虽然宋卫邾薛四姬来自四国,但一女出嫁,是否立为夫人却是强求不得,譬如国君不立卫姬为夫人,卫君也无责怪之理吧?其他三姬亦然,立谁为夫人是国君的家事,何须问人?”
郑声公叹道:“寡人也是这么说,可群臣有劝立宋姬的,也有劝立卫姬的,邾薛二姬虽然劝立者少,却不是没有,唯有胡姬是寡人最爱,偏偏无人劝寡人立之。”伍封奇道:“这是何故?胡姬深在宫中,自不可能得罪大臣吧?”
郑声公道:“胡姬倒没有得罪人,不过群臣都说,晋献公宠郦姬而致数十年国扰,周襄王宠隗氏而有太叔带之乱,郦姬是郦戎之女,隗氏是狄人之女,戎狄胡夷皆非同类,寡人若立胡女,祸患必生。”伍封皱眉摇头道:“此言太迂,如果晋献公、周襄王贤能明断,戎狄之女又有何能为?何况昔者黄炎之分,后合为一;武王伐纣,九夷相随;楚秦越许多年前被中原视为非类,如今又有何区别?在下莱夷之邑,广用夷人,家臣之中,胡人鲜虞人九族夷人均有,除了习俗不同外,也不见有何不同。戎狄胡夷之人也不是比我们多一只手或少一只腿,都是一样的,非要蔑视他们干什么?”
郑声公击掌赞道:“正是!晋惠公、晋文公之母是戎人,赵盾、赵无恤之母均是狄人,未见他们被人当作异种。寡人便按龙伯之意,立胡姬为夫人。”伍封忙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是说胡人未必就不如中原人。立谁为夫人是国君的家事,在下无法置评。”郑声公哈哈大笑,道:“怎么说都是一样的了。”
伍封心道:“我只是恨旁人以族种之说来轻忽他人,并没有说你立谁为夫人好些,这个误会可不小。咦,这胡姬能使得郑伯不理众臣之议,而立她为夫人,本事不小,这位郑伯只怕有些惧内。”也大笑道:“国君想立谁为夫人,已经早有主意,何必问在下?”在他看来正因郑声公一心要立胡姬为夫人,而伍封又说胡人与中原人其实相同,也没有不如他人处,在郑声公听来自然是以为伍封说立胡姬无妨。
郑声公道:“明日寡人上朝,便立胡姬为夫人,谁有异议,便让他找龙伯理论去,哈哈!”伍封摇头笑道:“国君这手段厉害,在下甘拜下风。是了,在下此次假道于郑,不宜久留,明日休息一日,后日便走。”郑声公笑道:“龙伯是个大忙人,不必再来辞行了,后日一早,寡人自去相送。”
宴毕,伍封回到驿馆,却见庄战兀自与春夏秋冬四女在练剑,他一口长剑运使如飞,与四女的四方刀阵打成一团,不分上下。伍封见他已经学会了快剑,加上双手使剑,威力比以前大了一二倍,已经成了任公子一般的高手,心中暗喜。又见春夏秋冬四女的四口刀织成一片刀光,凶狠而细密,居然能与庄战这样的高手打成平手,看来这些日子四女的刀法长进的许多,更是惊喜。
庄战与春夏秋冬四女见他回来,都停下了手,庄战飞跑过来,恭恭敬敬向伍封叩头,道:“小人愿意拜龙伯为师。”伍封摆手道:“你是月儿之侄,我们本是一家人,拜师倒也不必。”庄战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小人在半日之间剑术大进,都是龙伯所授的妙诀所致。请龙伯收小人为徒。”
伍封心爱其才,点头道:“既然如此,便收你这徒儿罢。”春雨四人从树后搬来三牲礼器,让庄战正正规规行拜师之礼。伍封愕然道:“原来你们一早准备好了?”冬雪道:“先前小战说起拜师之事,我们说龙伯已有了小鹿儿、小兴儿两个徒弟,龙伯未必愿意收下他。小战便去找小夫人,小夫人便使人买来三牲,准备礼器,说龙伯不收他时,自己便来代他相央,事情必成。”
伍封点头道:“月儿开口时,我怎敢不从?嘿,月儿对小战、老商都甚好,看来性子有些护短。日后我子孙成群,教起来可难了,只要他们往月儿处一跑,天大的事只怕也庇护了去。”春夏秋冬四女愕然片刻,齐声娇笑,庄战向他行完拜师之礼,又到后院去拜见楚月儿去。
伍封将四女叫到房中歇坐,见四女因先前使刀力法,脸上都红扑扑的,各具美妍,心道:“先前郑君的五位姬妾向我敬酒,可忘了细看,不过定不及这四女之美,否则我怎会毫无印象?”笑吟吟细看着四女,道:“你们初入我府时,只是稍习剑技,连寻常士卒也比不上,不过这三年多来,你们的武技大进,每人都比得上一个铁勇,可见你们甚是用功,了不起得很。”冬雪笑道:“这都是因为龙伯和小夫人教导有方。”
伍封道:“我教你们的时候少,看来月儿在你们身上下了不少功夫。”想起一事来,道:“我们到湖中去泡一泡水,以解暑气。”他叫来圉公阳和庖丁刀,与四女一齐到了小高墙后的小湖边上,吩咐圉公阳和庖丁刀掩上月门,在外面守住,除楚月儿外谁也不许放进来。
五人解衣下水,眼下正是九月天气,天仍然颇热,一入水中,登觉清洌,精神为之一爽。伍封闭目浮在水上,耳中听着四女叽叽呱呱地说话,甚觉写意,过了一会儿,便听四女笑声大作,睁眼看时,见不知是谁往旁人身上浇水,挑起事来,四人水性极好,在水中追逐打闹,捧着水互浇,弄得人人长发皆湿。伍封见她们甚是快乐,笑道:“见你们互相浇水,我想起一个故事来。”四女一起游过来,七嘴八舌问道:“什么故事?快说来听听。”
伍封道:“我们齐国最雄才大略的国君自然是齐桓公。桓公好色,姬妾无数不好安置,便立有许多名目。本来人只有一位夫人,他却有王姬、徐姬、蔡姬三位夫人,还有如夫人九人,其余妾媵众多。蔡姬是他的第三位夫人,是蔡穆公之妹妹,生得十分美艳,甚得桓公宠爱。”
春雨笑着点头,道:“想不到桓公也好色。”其余三女听她这“也”字用得古怪,一起瞟着伍封,吃吃而笑。
伍封笑道:“蔡地多水,蔡姬自幼喜欢在水上嘻游,而桓公却是旱鸭子一个,不会水还罢了,偏偏最怕水。一日,桓公与蔡姬共登小舟在池上采莲为乐,蔡姬年少贪玩,故意捧着水往桓公身上浇去,桓公吓得变了脸色。蔡姬这才知道他一世英雄,居然会怕水,心中大乐,故意站在舟上摇晃荡舟,水溅了桓公满身。本来只是玩耍,桓公却大为恼怒,回宫之后,立时派寺人竖貂将蔡姬遣回蔡国。”
冬雪惊道:“唷,这齐桓公也太小气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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