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现实与理想

    当法莲等人降落在地面上时，战斗早已经结束。很多士兵看见这些法师的身影，都是急忙向她们鞠躬行礼。而很快，一个看起来应该是这群人之中指挥官的家伙就小跑了过来，来到了法莲的面前。

    “尊敬的法师大人，请问各位有什么事吗？”

    指挥官一面开口询问，一面内心有些疑惑，要知道，在以往的战斗中，这些法师一般都是打完就走，自己等人几乎和她们见不上什么面的。而现在，这些法师居然会降落到战场上来，难道说事情有变？

    “不，没有什么事。”

    法莲摇了摇头，接着望向了眼前不远处的城市。

    “我们想进城去看看。”

    “进城？”

    听到这里，指挥官面色微变，他的身体也瞬间僵硬了下，随后重新赔上了热情的笑脸。

    “各位怎么突然想要进城了？现在可不太安全啊……”

    “你们不是已经占领这座城了么？”

    法莲好奇的望着眼前的指挥官，开口询问道。远处依稀可以看见原本代表着威斯特王国和贵族的旗帜都已经被撤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面反抗军的旗帜正在升起。这就已经表示，他们已经占领了这座城市。所以法莲也没有多想，迈步就向前走去。而看到她的行动，原本站在旁边的指挥官立刻面色大变，接着他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法莲。

    “不行！”

    “哎？”

    由于指挥官的动作太过突然，声音又大了些，使得法莲第一时间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向后跳了一步，而几乎就在与此同时，在她身后的红袍法师们却是训练“刷”的拿出法杖，对准了眼前的男人，以防止他会对法莲有任何不利的举动。

    “不不，我的意思是说……”

    看着这数十只闪耀着魔法光辉的魔杖，指挥官也是暗暗的出了一声冷汗，他一面拼命的挤出笑容，一面开口说道。圣恩在上，这些法师有多厉害，他们这些人是再清楚不过了，连那厚重的城墙都在她们的魔法面前支离破碎。换了自己这血ròu之躯，恐怕下场只会更惨。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尊敬的法师大人，事实上现在的城内非常危险，我建议各位还是不要去的好？”

    “危险？”

    法莲歪了歪头，有些好奇的问道。

    “什么危险。”

    “残兵。”

    说道这里，这位指挥官收起了面上的笑容，试图表现的很严肃——或者说他的确很严肃。

    “我想各位之前也看见了，那些贵族的走狗在各位的强**术面前根本就没有还击之力，只会抱头鼠窜。但是战争并不是这么简单就结束了。毕竟，我们现在打的是攻城战，而非那种村庄小镇的战斗，只要对方溃败就可以获得胜利。事实上，这种攻城战到现在才仅仅成功了一半，那些逃跑的士兵会潜伏在小巷子的各个角落里，趁机偷袭。他们会伪装成平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给你一剑。这种事情太多了，而且，如果bī的太紧这些家伙还会狗急跳墙，很难处理。各位法师的法术的确是威力无比，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

    说道这里，指挥官停了片刻。

    “如果各位就这样进城，那么恐怕会受到攻击的，而且就算各位不怕，但是人口这么密集的地方……万一伤到无辜，却也不好。”

    “这样啊………”

    法莲是魔法与剑术的天才，但是在军事方面很明显并没有什么才能。她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感觉对方似乎并不象是在说谎，而且听起来，似乎也有那么一些道理。于是她只能够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所以……还请各位暂时不要进城，等这几天，我们扫除了城内的威胁之后，再请各位入城，这样如何？”

    “好………吧………”

    原本，法莲打算下去看看战场，就是一时之间因为尤连的说话而做出的冲动决定，而现在这个指挥官说的话却还是很有道理的，所以让她一时间不由的犹豫起来，最终，法莲也只是勉强点了点头，接着转过身，很快，伴随着魔法的波动，法师们再一次飞上天空。

    “呼………”

    眼见这群法师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之中，指挥官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后冷哼了一声。

    “真是一群难伺候的女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麻烦。”

    说道这里，他冷哼着吐了口口水，接着转过身去，重新开始向自己的部下下达了指令。

    “好了！快点进城！把我们要干的事情搞定！然后立刻离开！”

    “是！！”

    就在指挥官再一次重新下达命令，尽快向着城内进军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天空上，法莲正双手环抱着她那巨大的战斧，带着俏皮的笑意注视着下方。

    “嘿嘿，我就知道，他们肯定发现不了的，好的，现在才是最成熟的时机！”

    “团长，你这是………”

    “我还是打算去看看。”

    “哎？”

    听到法莲的回答，周围的法师都露出了一丝诧异之情。

    “可是………”

    “没事的！”

    法莲转过身来，笑着挥舞了下拳头。

    “我可是魔导骑士呢，就算城内有什么危险，我也不怕，而且别忘记了，我还是**师，平常的危险根本就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我还是打算偷偷去看一眼，看看我们所制造的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

    “可是，团长，十二星法师大人那边要求您回去之后立刻向她报告的啊？”

    “不用担心啦，你们就说我有点事稍微离开了一下，我回去之后立刻会向老师报告的。”

    “这……………”

    听到法莲的说话，众红袍法师都面露难色，不过她们也很清楚自己这位小团长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绝不更改。而且，对方越是阻拦，她反而越有兴趣。之前那个指挥官虽然说了一堆危险的事情，但是法莲可是天赋骑士啊，虽然她经过的战斗可能没有办法和其他几人比，但是毕竟也是天赋骑士，等闲人怎么可能伤的了她？

    “那么，我们要不要随行？”

    “不用了。”

    法莲摇了摇头，拒绝了她身边一个红袍法师的提议。

    “人数太多反而容易出危险，那个指挥官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所以我打算一个人去看看，你们先回去好了。我会使用隐身法术偷偷溜进去，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好吧。”

    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这些红袍法师却也知道，这也是个办法。毕竟，法莲自身实力是这些人中最强大的，如果她单独去的话，那么无论如何都有办法脱身。但是如果自己等人和她一起去的话，那么就有可能出现不必要的意外。

    “那么，请您一路小心。”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法莲说着，一手将战斧提到身后，一面伸出右手，在空中画了几个繁杂的符号，随后，伴随着轻yín的咒文声，她的身形便开始渐渐歪曲，变的透明，随后彻底消失不见了踪影。

    而直到这时，旁边的法师们才相视苦笑了起来。

    “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办法，只好先回营地等团长了，至于十二星法师大人那边………总有办法的吧。”

    反抗军指挥官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煞费苦心编织的谎言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任何作用———就在他大声命令着士兵们冲进城去，占领市中心广场的时候，法莲已经悄然从天上飘落入了城市之中。

    “这里就是战场啊………”

    站在城墙的边缘，隐身的法莲好奇的瞪大眼睛，注视着这附近的一切，虽然说城市她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被战火破坏过的城市，对于法莲而言，可是第一次见到。那些原本雄壮威武的城墙，此刻却已经支离破碎，完全变成了一堆碎石，这对于法莲来说，是非常新鲜的景象。就好像原本一成不变的东西，忽然起了变化一样。

    但是，这种新鲜的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

    正如尤连所预料的一样，法莲虽然算是成名比较早的天赋骑士，但是法师协会毕竟不是圣恩教会，成天举着为神除害的名义在那里杀来杀去。在他们看来，那真是野蛮，愚蠢，又无知的行为。所以，法师很少会上战场，而法莲更是几乎没有上过。她所有的战斗经验，都是来自法师协会内部的训练和决斗。虽然与她战斗的人，也大多都是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人（否则也没有这个实力和资格和天赋骑士一战），但是，战斗的技巧，信念乃至理论判断都可以教授，但是这战场上的心情，却是十人十色，各有不一，有的人会兴奋，有的人会悲伤，有的人会愤怒，有的人会茫然，也有人根本就无所谓。而这些东西，显然是不可能教授的。

    法莲也曾经在自己的指导老师那里学过不少诸如“战斗是残酷的，杀戮是残忍的”这样的东西，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些东西实在太过遥远，法师协会一直以来都很少去关注俗事，更不会有什么非得和对方拼的你死我活的矛盾———或者说能够有资格和法师协会拼的你死我活的组织，除了圣恩教会还真找不出第三个。

    但是法师协会和圣恩教会之间毕竟没有真正暴发战争。

    而现在，法莲终于亲眼见识到了，战场是什么样子的。

    充满泥水的地面上，鲜血不住的流淌，数具尸体就那样倒在路边，他们大多数都是这座城市的卫兵，此刻都已经死去，有些人的武器甩到一旁,而有些人则依旧紧紧握住长剑，仿佛依然想要战斗。但是，他们却永远都做不到了。

    死亡的气息，火与血的味道。

    法莲皱起眉头，她已经无数次在书里读过这样的景象，而平时战斗中，因为她时常都是漂浮在天空，所以看不清楚下面的战场。而现在，身临其境，她却发现，这与和在天上观察，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圣恩在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越往里面走，尸体就越多，几乎道路两边都是尸体，而且，出乎法莲的意料之外，这些尸体之中，士兵们的数量倒是不多，反而是很多穿着普通的平民。她对于自己和魔导骑士团的战斗力还是很有控制自信的，之前的战斗中，她们都是经历控制自己的火力只对准城墙，没有波及到城内，但是现在看起来，城墙那边似乎并不如何激烈，可是，为什么里面却死了这么多人？

    “呜…………”

    法莲此刻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太舒服，一股浓浓的酸水从胃中向上反着，让她非常难受，她试图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这一切，但是，眼前这惨败的景象，却仿佛有着某种说不出来的魔力般，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多年以来的严格训练还是起到了作用，虽然非常恶心，但是法莲硬是咬住牙关，忍了下去。不但如此，她内心反而越发疑惑起来，她原本打算只是看一眼战场，体验一下这里真正的情况。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法莲想要进去，找到那个指挥官，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平民，究竟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法莲握紧双拳，但就在这时，忽然，旁边一声巨响猛然暴发，吓了一她一跳，接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就这样落到了她前面不远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那是一个婴儿。

    “孩子，我的孩子！！”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从屋内跑出，跌跌撞撞的扑向了那个孩子，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跑到那个孩子的身边，就忽然尖叫一声，随后倒在地上。而就在这时候，两个身着反抗军衣着的士兵，嘻嘻哈哈的从内里走了出来。

    “跑什么啊，小姐？我们只不过想和你玩玩而已，干嘛要跑？”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做，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吧！！”

    女人一面苦苦的哀求着，一面向前用力的爬去，她的面上到处都是泥水，泪水混合成了一片污迹。她的小腿上，此刻正流着鲜血，但是女子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只是用力的向前爬去。

    “我的孩子，你们不能这么做，圣恩在上，你们这群魔鬼………”

    “嘿，听见了吗？她说我们是魔鬼呢。”

    “魔鬼的话，不应该有点魔鬼的样子吗？”

    两个士兵笑嘻嘻的互相对话着，随后，一个人大踏步的走到了女子的面前，站在那个婴儿旁边，仔细观察着那个孩子。而就在这与此同时，女子的动作，一瞬间凝固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不准，你们不能！！”

    女子猛然间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大叫着扑向眼前的士兵，但是，却还是晚了一步。

    “马克夫士兵，现在开始行动啦！”

    那个士兵大声怪气的叫了一句，接着，他做了一个姿态———随后用力一脚重重的踢在了那个婴儿的身上。

    “哇……啊———！.！”

    哭叫声戈然而止，而那个婴儿此刻却是划过一道弧线，随后重重掉落到旁边的水沟之中，不见了踪影。

    “你们这群魔鬼！我和你们拼了！！”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女子的眼睛立刻红了，她大叫着伸出手来，扑向了眼前的士兵，但是下一刻，她的动作便化为了精制———锋利的长剑从后穿过了她的胸口，彻底结束了她的生命。

    “嘿嘿嘿，你干嘛？我还没玩够呢！”

    “好了，走吧，这都是被chā烂的女人了，你还有兴趣？快点集合，我们去找点年轻的来耍，那些处女叫起来才有意思的，这种老娘们儿，有什么劲，走啦走啦。”

    另外一个士兵笑着甩干了剑身上的鲜血，随后拍了拍同伴的肩膀，随后两人便转身离开。

    “啊……啊………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法莲这才感受到了自己身下那冰冷的泥土的触感，她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眼前所发生的景象，比起法莲从书中所看到的，任何关于战争的描写，都还要残酷千百倍，而就在刚才，看着那个孩子被活活踢死，以及那个孩子的母亲被杀，法莲的大脑只感觉到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原来人是可以这样杀人的，在法莲的认识里，杀人都是战斗的一部分，只有在战斗中，才会有杀戮。但是现在，眼前的这副景象，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法师协会天才骑士的风度，此刻已经看不见了。少女身上所有的，只是颤抖与恐惧。她大口的喘息着，颤抖着试图站起身来，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仿佛完全没有长在自己身上似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

    “圣恩在上……圣恩在上………”

    法莲的双手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战斧，她用力支持着，喃喃自语的站起身来，此刻，法莲的大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

    这究竟算是什么？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老师说，这些反抗军是为了人民的自由和美好生活而战斗，但是现在，无论怎么看，这都不过是一群可怕的怪物啊！自己带领魔导骑士团，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东西而战斗的！！

    “圣恩在上……圣恩在上……圣恩在上………”

    法莲依靠着自己的战斧，低声自语着，她颤抖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下来。

    “要冷静，法莲，冷静，冷静，冷静……不要激动，冷静下来……象老师说的一样，不要慌张，慢慢的平复心情，不要关注外界……”

    在过了好几分钟之后，少女这才终于勉强平静了下来，她抬起头，此刻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

    接着，法莲表情复杂的望向前方。

    她可以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喧闹声。

    那里在做什么？那里也在发生和自己所看到的同样的景象吗？

    此刻，法莲已经完全没有了初时的那种好奇和兴奋，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感情。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继续……自己要用这双眼睛，看到最后才行………

    最终，法莲咬了咬牙关，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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