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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朱棣的目光就移到了自己的皇后脸上,这一看,不由便是一怔。他和徐后是多少年的夫妻,两人又一向恩爱,自己的爱妻有什么异样,他自然一看便知,虽然徐后脸上也带着笑容,可他只一眼,便看出爱妻强颜欢笑,那眼睛微微泛红,隐隐的似乎还有泪痕。
朱棣心中一动,便起了疑心,只是当着茗儿和儿媳妇,不好问个究竟。
朱瞻基被他抱在怀里,一面玩弄他的胡子,一面扭麻花儿似的要他给自己讲打仗的故事,朱棣捱不过,只好抱着他坐下,讲了一段自己当年征战塞外,在彻彻儿一场大战,生擒胡酋孛林帖木儿的故事,听得朱瞻基拍手称快。
可小孩儿终究没长性,听了一个故事便待不住了,又缠着姨奶奶茗儿陪他去钓鱼。
朱棣不禁抚须大笑:“你这顽皮小子,宝庆长大了,不来祸害俺的金鱼,现在又换你了。你一来,爷爷的鱼就要遭殃了,呵呵,去吧去吧,看着他点儿,小孩子顽皮,可别跌进池子里去。”
茗儿笑着答应一声,便牵着朱瞻基的小手走了。
张氏忙起身道:“父皇,茗姨正怀身孕,儿媳放心不下,还是去照顾她一下吧。”
朱棣“啊”了一声,一拍额头道:“是了是了,俺把这茬忘了,现在茗儿也是个需要别人照料的人,好吧,你随去照看一下!”
张氏答应一声,便姗姗离去。
朱棣扶着双膝,睨了徐后一眼,徐后恰好扭头,似乎去端茶水,很巧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朱棣一挥手,殿里侍候的一从宫女、内侍立即轻轻施礼,全部退了出去。
朱棣咳嗽一声,关切地问道:“你有心事?”
徐后的手刚刚触及茶盏,闻听倏地一颤,连忙摇头道:“妾身哪有什么心事,皇上不要胡乱猜疑。”
朱棣摇摇头,说道:“皇后,你我做了多少年的夫妻了?你有没有心事,我还不知道么?”
他走过去,将徐后的手轻轻合在自己的大手中间,柔声道:“你近年来身子不好,头疾一旦发作起来,便痛楚难当,可不能思虑太深啊!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苦恼呢?你有什么难决的心事,便说与俺听好了!”
徐后回避着他的目光,轻轻抽回手道:“真的没有什么,只是看见孙儿都已这么大了,想起当年高炽、高煦、高燧三兄弟也是这般年纪的时候,在王府里整日玩在一起,混得跟泥猴儿似的,惹你发起火来,三兄弟互相维护,兄友弟恭,那般恩爱,忽然有些感触。”
朱棣目光一闪,隐隐有些明白了,不禁肃然道:“皇后是对立储一事有什么想法么?”
徐后慌忙离座,恭声道:“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皇考遗训,妾身哪敢违背。国事……妾身是真的不想参预,也不敢干预,只是三个儿子,都是妾身的亲骨肉,对于国事,妾身不敢参预,可是思及家事,不免忧心忡忡……”
朱棣没有听明白,蹙眉道:“皇后到底要说甚么,俺怎么听不明白?”
徐后欲言又止,朱棣不悦道:“皇后!你是俺朱棣的枕边人,一辈子做就的夫妻,还有什么话不好出口么?”
徐后听了,两行热泪突然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一裣裙裾,便在朱棣面前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道:“妾身自许与皇上,从未有所要求。今日这里只有你我,妾身有一事相求,恳请皇上念在你我夫妻一场的情份上,一定要答应我!”
朱棣大为惊讶,眼见爱妻哭得伤心,十分心疼,赶忙上前相搀,连声道:“皇后快快起来,你我夫妻,何事不能商议,怎么还行这般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徐后摇头,神色更见哀婉。
“妾身只想请求皇上一件事!”
朱棣搀不起她,便连声道:“你说你说,何必做此姿态。”
徐后道:“立储,乃国之大事,妾身一介妇人,不敢干预。三个儿子,都是妾身亲生的,也谈不上偏袒着谁,做娘的,只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都太太平平,安康一生便知足了。皇上不管选立哪个孩儿做太子,必定都有皇上的考虑,妾身无话可说,妾身只是从家里考虑,希望……希望……”
朱棣急得快跳脚了,连声道:“皇后,你说,只管说来啊,俺不怪你就是,决不怪你。”
徐后幽幽地道:“妾身这几年头疼病发作起来,越来越是严重,延请了许多名医,服过许多方子也不见效果,妾身担心自己服侍不了皇上太久,更无法一直照看着咱们的孩儿,所以妾身想央求皇上,皇上若立咱们的长子为太子,那也就罢了,高炽仁厚宽爱,对弟弟一向爱护,当不致酿成什么人伦惨剧。可高煦、高燧那两个孩子……”
徐后轻轻叹了口气,垂泪道:“高炽是你的长子,自周公定礼以来,历朝历代,皆立嫡长,而今皇上忧于高炽的身体,若选择高煦的话并没什么,只恐在高煦心里,终究是一块病。渐明事理以来,他们的兄弟之情便渐渐淡薄了,随军征战的几年历练,杀气积重,手足之情更是……
妾身担心,高煦一旦登基,断不能容得威胁到他皇位的兄长,也容不得瞻基这个孩子,到那时……今日看见瞻基无忧无虑的样子,妾身心有所感,故而伤感。妾身只希望,若是皇上选择高煦,那便无论如何想个法子,好生安置高炽一家,或封藩国,让他们远离中原,又或者……唉!妾身心乱如麻,妇人之见,原也想不出高明之见,只是这份担忧,还望皇上记在心上!”
徐后确实是真情流露,倒不是听了茗儿和张氏的话,有意对丈夫发动眼泪攻势,而是因为茗儿一番话确实打动了她。知子莫若母,她深知三个儿子的脾气秉性,故而对妹妹所说的一席话深以为然,如果到了这样时候,那样的人间惨剧,不是很可能发生,而是绝对会发生,是以流下泪来。
朱棣听了皇后的担忧,脱口便想说“他们一母所生,骨肉同胞,高煦若被选立为太子,名正言顺,断不致再用残害兄长的手段以除后患”,可话到嘴边,突然又吞了回去。
有了自己的旨意,高煦就能心安理得做他的皇帝么?朱允熥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连太子的边都没沾过,现如今还不是被他关在凤阳高狱里,派人严加看管,不许与任何人接触?高煦的亲大哥摆在那儿,又曾与他争过皇位,有过那么多朝臣的拥戴,高煦真能放心么?
而以高煦的脾性为人,一旦他做了皇帝,他会顾忌手足之情?
朱棣不期然地想起了当年发生在军中的一幕:方孝孺施反间计,假意策反世子,实则欲借他之手除掉高炽,而他向高煦问起高炽在南京为质时的表现,高煦所说的那番话,一抹寒意不由袭上他的心头……
茗儿和张氏陪着朱瞻基在水池边玩耍,小孩子玩的那鱼杆儿简单,可是池鱼很容易上钩,很快就能钓上一条,逗得朱瞻基丢了鱼杆,生怕那鱼逃掉似的,一头便扑过去,把鱼抱在怀里,喜得连蹦带跳,那可爱的模样逗得茗儿和张氏也不禁掩口。
玩得正开心,茗儿忽有所觉,攸然回顾,却见朱棣正静静地立在宫廊下,远远地眺望着他们,他的身材依旧英武,可茗儿看在眼里,总觉得有股萧索之意,纵然隔得甚远,还是扑面而来……
第653章 立太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皇长子高炽,秉性仁慈,居心孝友,为朕首嗣,仰承列祖积累之厚,受朕教诲之深,天意所属,兹正位东宫!今后要敬天惟谨,抚军监国,尔之职也;六师兆民,宜以仁信恩威怀服其心,绵祖宗社稷万年之庆也……”
朱棣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神色冷峻,身边近侍也不敢直视天子,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两眼通红,恐怕断然立旨,也是经过了一夜的苦思挣扎。
但是不管怎么说,圣旨怎么下了,而且是早朝一开,第一件事就宣布立储,下的不是口谕,也不是中旨,而是已然经过了内阁的圣旨,这道旨一下,再也无可更改。
立储诏是国家大法,不亚于新帝登基的大典,文武百官俱要行大礼,因此这一番不能躬身听旨,所有人等一概跪地听旨,陈瑛双手扶地,双臂乱抖,喉咙发干,痒得直想咳嗽,可这时哪敢出声,整个金殿上鸦雀无声。
昨日朱高煦出了宫,还喜孜孜地告诉他,已然说动了父皇,这立储一事,定然再度搁置,谁想到一夜之间,风云突变,现在这等情况,已是九牛不回的局面了。
怎么办,就此认输?
陈瑛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他是个酷吏,是皇上养的一条狗,靠着帮皇帝咬人才青云直上的,在朝臣中独立特行,仇人多,朋友少,可是靠着皇帝的宠信,无人奈何得了他,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这个做过对头的太子能宠信他么?到那时,自己岂不成了丧家之犬?
就以眼下来说,大皇子被立为东宫,暂时虽不秉政,而且作为储君,他对与自己不和的朝臣,尤其不能打击报负,自涂污点,可是太子既立,两位皇子必然封王,两位皇子都成年了,一旦封王必就藩国,自己在京里没了靠山,仅靠皇上还用得着自己……也架不住那么多明枪暗箭呐!
陈瑛伏在地上,一边听着圣旨,一边急急转着念头。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封皇次子朱高煦为汉王,藩国云南,皇三子朱高燧为赵王,藩国北京。陈瑛一听心就凉透了,皇上最疼爱的本来就是二皇子,可大皇子成了太子,坐镇南京,三皇子封为赵王,藩国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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