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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这只是朱洪君一面之辞,此案尚未察明,我等自开封来,若无本地主官协从,如何办案?”
他们是赵普的人,而邓祖扬是赵普大力举荐的官员,若是邓祖扬倒了,难保不会有人借此参劾赵普,是以大力维护。程羽不动声色,笑吟吟地道:“方先生此言差矣,莫说邓知府也有嫌疑,就算邓知府并不知情,此案涉及他的亲眷,他也应该回避。若是让他参予进来,如何能让苦主心安?王爷在此地人地两生,无一兵一卒可用,这也不妨,察缉官员的案子,正是本洲的观察使、监察使的责任,他们如今正在附近镇县督察购粮事宜,可紧急召回,由其直接查问此案,魏王千岁总掌全局。”
慕容求醉道:“邓祖扬公体为国,勤政廉政,这是人所共睹的,若说他作奸犯科,未免可笑,就算不允他涉入此案,也不该让这地方长官蒙在鼓里,何况许多事还是需要他来配合的。”
楚昭辅坐在魏王身侧,一看相爷和王爷的两班人马互掐起来,两道眼神立刻变得有些迷茫起来,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宋朝的官相对于其他朝代来说,是比较能够纳入体制的,不管是地方官还是朝廷钦差,没有多少专断之权,当然,若是有官员私下与豪绅勾结,对地方的危害同样不小,但是其运作过程常常也是在暗中进行,仅仅依靠朝廷赋予地方官员的权柄,是不足以让他们成为破家县令,灭门府尹的。
赵匡胤不允许地方再出现藩镇那样的国中之国,这县令、府尹的约束力也大增,他们是不能像其他那些朝代的地方官一样,如同“百里侯”一般为所欲为的,不能因为你官大就什么事都可以插一手,在地方上开“一言堂”,比如知府的副手通判,在许多事情上对知府就有监督和制约的权力。
从长远看,从现代经验来看,这么做其实是一桩好事,官员若拥有太大的自主权,那凡事就只能完全依靠他的个人品性,一旦他的品性欠佳,这地方官权柄太大,对地方的祸害可就难以想象了。
但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因为权柄受束缚的太多,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就差。慕容求醉与方正南两人深恐邓祖扬事涉其中,会牵连到赵普,所以就以制度挤兑魏王,而程羽、程德玄却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此机会把泗洲府刨个底朝天,就算不能把赵普扳倒,也能让他恶心半年。
两下里正较着劲儿,杨浩说道:“千岁,此番于各地购运粮草事关重大,临出京时官家已经许了千岁专断之权,这件事,千岁是管得的。依下官之见,若求妥当,可以一面派人去把观察使、监察使找回来,再把泗洲通判唤来,由其三人主持此案。
千岁可以同时以六百里快马飞报京师,这样就妥当多了,事急从权,是不能顾虑太多的,要知道这可是泗洲府,他们耳目众多,如果消息泄露,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可以把罪证一件件湮灭无痕,那时就糟了。”
楚昭辅咳嗽一声,慢吞吞地道:“千岁,本官觉得……杨院使这样安排还算妥当。”
赵德昭犹豫片刻,霍地立起身道:“好,就依杨院使所言,杨院使,本王马上派人召本府观察使、监察使回来,召泗洲通判来见,遣人禀奏官家。在此之前,本王专断地方,你说,咱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杨浩振奋地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以往查办屡屡失败,就是因为让他们有了准备,可以利用久在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无孔不入的优势从容布置,把人证、物证全都消灭的干干净净,这一遭咱们得快刀斩乱麻,立即拘捕所有涉案人物,咱们固然是手忙脚乱,他们也要措手不及,乱拳打死老师傅,任他再如何狡猾,到那时也必有漏洞可抓!”
赵德昭还未应声,一个禁军侍卫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施礼道:“杨院使,有一个人在官船附近鬼鬼祟祟,被我们捉了来,那人自称认得院使大人,有大事相告,请杨院使示下。”
杨浩讶然道:“认得我,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禁军侍卫道:“他说……他叫老黑,还说大人一听自然就明白了。”
杨浩一听可就不明白了:“老黑……老黑……啊!媚……”杨浩连忙住口,心中一紧,暗想:“老黑怎么来了,莫非娃娃那儿出了什么事情?”
他赶紧对阵魏王道:“千岁,下官出去见见此人,马上回来。”
杨浩告声罪,匆匆出了舱房,慕容求醉立即道:“千岁,杨院使作事莽撞,但凡有什么事交到他手上,一定干得是乌烟瘴气,不可收拾,满东京城都有了名的,千岁岂可从他之计?以前朝廷也不是没有查过泗洲府,可没有抓到这些地方粮绅的什么要害凭据。咱们如此大举捕人,声势造的太大,一旦还是抓不到凭据,那时如何收场?愚意以为,还应按部就班,从容布置……”
程羽立即截口道:“杨院使行事莽撞?不错,他做事向来风风火火,可是许多难为之事、不可为之事,就是在他手中办得圆满,这是行事莽撞么?千岁,泗洲官场糜烂,官绅勾结,种种势力盘根错节,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本官以为,唯有行雷霆之举,才能轰开黑幕,直取魁首。杨院使的法子,可行!”
“此言差矣,若事不成,你置千岁于何地?千岁,愚意以为……”
楚昭辅一看两派人马又掐起来了,马上又变成了锯嘴葫芦。
杨浩匆匆走出舱去,就见两个禁军侍卫正押着一个汉子站在甲板上,一见他来,那人立即点头哈腰,呲牙一笑:“小的见过大人。”
杨浩急急走过去道:“本官正有要紧事做,你怎么来了?家中出了甚么事?”
第七卷 王对王 第304章 枕戈
老黑陪笑道:“大人,府上并没有什么事,呃……应该是没什么事儿。”
杨浩急了:“没什么事你来做甚么?”他抬头一看那几个禁军侍卫还站在旁边,忙把老黑拉到一边问道:“你怎么找来的,是娃儿叫你来的么?”
老黑道:“确是夫人叫小的来的,不只小人来了,夫人也来了,而且就连大夫人都来了。”
杨浩愕然道:“来泗洲?哪里来的什么大夫人?”
老黑道:“就是唐焰焰唐姑娘啊,夫人让小的敬称唐姑娘为大夫人,小人看唐姑娘听着很开心的样子,所以就一直这么叫了。”
杨浩大吃一惊,失声道:“唐焰焰?她来泗洲做什么?她已经到了京城,已经见过了晋王?”说到这儿,杨浩的声音禁不住有些发抖。
老黑忙把吴娃儿让他讲给杨浩听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杨浩待听清来龙去脉,这一时欢喜怎生忍得,整个人都似痴在了那儿:焰焰没有变心,那么一个生于豪门、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她竟然身无分文地逃出家门前来寻我,幸亏遇到了娃娃,要不然以她那大大咧咧的性儿,万一被歹人蒙骗了去,我这一生良心都无法安宁了。我真混呐,得了信儿只顾又嫉又恨,竟这般不信任,若让她晓得我是那样看她,真不知她会怎么伤心……”
老黑见他又喜又愧的模样,不禁笑道:“夫人说,大夫人的性子固然是直爽可爱,可是泼辣起来却也叫人禁受不起,夫人在大夫人面前已为大人说尽了好话,夫人叫小的嘱咐大人千万有所准备,且莫失了口风,惹得大夫人不快。”
杨浩一迭声道:“好,好好,我晓得怎么做了,她们现在何处,怎地不来与我相见?”
老黑道:“大夫人和夫人如今在本地粮绅周望叔府中,因为脱不得身,所以才寻个由头让小的出来寻找大人……”
杨浩攸然变色,一把扯住他道:“在周望叔府中?怎么会在周望叔府中?那周望叔竟敢强抢民女不成?我马上带人去救她们出来,这天杀的周望叔……”
老黑拦住他,慢条斯理地道:“大人莫要着急,周望叔有没有强抢民女小的不知道,不过大夫人和夫人却不是被他抢去的,而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嗯?”杨浩这才觉察其中必有蹊跷,忙沉住了气问道:“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黑把来龙去脉仔细地说了一遍,杨浩又惊又喜,同时又有些担心,他不忙问那诱使周望叔卖粮的事,先追问道:“焰焰和娃娃在周府可安全么?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老黑道:“大人尽管放心,张牛儿现如今扮成了应天府珠宝赖家的公子,赖家与唐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事儿大夫人知之甚详,所以扮得丝毫不露破绽,周望叔现在巴结这位赖公子还来不及呢,哪敢打两位夫人的主意。”
杨浩仍是放心不下,疑道:“那她们怎么连周府的门都出不来了,却要让你来禀报于我?”
老黑道:“明日就是交易日期,周望叔留张牛儿在府上住,一来是想巴结于他,二来也是他多年做此不法勾当养成的小心,倒不是对张牛儿和两位夫人起了疑虑,大人尽管放心便是。时间、地点,都已禀报大人了,大人这边是个什么路数,还望大人告知小人,小人好回禀两位夫人。”
杨浩忙道:“你且等等,本官去去就来。”
杨浩急急赶回舱中,只见程羽、程德玄在左,慕容求醉、方正南在右,四个人跟斗鸡似的,脸红脖子粗地正在争执,楚昭辅瞪着一双牛眼坐在中间一言不发,魏王赵德昭却是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四人吵得性起,眼见杨浩进来也不理会,仍是引经据典,高谈阔论。
杨浩无暇理会,匆匆绕过他们径直走到赵德昭身边俯耳低语一番,楚昭辅竖起耳朵翘起半拉屁股凝神细听,奈何程羽和慕容求醉那班混蛋争吵的声音太大,他是一点也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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