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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不知杨浩此言何意,俱都面面相觑,杨浩又道:“银州出动一半的精兵,下了偌大的本钱,目的不外乎是想击溃我们,避免两面受敌。至不济也要重挫我军锐气,毁掉我们的辎重。可是,契丹大军正在迫近,数万大军行进,银州方面不会探听不到消息,他们如今派出一半的人马,银州城中必然空虚,相对来说,当然是根基重要,所以庆王这支人马必须得在契丹兵马赶到之前返回银州守城,现在已经是午后了,他们只有一击的机会,只是一击的话,他们的优势未必发挥的出来,我们或有一战之力。”
柯镇恶道:“节帅,他们快马赶回的话,从明早开始返程就来得及,就算我们撑过了这个下午,如果夜战,我们护着辎重移动不便那就更加吃亏,为稳妥起见,节帅还是该率辎重车马先寻地利处占据,才好自守。”
这时又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高声禀报道:“节帅,敌骑已至十八里外。”
杨浩问道:“他们可曾加快速度?”
那探马道:“敌骑仍是缓缓而行,不过他们应该已经掌握了我军所在,阵形渐有冲阵变化。”
杨浩听了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说道:“他们不会晚上进攻的,柯团练,这可不是率领几十个猎户,夜间偷偷上山挖陷坑、设绊索那么简单。夜间做战,唯凭乐器指挥,就算训练有素的军队,夜战也容易溃散,何况敌人皆是骑兵,来去迅速,主将指挥调度更不方便,这一战,我们输了,他们还有耶律斜轸这个强敌,他们若输了,只凭两万人守银州就要吃力的多,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他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传令,三军结阵自守,原地待敌!”
众将轰喏一声,各自赶回本阵。待到阵形刚刚铺就,大地就开始震颤起来,银州骑兵已展开攻击阵形,速度越来越快,向结阵自守的杨浩所部俯压过来,一时尘土漫天,骑兵们像决堤的洪水般涌来,伴随着响彻云宵的呐叫声,当真是惊心动魄。
“并非平庸之辈呀。”
望着那密集的冲击队形,一身普通校尉打扮的折子渝蹙着眉头道:“这个时候,庆王竟敢出动一半人马抢先攻击,实在是出人意料。杨浩所携多是步卒,就算他以骑兵为主,有这么多的辎重需要照料,也难以避敌锋芒,发挥游骑优势,唯有以硬碰硬。敌军倍数于他,这一战又是芦州成军以来第一场战,如果吃了大亏,军心士气再难收拾了。”
在她身旁,一个校尉打扮的年轻人,赫然正是折惟正,他却赞赏地道:“正因有这许多辎重拖累,所部又多是步卒,如果杨太尉真的留一部人马阻敌,大队人马避向险隘,那就太冒险了,敌骑缓辔而来,固然是为了节省马力,恐怕更大的目的是为了恫吓杨太尉的人马,杨太尉若真想带着大批辎重避敌锋锐,阵脚自乱,那时银州兵马疾驰而来,先吞掉他派去阻截的军队,亦或使一军与之缠斗,主力绕行直逼后军,那时首尾不得兼顾,便是十分的凶险了。
杨太尉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新军,新军有利有弊,利者,初生牛犊,锐气十足,弊者,不曾吃过败仗,一旦失败,兵败如山倒,只凭他那身经百战的三千精锐,到时是发挥不了作用的。如今杨太尉结阵拒敌,便可扬己所长、避己所短,若论战力,芦州人马不会弱于银州铁骑,若论装备,芦州人马更是强了不止一筹半筹。芦州兵马那可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啊,还怕撑不过这半天的功夫去么。须知,杨太尉的软肋是大批辎重,而银州兵马的软肋却是只有小半天的作战时间,无论是胜是败,他们都必须离去,恋战不得。”
折子渝回首看向已用辎重车辆结成半圆阵的后队,淡淡地道:“你说的对,杨浩的负累就是他的辎重,如今杨浩没有上当,摆出攻守兼备的阵势要拖延时间,可惜他的指挥虽然中规中矩,还是有一个极大的破绽。他以少迎多,不敢分兵,主力都在前面,骑兵所长,正是发现敌阵虚弱之处,迅速移动攻击,如果这支银州兵马稍有头脑,前阵攻击受挫,便绕袭他的后路,焚毁粮草器械,自后阵杀入……”
折惟正眼珠一转,摸着下巴道:小姑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折子渝扬起下巴,不屑地道:“杨浩不过是打过几座羌寨,就目高于顶,自以为是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了,建衙开府,兵威赫赫,连你爹和杨崇训都上赶着巴结他,人家这么大的能耐,还需要咱们为他出谋画策么?”
折惟正嗅着,总觉的面前好象放着一大坛子老陈醋,他干笑两声道:“是是是,杨浩不识好歹,妄自尊大,是该受些教的,不过……咳咳,如果敌骑破阵,我们难免也要受到牵累,侄儿不是帮他,是为咱们自己着想,让他吃亏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小姑姑你说是不是?”
折子渝冷哼一声,把脸扭向一边不再答理他,折惟正诡笑两声,便拔足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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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从最初的缓行,到轻驰、猛冲,数万匹战马使得整个大地都在它们脚下震颤。杨浩的阵营岿然不动,放在中军的两千人马是李光岑的嫡系,他们久经杀阵,自然不把这种威势放在眼中。
杨浩把他们放在中军正面迎向敌军,也是出于这种考虑。他手下的兵说是精兵,只是装备精良,进行了大量的正规训练,但是没有经过战场血与火的洗礼,终究还不是一支成熟的军队。虽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杨浩现在不能败,旁的军队都是老兵占多数,老兵带新兵,杨浩这支军队可是新兵占多数,这第一战绝不能乱、绝不能败,正走出于这种考虑,他才拒绝了逃避,有序撤退是百战老兵才能办得到的事,否则很可能被银州铁骑像赶羊一般屠杀殆尽。
敌军来势汹汹,两翼军队虽非正面承受他们的冲撞,还是在那种无形的威压下有些骚动,可是中军的稳定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那面高高飘扬的帅旗使得他们很快稳定下来,眼看敌骑越来越近,中军突然推出数十辆连弩车,八百步、七百步,敌骑还不到六百步远的距离,木魁手中大枪狠狠向前一指,机括连发,一杆杆投矛般粗细的巨箭便呼啸而出,带着震破耳膜般的尖利呼啸扑向敌群,疾驰而来的冲阵战马立即人仰马翻。
前方的骑兵栽到在地,后面的骑兵刹不住速度,便狠狠地践踏上去,不少人跌落马下,锲形的攻击阵形为之一钝,来敌立即扩散了阵形,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骑士之间都散开了距离,这支银州骑兵也是久经战阵,冲击速度丝毫不减,弩车仍然在发射,但是杀伤效果已经不像方才那么明显了。
中军大旗又是一挥,中军连着两翼的弓弩手们立即取下弓弩,他们使用的是一品弓,射程远在普通弓箭之上。普通弓箭发射在两轮到三轮之间,敌骑便能冲到面前,转而进行肉搏战,而使用一品弓,即便弓马不够娴熟的战士,至少也能增加一轮射击的机会,弓弦嘈切如雨,箭矢无需瞄准,密集的攻击使得敌骑纷纷落马,尚未靠近,他们便付出了更大程度的损耗,最重要的是,经过车弩和弓弩的连番打击,他们的冲击锐气已然大受影响。
银州铁骑万没想到杨浩军中的弓弩竟然这般厉害,这片刻功夫已使他们付出了巨大代价,不过同伴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他们越来越近了,弓弩马上就要失去作用,只要让他们的轻骑兵冲过来,那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场面,当他们的铁骑洪流从杨浩军中趟过去时,留下的将是一地残肢断臂。
眼见敌骑裹挟着冲宵的杀气疾冲而至,中军阵营似乎被撼动了,弩车被仓惶推向两边,士卒们开始纷纷后退。银州铁骑狞笑着,嗜血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敌人,手中的钢刀齐刷刷地举了起来。
忽然,前面的芦州士兵用更快的速度向后退却,与此同时,却有一批士卒稳稳地从他们中间穿插过来,一步步向前迈进,他们的打扮与普通士兵不同,方才的弓弩手只着一件皮甲,他们却穿着全身铁甲,魁梧的身材、沉重的脚步,尽管大地在震颤着,他们的步伐却稳定而凝重。很快,他们就肩并肩地排成了一行,紧接着是第二行、第三行……
“重甲步兵?重甲步兵就可以阻挡我们的脚步么?”
契丹兵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更兴奋地握紧了掌中刀,臀部稍稍离开马背,准备在冲撞和劈砍中给芦州军一点颜色看着。
这时,那支重甲步兵忽然齐刷刷沉声一喝,扬起了手中的大刀。
“这是什么?”
“刷!”
一排大刀竖立如墙,耀眼的阳光从刀片上映射过来,刺人双目。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与眼前那排恐怖的大刀比起来,他们手中的弯刀简直成了可笑的玩具。来不及有多余的想法,战马仍在向前狂冲,一片耀眼的刀光便迎面劈了下来。
迅猛的冲撞还是产生了效果,第一排重甲陌刀兵虽然劈中了对手,也被强大的冲力撞得向后跌去,有的肺腑巨震,喷出了鲜血,但是整个队形没有乱,他们被第二排士兵紧紧地抵住,而冲过来的敌骑也被刀兵硬生生劈得人仰马翻,阻住了他们后续铁骑的冲刺步伐。
陌刀手们开始随着战鼓的节奏一步步向前迈进,挥刀、劈落、踏步、再挥刀……
这支轻骑兵本来是要突出敌阵,似一柄尖刀穿阵而过,打乱防御的阵形、把芦州兵马切裂开来,可是失去了冲击优势的轻骑兵在这无可抵御的刀阵面前已经完全失去了锐气,陌刀手们如墙而进,所向披靡,敌骑遇者,人马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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