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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军大获全胜,风光无限,换了我是杨崇训,又羞又惭之下,这时也是绝不会登门的,登门做甚么?那算是巴结还是谢罪?嗯……,他的伤病恐怕未必那么严重,真正严重的是他的心病才对。看起来,我得亲自去一趟麟州,总要化解了他的心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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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折御勋赶到银州,杨浩亲自相迎,一见折御勋,两人便欢喜相拥,折御勋放开杨浩,上下扫视几眼,大笑道:“好,好好,得知你安然返回银州,我可真是高兴坏了,立即马不停蹄赶了来,嗯……看你全身上下一件不少,果然是福大命大,哈哈……”
杨浩笑道:“大哥,小弟不在的这些时日,麾下兵将惶惶然若六神无主,全赖大哥主持夫局,方有如此大捷。小弟福大命大,全因有大哥扶助啊。”
折御勋连忙摇头道:“哪里哪里,这是你自家的气运使然,可不是旁人帮得了的。”
二人说笑一阵,并辔入城,折御勋又道:“老三呐,你如今有什么打算,是一鼓作气再伐静宥绥三州,还是歇养生息,维固根本?大哥需要知道你的打算,才好做出相应的准备。”
杨浩摇头道:“一鼓作气?攻城之战,哪有三天五天,十天半月打得下来的?何况连番大战之下,咱们的兵也不是铁打的,哪有不累不乏的。再者说,刚刚招纳了这么多的降兵,扩张了这么大的地盘,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吞下去,总得等它稳稳妥妥地化作自己腹中的食物才好,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还不被撑死?”
“嗯,三弟这一桩大冒险固然是成功了,可是其中凶险,实在难以尽述。我还怕你大胜之后得意忘形,想着顷刻之间,便能平定整个西域呢,你能如此慎重,我也就放心了。”
“嗯,我打算芦州赠经大会的时候,去见见各路活佛,然后再赶往夏州。想邀请大哥二哥同去的,咱们三人站在一块儿,那比说什么都有用。可是二哥那里,因为骆驼岭一战有了心病,而且他的伤势,也不知到底有多严重。我打算和大哥一块去探望探望二哥的病情,如果可能,就请二哥同去。如果真的病情严重,我们自家兄弟,也该去探望一番。”
折御勋苦笑道:“算了,你不用去了,我刚从他那儿吃了闭门羹回来。”
杨浩吃了一惊,失声道:“大哥已经去过了?”
折御勋嘿然道:“是啊,去过了。结果到了杨家城,居然是四门紧闭,杨仲闻那老混蛋不露面,只叫他儿子在城头向我叩头请罪。”
原来折御勋赶来银州前,先去了一趟麟州城,到了城下令人传报上去,本以为就算杨崇训真的病情严重,也该遣子侄出迎,不想等了许久,城头才出现一员小将,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杨崇训唯一的爱子杨光扆。
杨光扆在城头向折御勋遥遥跪拜,高声说道:“侄儿见过折伯父。”
折御勋奇道:“臭小子,老子又不是来攻打你杨家城的,你爹用不着闭门不纳吧?那老家伙怎么不来见我,真的病重不起了?”
杨光扆哀声道:“伯父,家父左眼中箭,箭毒入体,怕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折御勋先前还以为是杨崇训没脸见人故寻遁词,可是杨崇训可以说自己病重不起,他的儿子万万没有咒自己老爹命不长久的道理,如此说来杨崇训的伤情真的是十分严重了,折御勋不由大惊道:“伤势竟然真的这般严重?你……你这小混蛋哭个什么劲儿?跟你爹一样的没出息,快快打开城门,带我进去看他。”
杨光扆泣声道:“伯父,家父说,三藩联手起兵,共拒强敌。我杨家独退,且又不知知会友军,险些葬送了伯父与叔父的身家性命,家父羞惭不已,特令侄儿在此代他向伯父叩头谢罪。家父此生,是无颜再见伯父与叔父了。”
折御勋听的又惊又怒,喝道:“这叫甚么屁话?难道他从此缩在杨家城,再也不出来了么?”
杨光扆道:“伯父,家父有言,待他身故之后,自会让侄儿去聆听伯父、叔父教诲,如今是实实地无颜再见故人了。折伯父,家父病重,侄儿须得侍候身前,还请伯父回去吧。”
杨光扆在城头又拜了三拜,便大哭而去,任凭折御勋如何叫门,竟是再也不见回转。折御勋无可奈何,这才怏怏转来银州。
杨浩听了不禁默然:“我本想与大哥同去,如今大哥吃了闭门羹,我去……恐怕也是没用了。”
他忽地想起一个人来,便对折御勋道:“大哥不必为此烦恼了,我想起一个人来,一定叫得开麟州城门。”
折御勋奇道:“是谁?比你我还有面子?”
杨浩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小弟正想说与大哥知道,走,咱们先回府去,酒宴之上,咱们再慢慢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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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州杨府,杨崇训的一众妻妾都围拢身旁,默默垂泪。
杨崇训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出去,都出去,扆儿,你过来,到为父身边来。”
杨崇训和乃兄杨继业不同,杨继业儿子生了一堆,就是不生女儿,杨崇训却是生了许多千金,儿子只有一个。所以把他从小宠若珍宝,折御勋的几个儿子小小年纪就随着父亲南征北战,经历过许多战阵了,可是杨崇训这独生子杨光扆虽然也是从小习文练武,悉心传授兵法,却从未让他上战场磨励过。
杨光扆走到父亲身边含泪坐下,杨崇训头上斜斜缠着绷带,伤眼的一侧脸颊和额头肤色发青,肿起老高,可以想见他此刻是如何的痛苦,可是他却努力保持着平静,低声说道:“儿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般模样,岂不叫人笑话?”
“爹……”杨光扆轻唤一声,热泪簌簌而下。
杨崇训道:“扆儿,扶爹……扶爹起来。”
杨光扆依言将他扶起,拉过被子垫在他的身后,杨崇训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儿啊,爹紧闭四门,不肯见你折伯父,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杨光扆含泪道:“孩儿不知。孩儿只觉得,折伯父并无责怪爹爹之意,爹爹何以……”
杨崇训叹道:“何以如此不近人情,是么?儿啊,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杨光扆诧异地擦擦眼泪:“爹,不见折伯父,怎么是为了我?”
杨崇训叹道:“儿啊,说起来,这麟州本来是折家的,当年,我折杨两家也并没有什么交情,要不然,你爷爷不会占了麟州,他既占了麟州,折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这么些年来,折杨两家相安无事,而且守望相助,为什么?
因为你爷爷火山王在世的时候,咱们杨家的兵威之盛,那可是连折家都要为之侧目的,而折杨之外,群狼环伺,折家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要不然,两虎相争,结果必然是我杨家守不住麟州,他折家却连府州也要丢了。
二十多年下来,漫说爹爹和你折伯父如今义结金兰了,就算我们不是兄弟,数十年来,我们西边抗着李光睿,东边抗着赵匡胤,像两只风箱里的老鼠,相依为命地守着这份家业,那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了。可是……可是我们不是绿林好汉,毕竟不是绿林好汉呐……”
杨光扆茫然不解其意,杨崇训见了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爹的意思是说,当初折杨两家本该成仇而未成仇,是因为外敌强大,须得携手。如今我们亲如一家不是一家,如果有朝一日需要做出什么不得不有所取舍的事来,我们必然也是要以自家江山为念的。这,就是枭雄与江湖好汉的区别,义气……总不会大过责任。
可是……爹爹无能啊,西北诸藩之中,以爹爹的势力最弱,杨浩如今占了夏州,灭了李光睿,眼看着就要取而代之,称霸西域了。一个与党项七氏不合、与麟府两州不合、与吐蕃、回纥为敌的李光睿,中原是能够容忍的,可是一个得到党项八氏拥戴、与麟州两州结盟、吐蕃、回纥对他也颇具善意的杨浩,是中原朝廷万万不能容忍的。”
他喘了口大气,指了指桌上晾着的开水,杨光扆忙取过来,杨崇训喝了几口,又道:“儿啊,等中原腾出手来,必攻西域。欲攻西域,则麟府两州首当其冲,我们不过是盟友而已,今日爹爹中箭昏厥,麾下大将扶我便走,哪里还顾得及你折伯父和杨叔父?同样,来日大军压境时,他们若自顾不暇,也未见得就肯全力以赴援我麟州,而你……你少不更事,从未经过什么历练,你挑不起这副重担呐。”
说到这儿,杨崇训面有苦色,喃喃地道:“大哥满门尽丧于伐汉之战,杨家……如今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了,如今爹也不敢指望着你能守住祖宗基业,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把我杨家香火延续下去。可是……爹若撒手尘寰,你小小年纪,又无历练军威,纵然想保得一己安危,恐怕你也做不到了。”
杨崇训喃喃地道:“投靠朝廷?赵光义不是赵匡胤,赵匡胤死得蹊跷,赵德昭死得古怪,难保不是他赵光义动的手脚。他对自家人都这般狠毒,又如何容得下你?就算这些事不是他赵光义干的,这么多年来,咱们和折家掺和得太近了,折家的‘随风’无孔不入,你要是想去投靠朝廷,天高皇帝远,朝廷哪有折家应变及时?往日的交情必然一笔抹杀,你是抵挡不住府州和银州夹攻的。”
杨崇训喘了几口大气,又道:“可是继续跟着你折伯父、杨叔父他们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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