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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皇帝肯定是明白的,因为他这一招,等于把枪杆子货真价实送到了睿王手中。刑部这一招,就更妙了,如今还没有翻出来的燕来案和已经翻出来的凤贤案,都是可以“借题发挥”的好素材,睿王想怎么玩,都方便。
他们又说了些国家大事,都是赋税、边防之类,我听着都是当天书,只好站在一旁,当自己是棵植物,好在议政不过多半个时辰,大臣们就都撤退了。我正想溜之大吉,便听皇帝道:
“凤卿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
“谢陛下关心,凤卿随遇而安。”要说习惯当然是欺君,这样的鬼地方,真的让人很难习惯。我只有变个方式,微微表达不满。
皇帝倒不以为忤,继续说道:“后宫之中,淑妃以降,对你颇多赞誉,也算难得了。心中所想,尽管放手去做,不必被她们束住了手脚。”
我的心里好像被打了一拳,我心中的那点小算盘,想必早被他看透了吧。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吾。
“你入宫也有半月,朕也不曾放你回去谢府一次,想必岳母大人心中也将朕唾骂了几遭了。明日你便出宫一日,朕有件差事交给你。你可在谢府住上一日,方再回来。”
“是,请皇上吩咐。”我心中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能出宫呼吸点新鲜空气,无论是什么差事,总是好的。
这件差事,还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校宫中淑妃本就信佛,自从生下了“齐王”这个“佛子”,就越发的虔诚了。在齐王和王妃结婚之时,淑妃曾在佛前许下心愿,说是只要齐王香火得继,便要为城外的香积寺再造大殿,再修金身。齐王妃虽未诞下麟儿,但是就在我到长安前一个月,秦侧妃为齐王生了一子,淑妃自然要还愿。如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缮,大殿终于重装再登常
淑妃身为皇眷,当然不适合去庙中。于是皇帝便派我带上香火礼物,代替他与淑妃,去那寺庙中,出席由齐王主持的佛像开光仪式,顺路回谢家为他送礼,兼探望老夫人。身为老夫人外孙的睿王,则被派了“陪护”我的工作。
因为是皇差,总是代表皇帝的面子,我只有认命的早起,穿上比日本的十二单和服还沉重繁琐的钿钗礼衣,整理好妆容,睿王已经到了。
我站起身,才迈出一步,便觉得头重脚轻,这九钿九钗的花冠,分量可不是盖的。好在不用每天如此,否则不用三天,我就得犯了颈椎玻步履缓慢地走到睿王面前,已经觉得有些累了。
既要保持头上的平衡,又要行礼,实在太耗费力气,我只有无奈地看着他,苦笑当做招呼。他看向我的头上,摇摇头,对莺簧道:“先将花冠卸下,这路上还要一个时辰,下车前再整装,也还来得及。”
我如蒙大赦,莺簧手脚也快,除去了一头繁琐,我脚步轻快地上了宫车,才放下帘子,却没想到他也跟着上了来,本来应该与我同车的莺簧,反而不见了。
最近因为常去看小乖的关系,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从剑拔弩张血腥互咬,进展到可以分享养虎心得,就国家大事,愉快地交换意见了。只是这样的关系,仅限于在小乖面前。
与他单独共处车厢这样的密闭空间,连空气中都是紧绷的张力,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密集。这个男人,他只是简单地坐在我身边,都让我觉得燥郁。他从不按常理出牌,却总有本事别人随着他的情绪起舞,我使出全力抵抗他的魔力,也就失了平常心,所以每一次他的进攻,都会让我脱序而失控。长此以往,还是对我不利,不如就趁着现在的机会,更进一步吧。
打定了主意,我打破沉寂,从这两天小乖的生活情况入手,与他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在漫天飞舞的话题之中,终于找到了“野战部队外伤医疗”这个他比较关心,又能发挥我所长的,炒热了气氛。
直到莺簧来为我整装,我才发现,原来只要找对了话题,我们也可以聊上一个时辰,仍旧能保持和平的心态。只不过他的“临去秋波”,破坏了我最后的好心情:
“若以刚刚车上你心跳声律,做成战鼓之音,必能鼓舞士气,在下——领教了。”
情长久
我还能说什么,难道说你的心跳声律也“不遑多让”吗?眼见着莺簧已经过来了,我也只有偃旗息鼓,赶快弄好头发。毕竟正事当前,这个男人,我还有无数的机会,总有一天能扳回局面。
抹掉脑海中那一千零一种折磨人的方法,我重新顶回沉重的花冠,香积寺已经近在眼前。马车停稳,车帘掀起,在太监声嘶力竭的“圣旨到”声中,莺簧扶着我下了车。
齐王与王妃早迎了出来,此时都跪在香案前,摆出了接旨的架势。在路的两边,跪着不少大臣想必都是来捧场的。齐王素有“贤名”,又是为了庆贺府上添丁,淑妃娘娘做功德,可是无论如何都该来的。
我将那圣旨展开,读完了事。齐王上前接了旨意,方丈接了皇帝赐给寺中的礼物,齐王妃走到我身边,笑意温婉,道:
“凤大人奉旨前来,一路辛苦了。后堂已经备下斋点,请三哥与凤大人随丹青往后堂稍息。”
“王妃说的是,凤卿一路奔波,想必也倦了。现下离吉时还有阵子,不妨稍事歇息,这香积寺煌煌百年,倒也有些动人之处,不妨随喜。”齐王也说道。
佛像开光,隆而重之,吉时的选定也是颇为讲究的。我出这趟差,也不能来了就走,只有客随主便了。
才走进后堂,便见一群女眷围成一圈,见我们来,才转过来行礼的行礼,招呼的招呼。魏王妃笑道:
“凤大人也来看看,可见过比老五家昭儿还俊的孩子吗?”
原来这次出门,他们把孩子也带出来了。我忙走上前去,朝抱着孩子的乳娘怀里看过去,只见那孩子修眉俊眼,皮肤粉嫩,好似一掐就能出水一般,已经有他父亲的风范了。那齐王妃笑着把孩子从乳娘怀里抱过来,眉宇间满满都是疼爱,向着乳娘详细地问了刚刚她离开这段时辰,孩子的情景,细致之处,如果不是知道内情,我真的以为她便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古代的女子,也许真的跟现代人不同吧。婆婆为了自己丈夫和其他女子的子嗣,这样大肆排场,身为妻子的还要费心张罗,难怕错了一点半点,都要惹人非议,落人褒贬。
就算告诉自己孩子是无辜的,但是毕竟那是枕边人炮制出来的,只要在眼前一日,不,哪怕是仅仅知道他的存在,都会是心头的一根刺,要疼一辈子的。这样的日子,换了我真的是过不下去的。再怎么三从四德,毕竟也是个女人,真不知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不想再看下去,眼光扫过女眷,却未见这孩子的生母秦侧妃的身影。这样的日子,荣耀本应落在她的身上,可是她就算是个妃,头上总挂着一个“侧”字。这位齐王妃表面上是淡的,可是几次见面下来,她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女人,就算生了儿子又怎样,只要这“娘”还是齐王妃做,秦侧妃也始终没办法分享今日这样的“荣耀时刻”。
座上皆是笑意嫣然,我心中发堵,几乎喘不过气来,这里面我真的是一刻也不想留。我称赞了孩子几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后堂。因为有女眷来,这寺庙里不相干的人,早就逐了出去,我也乐得顺着抄手游廊一路向后转悠,权当是参观游览。
“卿卿?”我自顾往前走,却突然听见头顶上有人唤我。
我抬起头,便见到谢珂躺在廊檐的横梁之上,见我看他,便滚了下来,安安稳稳落在我面前,手上还抓着个黑色的小酒坛,一股酒香,与他盎然的笑意一起,直楞楞扑面而来。
“佛门清净之地,你这又唱得哪一出?”我有些惊讶,这家伙可真有本事,香积寺是奉敕命而造,他竟有胆子在这儿喝酒。
“戒律森严,佛门弟子不得饮酒,想必佛爷也未好意思自饮的,与其让这芳洌如此寂寞,不如交给知己,这酒也欢喜,想来佛祖知道了,谢我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1谢珂朗然笑道,:“这可真真是好酒,若错过了也可惜,卿卿可要一试?”
但凡世人供到佛前的,哪有不真?我推开那酒坛,说道:“我也不是它的知己,就算它到了我肚中,这满腔的欢喜倒化了愁绪!还是你自己慢慢用了,只记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便好,善哉善哉1
“到底是卿卿1谢珂笑得更加开怀,我正要再开口,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吐槽道:
“你再说下去,只怕他真乐得连本相都忘了。”
我转过身,又是睿王。他走到我身边,对谢珂道:“再过一刻钟,只怕就要开光了。你只管自己超脱,可曾想过他们却还世俗?还不找个地方,去了这酒气1
谢珂被睿王这样训了两句,倒也没生气,招呼了一声,便真的自己去找地方解酒了。谢珂的身影在长廊上跃了三两下,拐个弯便消失了。一直跟随着我的莺簧也行了一礼,悄然隐去。
睿王这才看向我,说道:“怎么出来了?”
“在那里面,只有觉得更累。”我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他也亦步亦趋,与我并肩而行。
前面便是观音殿,我走进去,那佛龛与壁雕生动美丽,颇有些吴带当风的韵味,我心中有事,只有走马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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