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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丽特现在要赶往一个西非小国,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小规模内战。如果走运的话,她这趟生意可以将其升格为大规模内战。倒霉的是卡车抛锚了,就连她都修不好。
斯卡丽特这些年可是很精通机械修理的。
此刻,她位于一座城市中心。(说是城市,其实大小也就相当于英国的乡镇——如果换作美国语境,就是大型购物中心。)这座城市是库博拉兰德的首都。这个非洲国家已经安享太平长达三千年之久,差不多当了三十多年的汉弗莱·克拉克森爵士国。但由于既没有什么矿藏,也不具备半点战略价值,所以很快就匆匆忙忙地成立了自制政体。库博拉兰德也许贫穷,肯定无聊,但绝对和平。国内诸多部落相处融洽,早把刀剑打成了犁头。1952年,城市广场上曾发生过一场斗殴事件,交战双方是醉醺醺的牛车车夫和同样醉醺醺的偷牛贼。人们直到今天还在谈论此事。
斯卡丽特热得打了个哈欠。她用宽边帽扇着风,把没用的卡车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溜达进一家酒吧。
她买了罐啤酒,一口饮尽,然后笑着冲男招待说:“我有辆卡车要修理。这附近我该找谁?”
男招待露出灿烂的笑容和一口白牙。他很欣赏斯卡丽特喝酒的气魄。“只有内森,小姐。但内森到考安达他岳父的农场去了。”
斯卡丽特又买了罐啤酒。“那么,这位内森,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下周,也可能是下下周,亲爱的女士。这位内森是个随性的人,不是吗?”
他向前探了探身。
“小姐,您一个人旅行?”他说。
“是的。”
“可能有危险。最近路上有些怪人。坏蛋坯子。”他没忘补充一句,“但不是本地人。”
斯卡丽特扬起一条漂亮的眉毛。
尽管暑热难耐,男招待还是打了个哆嗦。
“多谢提醒。”斯卡丽特嘟囔了一句。她的声音像某种潜伏在长草间的动物,只有不住扇动的耳朵尖露在外面,等那些又嫩又软的小动物摇摇晃晃从旁边经过时,才会显露身形。
斯卡丽特冲侍者脱帽致意,随后大步走出酒吧。
非洲酷热的骄阳不断释放着热量。她的卡车停在街边,里面装满枪支弹药和地雷,但哪儿也去不了。
斯卡丽特盯着卡车。
一只秃鹫落在车顶上。它已经随斯卡丽特一道旅行了三百英里,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打着饱嗝。
她环视四周:两个女人在街角闲谈;一个无聊的商贩坐在一堆彩色葫芦前面轰着苍蝇;几个孩子懒洋洋地在尘土间玩耍。
“真见鬼。”她轻声说道,”反正我也该放个假了。”
这天是星期三。
到了星期五,这座城市成了禁区。
到了下周星期二,库博拉兰德的经济体系已经彻底垮台,两万人死亡(包括酒吧男招待,他在叛军围攻市场防御工事时中枪身亡),几乎十万人受伤。斯卡丽特的各式武器彻底履行了它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那只秃鹫也因脂肪摄入过多导致代谢紊乱而亡。
斯卡丽特搭乘最后一班火车离开了这个国家。该换换了,她想,军火生意实在干得太久了。她希望有所改变,换个机会更多的工作。她很想试试报刊记者。这是有可能的。她用帽子给自己扇着风,把两条长腿搭在一起。
这节车箱里爆发了一场斗殴。斯卡丽特露出微笑。人们总在她周围打架,甚至因为她打架。这太甜蜜了,真的。
“黑色”塞布尔有一头黑发,一把修剪整齐的黑胡子。他刚刚决定成立集团。
他在跟自己的会计师喝酒。
“情况如何,弗兰尼?”他问她。
“迄今为止卖出了一千两百万册。你能相信吗?”
他们正在纽约第五大道666号顶层一家名为”诸六之巅”的饭店喝酒。这地方总让塞布尔觉得有趣。透过饭店窗户,你可以俯瞰整个纽约市。到了晚上,纽约其他地方都能看到这幢建筑物四壁上装饰的巨大的红色666。当然,这不过是个门牌号码。你从一开始数,早晚要数到它。但你还是要会心一笑。666,魔鬼的印记。
塞布尔和他的会计师刚从格林威治镇一家高级小餐厅过来。那里的菜品风格完全符合六七十年代流行起来的“法式新烹饪法”,讲究清淡新鲜,注重原味:一颗青豆,一颗豌豆,一条鸡胸肉,特别唯美地摆在方瓷盘中。
这种烹饪风格,还是塞布尔上次去巴黎时发明的。
他的会计师用了五十秒钟把鸡肉和两颗豆子吞下肚,此后一直盯着盘子和餐具,时不时还看两眼周围的食客,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琢磨这些先生女士吃起来是什么味道。事实上,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塞布尔觉得特别有趣。
他把玩着手里的法国毕雷矿泉水。
“一千两百万,嗯?挺不错。”
“简直是奇迹!”
“那么我们应该成立集团,干些大买卖了,对吗?我想加利福尼亚不错。我要工厂、饭店,所有这些东西。我们会继续保持出版业内的优势地位,但应该多元化发展。你说呢?”
弗兰尼点点头。”我想也是,塞布尔。我们需要……”
一具骷髅打断了她的话。一具身穿名牌迪奥裙装的骷髅,茶色皮肤紧绷在精巧的颅骨上,几乎快绷裂了。这具骷髅有一头金发和精心化妆的双唇。她这副尊容,估计会让全世界的母亲悄悄指着对自己的孩子说:
“如果不吃蔬菜,你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她看上去的确像一张有型有款的“拯救饥饿人群”公益海报。
她是纽约顶级时装模特,手里拿着本书。她说:“啊,抱歉,塞布尔先生,希望您不介意我的冒昧。但您的书改变了我的一生。我在想,您能给我签个名吗?”她的双眸深陷在画着漂亮眼影的眼眶里,用恳求的目光盯着塞布尔。
塞布尔优雅地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书。
她能认出他来,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塞布尔深灰色的眼睛正从封面那张凸饰照片上凝视着整个世界。 (无食减肥:塑造苗条身形),这本书被称作”世纪减肥宝典”!
“你的名字怎么写?”他问。
“雪莉。冰雪的雪,茉莉的莉。”
“你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塞布尔笔走龙蛇,在扉页写下祝辞,“给,很高兴你能喜欢它。遇到书迷总让人心情愉快。”
他写的是:
致雪莉:
一钱银子买一升小麦,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启示录6:6。
瑞文·塞布尔博士
“这句话出自《圣经:启示录》。天启四骑士的故事,白马瘟疫、红马战争、黑马饥荒、灰马死亡,你记得吧?”塞布尔说。
雪莉虔诚地合上书,从桌旁退开,嘴里不住感谢着他:他不知道这对她有多重要,他已经改变了她的一生,让她彻头彻尾地改变了……
塞布尔从没获得过他所说的医学博士头衔,因为当年世上根本没有大学,但他也能看出雪莉就快饿死了,估计至多再有几个月。无食减肥。解决体重困扰的终极方案。
弗兰尼饥饿地敲打着笔记本电脑,安排塞布尔改造西方世界饮食习惯计划的下一个步骤。这台电脑是塞布尔送给她的礼物——非常昂贵,功能强大,而且特别苗条。他喜欢苗条的东西。
“这儿有个欧洲集团,我们可以买下作为初步立足点——成立控股公司。这会让我们获得列支敦士登的税率。然后,如果我们把资金从加曼群岛转移到卢森堡,再从那里转到瑞士,就可以买下那些食品工厂……”
塞布尔已经没听了。他想着那家仅为会员服务的高级小餐馆,发现自己从没见过那么多富人,饿成那个样子。
塞布尔微微一笑,更确切地说是露齿一笑。人们对自己的工作成果感到满意时,才会露出这种美好纯粹的笑容。这只是在等待最终任务的过程中杀杀时间。当然,他杀时间的方式精巧雅致。杀时间,偶尔也杀人。
英国人叫他怀特,法国人叫他布兰科,德国人叫他魏斯,意思都是白色。有时他也被称作“铅白”阿尔布斯、“白垩”乔基、“雪白”斯诺,或是上百个别的名字。他肤色苍白,头发是淡淡的金色,眼睛是浅灰色。
如果你随意一瞥,会觉得他大概二十来岁。任何人对他的兴趣也就止于这随意的一瞥。
他很难给人留下印象。
跟上面两位同事不同,怀特从未长时间在一个工作岗位上安顿下来。
他在很多有趣的地方,做过各种有趣的工作。
(他曾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工作,还有英国温斯凯尔电站和美国三里岛核电站,都是些不太重要的小职务,所以发生泄漏事件时,从来没人找他的麻烦。)
他在许多科研机构中充当过微不足道但又至关重要的角色。
(他曾协助人们设计出了汽油发动机、塑料制品和易拉罐。)
什么事他都能插上一手。
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他一点也不显眼,影响是慢慢积聚起来的。如果你认真思考,会觉察到他肯定在某些地方做过某些事情。也许他甚至跟你说过话。但怀特先生就是这么容易被人忘记。
此时此刻,他在一艘驶向东京的油轮上当甲板水手。
船长喝醉了,睡在自己的舱室里。大副在厕所,二副在厨房,船员们也都各安其事。这艘船几乎完全靠自动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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