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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您对我说,在这本书的一些可取的内容之间还夹有一些我们普通人的贫乏的智慧不能弄懂的内容,所以我觉得,谈奥妙难懂的东西是多余的,不会给人们带来半点裨益。我从来没法领悟某些人的酷嗜,他们酷嗜神秘主义的书籍,思绪给弄得十分紊乱,因为这些书会在他们头脑中引起疑惑,激起他们的臆想,铸成他们那种与基督的纯朴完全对立的夸张的性格。
我们莫如读一读《使徒行传》和《福音书》吧。我
们不要妄图识透书本上包寒的神秘的内容,因为趁我们这些不幸的罪人还有肉体的躯壳支撑,它在我们和永恒之间树立着穿不透的隔幕的时候,末日尚未到来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够认识上天的可怖和神圣的隐秘呢?我们莫如只研究救世的天主遗留给我们作为尘世指南的那些伟大的准则,我们要力求遵守这些准则,并要竭诚地相信,我们越少于纵欲,就越能取悦于上帝。上帝排斥一切不是由他传授的知识,我们越少去研究他不想要我们知道的隐秘,他就会越快地用那神明的智慧为人类拨开茅塞。
我父亲没有对我谈起未婚夫的事,他说的只是,他
收到一封信,正在等待瓦西里公爵的访问。我亲爱的、珍贵的朋友,至于筹划我的婚姻一事,我要说给您听,在我看来,结婚是定当服从的教规。我认为无论这是多么沉重,但若万能的上帝要我担负贤妻良母的天职,我将竭尽全力,忠诚地履行这一天职,而我对上帝赐予我的男人怀有什么感情,我却无心去研究。
我已经收到长兄的一封来信,他向我提到他将和妻子一道来童山。这次欢乐的团聚为时是不长的,因为他快要离开我们去参与战斗,天知道我们如何和何故被卷入这场战争。不光是在你那儿——各种事件和社交的中心,而且在这儿——在田间劳作和市民平常所想象的农村的寂静中,也传来战争的回声,也令人心情沉重。我父亲只知道谈论我丝毫也不明了的南征北战的情形。前天,当我照常在村庄的街道上漫步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令人心碎的场面……他们都是我们这里招募入伍的一批新兵……有必要去看看那些上前线的新兵的母亲、妻子和儿女的情景,听听新兵和家属的啼哭!你想想,人类已经忘记了救世的天主以博爱和宽恕宿怨的教义训导我们,而人类竟把互相谋杀的伎俩看作主要的优点。
亲爱的,慈善的朋友,再见。愿那救世的天主和圣母赐予您神圣而万能的庇护。
玛丽
“Ah,vousexpédiezlecorrier,Princesse,moij’aidejáexpedielemien.J’aiecrisamapauvremere.”①布里安小姐面露微笑,用她那清脆、悦耳的嗓音说道,她说得很快,“r”音发得不准确。在名叫玛丽亚的公爵小姐的凝神思索、愁闷而陰郁的气氛里,她带进了一种完全异样的轻佻而悦意的洋洋自得的神情——
①法语:啊,您就要把信寄出去,我已经把信寄出去了。信是写给我的可怜的母亲的。
“Princesse,ilfautquejevousprévienne,”她压低嗓门,补充说一句,“Leprinceaeuunealtercation,altercation,”她说道,特别着重用法语腔调发“r”音,并且高兴地听她自己的语声,“unealtercationavecMichelIvanoff.Ilestdetrèsmauvaisehumeur,trèsmorose.Soyezprèvenue,voussauez.”①
“Ah!chèreamie.”名叫玛丽亚的公爵小姐答道,“Jevousaipriedenejamaismeprevenirdel’humeurdanslaquellesetrouvemonpère.Jenemeperometspasdelejuger,etjenevoudruispasquelesautreslefassent.”②——
①法语:公爵小姐,我得事先告诉您——公爵把米哈伊尔-伊万内奇大骂了一顿。他的情绪不好,愁眉苦脸。我事先告诉您,您晓得……
②法语:啊,我亲爱的朋友,我求您千万不要对我谈论父亲的心境吧。我不容许我自己评说他,我也不希望他人这样做。
公爵小姐看了一下钟,她发觉已经耽误了五分钟弹钢琴的时间,流露出惊惶的神色向休息室走去。按照规定的作息制度,十二点钟至两点钟之间,公爵休息,公爵小姐弹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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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白发苍苍的侍仆一面坐在那里打瞌睡,一面静听大书斋里公爵的鼾声。住宅远处的一端,紧闭着的门户后面,可以听见杜塞克奏鸣曲,难奏的乐句都重奏二十次。
这时分,一辆四轮轿式马车和一辆轻便马车开到台阶前,安德烈公爵从轿式马车车厢里走出来,搀扶矮小的妻子下车,让她在前面走。白发苍苍的吉洪,头戴假发,从堂倌休息间的门里探出头来,轻言细语地禀告:公爵正在睡觉,随即仓忙地关上了大门。吉洪知道,无论是他儿子归来,还是出现非常事故,都不宜破坏作息制度。安德烈公爵像吉洪一样对这件事了若指掌。他看看表,似乎想证实一下他离开父亲以来父亲的习惯是否发生变化。当他相信父亲的习惯没有改变之后,便转过脸去对妻子说:
“过二十分钟他才起床。我们到公爵小姐玛丽亚那里去吧。”
他说道。
在这段时间以来,矮小的公爵夫人可真长胖了,但是当她开腔的时候,那双眼睛抬了起来,长有茸毛的短嘴唇微露笑意,向上翘起来,一望便令人欣快,讨人喜爱。
“maisc’estunpalais.”①她向四周打量一番,对丈夫说道,那神态就像跳舞会的主人被人夸耀似的,“Allons,vite,vite!…”②她一面回顾,一面对吉洪、对丈夫、对伴随她的堂倌微露笑容。
“C’estmariequisexerce?Allonsdoucement,ilfautlasurprendre.”③——
①法语:这真是皇宫啊!
②法语:喂,快点吧,快点吧!……
③法语:是玛丽亚在练钢琴吗?我们不声不响地走过去,省得她望见我们。
安德烈公爵面露恭敬而忧悒的表情,跟在她后面走去。
“吉洪,你变老了。”他走过去,一面对吻他的手的老头子说道。
在那可以听见击弦古钢琴声的房间前面,一个貌美的长着浅色头发的法国女人从侧门跳出来。布里安小姐欣喜欲狂了。
“Ah!quelbonheurpourlaprincesse,”她说道“Enfin!
Ilfautquejelaprevienne.”①
“Non,non,degrace…VousêtesM-lleBourienne,jevousconnaisdéjàparl’amitiequevousportemablle-soeur.”公爵夫人和她接吻时说道,“Ellenenousattendpas!”②——
①法语:公爵小姐该会多么高兴啊!毕竟是来了!应该事先告诉她。
②法语:不,不,真是的……您可就是布里安小姐,我的儿媳妇是您的好朋友,我已经认识您了。她没料想我们来了。
他们向休息室门前走去,从门里传出反复弹奏的乐句。安德烈公爵停步了,蹙了蹙额头,好像在等待不愉快的事件发生似的。
公爵夫人走进来,乐句奏到半中间就停止了,可以听见叫喊声,公爵小姐玛丽亚的沉重的步履声和接吻的声音。当安德烈公爵走进来的时候,公爵夫人和公爵小姐拥抱起来了,她们的嘴唇正紧紧贴在乍一见面就亲嘴的地方,她们二人只是在安德烈公爵举行婚礼时短暂地会过一次面。布里安小姐站在她们身边,两手扪住胸口,露出虔诚的微笑,看起来,无论是啼哭还是嘻笑,她都有充分准备。安德烈公爵像音乐爱好者听见一个走调的音那样,耸了一下肩膀,蹙了一下眉头。两个女人把手放开了,然后,仿佛惧怕迟误似的,她们又互相抓住一双手,亲吻起来,放开两只手又互相吻吻脸皮。她们哭起来了,哭着哭着又亲吻起来,安德烈公爵认为这是出人意料的事。布里安小姐同样地哭了。看来安德烈公爵感到尴尬,但是在这两个女人心目中,她们的啼哭是很自然的。显然,她们并不会推测,这次见面会搞出什么别的花样。
“Ah!chère…Ah!marie…”两个女人忽然笑起来,开口说道,“J’airêvécettenuit…Vousnenousattendiezdoncpas?…Ah!Marie,vousavezmaigri…Etvousavezrepris…”①
“J’aitoutdesuitereconnumadamelaprincesse,”②布里安小姐插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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