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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一直是乌克兰本地帮派的地盘儿,已经十年了。他们哪儿来的胆子整这么个局?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事儿和‘青田帮’究竟有没有关系,我看还得另说。”
“就是就是,罗姐您高屋建瓴,看得真透彻。”
老钱的马屁拍得实在太拙劣,不仅邱伟难堪地避开眼神,连罗茜自己都微微皱起眉头,她像是想起什么,看着老钱问:“上回被当做人质的那个,就是你?”
提到这件事,老钱的脸明显抽搐一下,但很快挤出一脸谄媚的笑纹:“是我,您记性真好。”
“知不知道那帮人什么来历?”
“小孙打听过,可没什么收获。”老钱啰啰嗦嗦地回答,“这些人挺奇怪,像是呼啦一下从地底下冒出来,没头没尾的……”
罗茜不客气地打断他:“这我知道,可你和他们呆了几天,就没一点儿线索?”
老钱皱眉做苦苦思索状:“他们嘴都挺严的,说话特别小心,只有一天,我影影绰绰听一人说,他们老大在中非呆过。”
“中非?”罗茜吐出一口烟雾,仰起脸笑了,“这些年独联体真成了垃圾中转站,什么人都往这儿奔……”
这话把老钱和邱伟都骂进去了,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但都没吱声。
罗茜掐灭香烟站起来:“行了,明白了,这事儿交我打听一下,看能不能调停。警察局那边,就是钱的问题,你们自个儿搞定。至于那姓彭的丫头,不用理她,回头有她哭的时候。”
“您费心您费心,谢谢您了罗姐!”得到罗茜大包大揽的承诺,老钱象听到天籁佳音,感激得点头哈腰。
“孙嘉遇呢?能见人吗?我看看他。”
我带罗茜进卧室。
“姐,你怎么来了?”孙嘉遇看到她,立刻挣扎着要坐起来。
罗茜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说:“小遇,你别动。”
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一声温存的“小遇”,由她做来,竟是旖旎万千,荡气回肠。简直把站在旁边的我视作无物,我心里立刻咕嘟咕嘟开始往外冒酸水儿。
这还没完,她坐定了就开始使唤我:“帮我拿杯黑咖啡来。”
哼,我偷偷撇下嘴,这跟我在这儿装腔作势呢,嫌我碍她的事,又不愿说得太明白。我也不好太不识趣。不情不愿地退出去。
在厨房里磨蹭了十五分钟,约摸着该做的都做了,有什么体己话也差不多讲完了,我才端着咖啡杯上楼。
正要伸手敲门,听到罗茜的声音传出来:“……不是我说你小遇,你挑女人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以前的不提了,就说最近这俩,一个毒的象蛇蝎,一个傻得象棒槌……”
我脚下立刻象被胶水黏住,一步都迈不动了。
片刻沉默,接着是孙嘉遇的声音:“姐你别这么说话,她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儿……”
“你就护着她吧!”罗茜冷笑,“年纪小?我象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出来闯江湖了。你大概还不知道,这回这么大一跟头,是怎么折的吧?……”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一步一步后退,慢慢地走下楼梯。
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会儿,可是我发现,罗茜身上具有穿透力的,不仅是她的声音和眼神,还有她的香水。我走到哪里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浓烈的甜香。
最后我躲到后门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把下巴颌抵在膝盖上,呆呆注视着脚下的石材纹路。
不远处一只羽色斑斓的小鸟正踱着方步,我扔块石子儿过去,它“呀”一声展开双翼,以一种轻灵的姿态飞走,掠过远处的蓝天和绿树。
那种夏日天空独有的深邃蓝色令我惊觉,原来奥德萨的春天,已经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门咿呀一声,有脚步声一直走到我身后。
我没有回头,因为知道不是孙嘉遇,住了这么久,我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他的脚步,甚至他晚间回家,打开车的报警系统时,那“吱”一声响,我也能辨出和别人的细微差别。
“赵玫,你坐这儿干啥呢?”是邱伟。
从知道彭维维的事情之后,邱伟就待我淡淡的,我们之间似筑起了一座微妙的高墙。我猜他已经完全把我当作红颜祸水。
直到这几天我守着孙嘉遇一步也不肯离开,他眼底深处的冰霜才渐渐融化。
“邱哥。”我用手指在地上划着道道,“能问你件事吗?”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别客气,问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警察较真儿,他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他踌躇一下回答:“可能会按照乌克兰的法律量刑。”
我顿时觉得眼前的阳光亮得刺眼,于是垂下头深深埋进两个膝盖中间。
他碰碰我:“赵玫……”
我把身体转到一边,不肯抬头。
“你甭害怕,还到不了这一步。”他的声音温和许多,“罗茜不是已经答应帮忙了吗?”
“她也能影响警察吗?”
“如果她不行,还有东西行啊,钱,美金,Money……”
我这才扭头看着他,咽口唾沫艰难地问:“罗茜和嘉遇……他们是好朋友?”
我说得很隐晦,但相信邱伟一定听得明白。
他果然笑了:“你想哪儿去了?罗茜是嘉遇的师姐,他们俩一个学校出来的。”
解释得如此坦白,但我一个字都不相信。要么是邱伟在打马虎眼蒙我,要么是他太粗心。纯粹是凭着女人的直觉,我觉得他们两人的纠葛,真不象邱伟说的,只是校友那么简单。男女之间一旦有了特殊关系,在人前肌肤相触,暧昧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陪我闲聊一会儿,邱伟还有自己的生意要照顾,于是扔下我走了。
我一直坐到夕阳西斜,眼看着罗茜驾驶一辆鲜红的欧罗巴跑车潇洒离开,才磨磨蹭蹭站起身,拍拍屁股后面的土,然后裤兜里的手机开始响。
“跑哪儿去了?”孙嘉遇劈头就问。
我小声说:“在门外。”
“赶紧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感觉恐惧,就像罪证确凿的罪犯即将听到法庭宣判一样,一步一蹭进了我们的卧室,离他远远地站着。
“你站那么远干嘛?”他扬起眉毛没好气的问。
我再往前蹭两步,还是不肯离他太近。
他被我气乐了,啼笑皆非地看着我:“我又不打你,吓成那样至于吗?过来!”
我这才走到床前。
“是不是要我请你坐下?”
我机械地坐下了。
他扳过我的脸,仔细看了半天,忽然叹口气:“你不是成心的,也不是故意的,对吧?”
我重重地点头,脑袋都快垂到胸前去了。
他再次叹气,手指拂过我的下巴和脖子,停在我肩膀上:“我不是埋怨你,可你总这么傻,将来可怎么办哪?”
我嗫嚅,声音几乎闷在嗓子眼里:“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害你……”说着说着又觉得实在委屈,眼泪忍不住流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再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无奈地苦笑:“我又没骂你,哭什么呀?”
我情愿他劈头盖脸骂我一顿,他越这样我越难受,眼泪流得更凶,我哽咽得说不出话。
“别哭了。”他取过纸巾为我抹着眼泪,“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干过比你更傻的事。可是玫玫,你得学着长点儿心眼了。无论父母还是其他人,谁都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你早晚要自己面对一切。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抛却一片心,这句话你得刻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
我泪眼婆娑地连连点头。
“自己做过的事,甭管对错,都要学会自己承担责任,不能总是逃避,听见没有?”
“嗯……听见了。”
“唉,”他今天第三次叹气,伸手把我搂进怀里,“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个小倒霉蛋儿啊?”
最后一句话让我又急又悔,我抱着他开始大哭。想起这些天的担惊受怕,想起认识他八个月来的笑泪悲欢,满腹委屈涌上心头。我越哭越心酸,几乎要嚎啕。
他没有劝我,只是紧紧搂着我,由着我把所有的难过倾泻出来,眼泪鼻涕全抹在他身上。
我终于哭够了,断断续续停止抽噎,虽然眼泪还在往下流,到底想起正事来:“邱伟说,会按乌克兰的法律量刑,那可怎么办?”
他笑着捏捏我的耳垂:“邱伟吓你呢,哪儿有那么背呀?真要那样,我在这儿的七八年全白混了。”
“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从头再来呗。哎,玫玫我问你,如果我什么都没了,你不会把我甩了吧?”
我的心安定下来,擦干净眼泪回答:“你要是还在外面招惹桃花,那就难说了。”
“妈的。”他连笑带骂地推开我,“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我歪头想想:“嗯,那我就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天涯海角都跟着你。”
“这还差不多。”他弹我脑门,“真心的?”
“真心的。”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这几天我也想了,要不我和你一起读书去吧,去英国读个法律学位得了。你觉得我做律师怎么样?是不是有史以来最帅的律师?”
我惊喜交集,立刻想到最实际的问题上去:“你去英国?那咱们就要分开了?”
“傻瓜,英国离奥地利有多远?周末开车都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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