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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开始吃晚饭时,也在窗台放上Luna的猫粮,大家一起开动。
分居、拉锯,来来去去,终究Matteo还是离婚了。
小孩跟了母亲,每两个周末回来探望一次。
离婚后,Matteo不愿意留在这城市,去了离此两小时车程的另一个小城,找了新工作,只在和儿子团聚的周末回来。
那一天总是老太太家最热闹的时候。
从早晨开始,老太太就蹬着自行车去市集买新鲜的蔬菜、肉食,回来做饭、烤甜品,一直忙到中午。厨房里烤蛋糕的香味,邻居都能闻到。
到午餐时间,Matteo也接到了孩子,一起回来。
总是车子还没有停好,Luna就已经迎出来,拖着她的瘸腿,跑在老太太前面。
老太太乐呵呵出来开门,拥抱儿子,亲吻孙子。
也许因为年老、残疾和伤病,Luna越来越不爱被人抱,不愿跟人接触,即使是Matteo回来了,她也只是安静地蹭蹭他的腿,将下巴放在他手心摩挲,像个温和的老妇人,不再是从前偎依在他胸前撒娇的小猫咪。
Matteo的小儿子牙牙学语,摇摆学步,屋前小花园里,搭着玩具滑梯,Luna慢吞吞地陪着孩子玩,围着他兜圈,逗得孩子咯咯笑。
厨房里瓢盆作响,整座屋子填满欢乐。
除此之外的大多数时候,这座屋子,是这条街上最冷清的。
老猫,老人,老屋,孩子的欢笑声和Matteo的身影,每两个周末才出现。
冷清太久,连小偷也肆无忌惮来光顾,趁老太太不在家,偷走了院子里的自行车和屋后有些年头的铜雕。
这直接促使Matteo把Miki带了回来。
家里又多一个新成员。
Miki跌跌撞撞,蹦蹦跶跶走进被缠绕着玫瑰花枝的铁门时,个头还小小的,比一只猫大不了多少。老猫Luna站在她的王座——厨房窗台上,居高临下瞪着闯入者,慢慢弓起背,跃下地,拉开战斗姿态,要保卫自己的领地。
Miki愣头愣脑地与她对视,咧嘴,呼哧吐着舌头,冲向Luna。
行动不灵活的残疾老猫Luna,被肥圆的小狗崽一头撞倒,全身毛都炸了。
Miki毫不客气,扑住Luna,埋头就拱……吧唧吧唧……
Luna就这么被Miki当成了妈妈……
“妈妈”最初的回应,是翻身挣脱,猛扇了Miki一个巴掌。
Miki不气馁,被打翻,爬起来,再冲向“妈妈”。
挨了很多次打之后,Miki还是兴高采烈,以为“妈妈”是在和它玩。
无可奈何的Luna,从来没有做过妈妈的Luna,只能默默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儿子。
真的就像妈妈一样,她挨着他睡觉,给他舔毛,允许他湿漉漉的舌头把她的雪白皮毛舔得乱七八糟。
Miki是一只德国牧羊犬。
在有阳光,有绿茵,有主人宠爱,有Luna妈妈陪伴的新家,他开始速度惊人地成长起来。
进入下一个春天的时候,Miki长成了健壮彪悍的大狼犬,威风凛凛,终于可以履行他来到这个家的职责——Matteo在院子里给Miki盖了个木头屋子,让Miki夜里睡外面,防盗看家。
第一天夜里,还不习惯被赶出屋子的Miki,嗷嗷叫,不肯睡狗屋。
嗷了半夜,终于安静下来,因为Luna出来陪他一起睡狗屋。
从来都是睡在老太太床下的Luna,从那天开始,也不再睡屋里,开始和Miki一起睡院子里了。
老太太怕她冷,留一扇小窗给Luna,让她天凉下雨时可以进屋睡觉。
有了Miki的陪伴之后,Luna变得开朗很多,过去足不出户,现在渐渐也外出游荡,时不时还彻夜不归。
作为一只猫,她的自由天性,被恐惧压抑多年后,在迟暮的年纪才复苏。
这时,Luna已经九岁了,是一位猫老太太了。
她年轻时没有享受到自由的快乐,倒饱经了流浪的磨难。
年迈了,才再度尝试回到广阔自由中去。
她喜欢独自慢吞吞地在街上走,有时悄悄去探访邻居的花园,有时睡在街区公园的长椅上,有时趴在教堂外的天使雕塑的脚边。
到处都能不经意遇到Luna,和她打招呼,她还是不太搭理人,但会朝人眯一眯眼睛,表示友好。
Miki站起来有Matteo肩膀高了。
再也不怕黑夜里独自睡在外面的狗屋。
Luna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似乎是明白,主人有Miki陪伴,而她自己,要趁夕阳还好,去享受自己的晚年了。
每一片绿地都是猫的游乐场,每一户人家的花园,她都有使用权。
长大后的Miki也变成一个举止稳重的大孩子,符合他德国牧羊犬严肃的身份。
他时常安静地卧在花园树荫下,或是四平八稳地走来走去,夜里一动不动趴在铁门后,从不吵闹。更多时候,他张望着路口,不是等主人回家,就是等Luna回家。
有时Luna半夜回来,安静的Miki猛地跳起来,趴在铁门栏上,呜呜地蹭门,两个前爪探出,扒拉得铁门哗哗响。老太太从二楼露台探身出来,轻轻呵斥Miki别那么大声吵到邻居,“好了,好了,我知道Luna回来了!”
昏黄的路灯照着Luna小小白色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近。
Luna钻进铁门,仰头蹭蹭Miki,疲惫地蜷身横躺下来。
Miki快乐地摇着尾巴,舔理她的皮毛。
他一定也想和Luna一起在夜色里漫步,在阳光下游荡。
可是他的职责是忠诚和守卫。
自由,不是他的种族天赋。
Luna不在家的时候,老太太睡得又早,孤独的Miki独自坐在铁门后,当对面的邻居回家经过,他就呜呜两声,渴望有人与他打个招呼,这时我都会让他把脑袋伸出来,蹭蹭我的掌心……是的,我就是那个住在他们家对面的邻居。
我看见Luna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只老猫。
关于她的故事,是老太太絮絮叨叨讲给我听的。
我对别人的生活,并不好奇。
邻居也不只他们,别的人家,我一无所知。
和老太太的聊天,也起始于某一天,我在门前浇花,Luna从眼前走过,我注视着这只残疾迟缓的老猫,老太太走出来,摸一摸Luna,抬头对我笑笑,说:“她很老了,也很幸运,死过五次,还活着。”
我诧异:“死过五次?”
于是,老太太讲起了Luna的故事,这故事太长,一次没有讲完,之后断断续续,每次遇见老太太一个人寂寞地在屋前晒太阳,她就招呼我过去陪她聊一会儿,话题总是关于Luna,关于Miki……不知不觉,一只猫的猫生,一个男孩的人生,一个家庭的九年,渐渐清晰得好像是我记忆里的老朋友的故事一般。
我很少遇见来去匆忙的Matteo,偶尔遇到打个招呼,说一声Ciao,朝他已经会骑童车的儿子做个鬼脸,挥手笑笑。
九年,几乎是一只猫的一生。
于一个人的人生中,不短不长,却也可以面目全非。
后来我搬离这个河岸边的安静街区,去城中心住了。
偶尔顺路经过,回去看看老太太,看看Luna和Miki……和这座美丽安静的老屋子,这个平平凡凡的家庭。一切都如常,花草在生长,生命在老去的老去,茁壮的茁壮。
时光在述说,而生活在继续。
第二十二章 就这样一年四季走过
城与城,国与国,一处又一处,是旅行又不是旅行,在哪里都是生活,无论什么环境与语言,无论什么际遇与面孔。在我的人生里,夏天是相遇的季节,秋天是思远的季节,冬天是厮守的季节,春天是等待的季节。
这篇白描簿,一年四季风景里,藏下了漫长故事的起承转合。
夏·相遇
【巴黎】
巴黎今天凉丝丝,早晨还有阳光,中午转阴,塞纳河边的风吹得梧桐语急。
此刻走在左岸,我的魂魄却好像还没从意大利的艳阳下跟来。
尼斯的海不及戛纳的美,沿着尼斯——戛纳——阿维尼翁的海岸线一路过来,深深浅浅的蓝色接天连海,红瓦碧树白云,葡萄园与群山,晒成蜜样肤色的美人们……各种色彩都在这里变得纯净饱满。
夜晚坐在Avignon的广场角落听流浪艺人歌唱,歌声是一段段飘散在夜风里的故事。
普罗旺斯最美的,不是可以摄入镜头的薰衣草田与旖旎的小镇风光,而是空气……薰衣草、油菜花、果树、葡萄园里的香气混合均匀,被南法温暖阳光发酵,远远弥散,山间路途无处不在。只需呼吸,便已沉醉。
旅人偏心薰衣草,金色麦田无人理睬,要到九月才被收割。普罗旺斯的农民太慵懒,他们的夏季不用来工作,用来喝酒、演奏、游荡。乡村乐队夜间就在镇上自娱自乐,白天田地里看不到人影,最勤快的农民也就抢点人家小蜜蜂的蜂蜜来卖卖。这种蜂蜜真是香极了,入口如醇酿,仿佛就是阳光的味道。
小镇Arles,午夜幽巷,全城沉睡,我跟着野猫散步归来。
Arles名气太大,在普罗旺斯一系列小镇中算相当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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