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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期盼多时,眼见自己的爱情即将开花结果,榕嘉的软语哀求听在耳中有音无字,不但不能发聋振聩,根本起了反作用。于是他也口中喃喃相应:“我爱你,真的,我爱你。让我爱你……”一面手上和身上都加了把劲,以求制服。
榕嘉忽然把头一扭,眼泪啪嗒落下。看见爱人伤心,亦嗣立刻清醒,不敢再恃强而进,一面说:“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一面睡回榕嘉身边,替两人拉上被子。
良久榕嘉幽幽问道:“你生气了?”
亦嗣简短答道:“没有!”
数秒静默,榕嘉哭着声音坚持道:“你生我的气了。”
亦嗣心中其实一片空白,脑子在胯下还没归位,并不是个能思考和辩驳的时候,问言只是沉默。
消停数秒后,榕嘉忽然抱住亦嗣,鼻子埋进他的胳肢窝,哽咽道:“我爱你!我爱你!”她的理智被心里他俩没有明天的坚决和浪漫掩盖了。
亦嗣感觉温热的处子之身紧紧贴住自己,他的手未经大脑指挥自动游了过去。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哀求道:“离我远点吧,我怕自己忍不住强奸你。”
榕嘉还是哭,身子微微发颤,仿佛下了献身的决心,却又嘤嘤啼哭得极为伤心。亦嗣被爱人发送的矛盾讯息困扰着,心也挣扎着,手在女人光滑的背脊上抚摸,耳中的哭声却在提醒他不可造次,天人交战良久,怜爱克服了欲望,他低头吻吻她的额角,柔声道:“你想等到结婚那天对不对?”感觉榕嘉点了头,他就像个英雄一样,慷慨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
榕嘉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道:“我怕怀孕,然后我们又不能在一起——”
只是怕怀孕?不是生气,不是不愿意?亦嗣有了希望就来了精神,诚心诚意地道:“不要怕!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会负责,怀孕我们就结婚,不,不等怀孕我也要娶你。我爱你,真的爱你,我只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他的手帮起忙来。
“亦嗣!”榕嘉哭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尽是告饶之意,“不得到我父母的同意,你怎么负责?我们怎么可能结婚?”
“好好好!”亦嗣听到女友提及“父母”就完全清醒了,口中说着身体也滚了开去,“不碰你不碰你!”
亦嗣汗湿的身子暴露在山区的冷空气中感觉异样舒畅,他迷迷糊糊地有了点睡意,矇眬中还想,既然不能成其好事,就此睡去做个好梦,倒也聊胜于无……
偏偏就在他将要入梦的那一瞬间——
“你生我的气了!”榕嘉又靠了过来。
“没有!”亦嗣觉得自己哭得出来的话也要哭了。他哀求道:“拜托,饶了我,睡觉好不好?我早上三点就起来,骑了一天的车,我们纯睡觉好不好?”
榕嘉不说话,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泪痕未干的脸贴在他的背上。亦嗣叹口气,眼睛虽然还闭着,人已经醒透了。屋里黑,眼睛张着和闭着没差别,她光溜溜的身子贴着他的,脑子里想着更让人受不了。亦嗣伸手啪地一下开亮了床头灯。榕嘉吓了一跳,往后弹开,裹进被里,颤声问道:“你要……干……吗?”
“让我看看你,”亦嗣的声音出奇地镇定与温柔,“只想看看你,什么也不会做。”
亦嗣轻轻地掀开被子,惊叹眼前榕嘉毫无保留的美丽,一面不忘保证:“不要怕,我不会怎样你的……”
榕嘉流着泪喃喃地说:“不要忘记我……我只要你不要忘记今天……你会不会忘记今天?会不会忘记我?”她的底线是为将来的丈夫守贞。她知道,那个人不是自己今夜的爱人!
“啊——怎么会忘记?”亦嗣用痛苦的声音回答榕嘉的请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以为那夜用唇细品后又在灯下以眼扫描,已经背下了爱人的每一个细节,即便日后不能娶她,做对神仙美眷,也将要终生铭刻在心。哪知一夜良宵苦短,人生却很漫长,以致他们年过六旬才第三次重逢时,他对此事记忆的版本已经去芜存菁,只剩下年轻的自己如何信守承诺,曾经大德高义,是个坐怀不乱的今之柳下惠!
“我永远记得谷关那个晚上的每一分钟!”长年生活在男女关系相对开放国家的经验,和年纪的增长涤除了往日的羞涩,老去的榕嘉温柔而坦然地追忆着青年时的那一夜。七十年代美加边界虽曾二度重逢,缘分却只有短短一天一夜,一别竟又过去了三十五年,两人才在台湾第三度重逢。
看来经济条件甚佳的亦嗣请旧情人上的这家台北法国餐厅可不普通,一客主厨推荐套餐要价近万元台币,不过音乐轻柔,灯光迷蒙,很适合爱人谈心,可是菜都已经上到甜点了,榕嘉还是感觉两人距离没能拉近。她在台停留时间有限,怎能甘心让牵挂了几十年的初恋只成泛泛?情势逼得榕嘉使出杀手锏,罔顾突兀,她主动提起那个有点尴尬,可是亦嗣答应过终生不忘的四十年前“初夜”。“你说你一辈子不会忘记。你好可爱!从床那边爬过来,那个样子,太性感了!我常常做梦梦到你那个时候的眼睛,”她轻叹道,“你的眼睛里有一盏灯,你说就想看看我,什么都不做!”
“老了,现在也什么都不能做了。”亦嗣有招接招,幽默地自我嘲讽。不跑船后,他跟着姐夫转战企业界,赶上了台湾经济起飞的好年头。台北商场应酬频繁,亦嗣烟酒过度,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吃得太好,平时又有车代步,只在周末开着高尔夫球小车登上果岭,看到球了才趋前两步挥它一杆,没有足够运动,人胖了许多,不过多年养尊处优,风度反而变好了,肥肥短短的手指交错捧在自己的啤酒肚上,面向榕嘉,态度从容,眼睛里也还放着光。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恋,可是男女脑筋有别,不像榕嘉的回忆重点都在“小字”里,亦嗣的记忆里只有“微言大义”。起码眼前的美籍华裔老妇和亦嗣记忆中的女神已经对不上号了,连朦胧的灯光下他都看不出哪里还有几分初恋情人的风韵?对面的初老女人虽然看起来身体健康,精神矍铄,可是素面朝天,利落的短发还有藏不住的星星白丝,跟他这些年习惯看见,总是精心修饰过的台湾女人不是一路。一会他说:“美国崇尚自然噢,我也是这样。你看,我也是连头发都不染的。”
榕嘉一面解释如何因为每天晨泳,泳池里的化学药水有漂白作用所以不能染发,一面心中暗自惊觉亦嗣其实已经注意到自己年华老去。榕嘉自从大学毕业离开台湾赴美求学以来,很少回到家乡,即使来去也只短暂停留,却每次都为家乡的变化震惊。尤其近年台北蔚之成风的医美整容,真教她这个美国回来的洋包子瞠目结舌。台北小,社交圈就那么一点大,很容易碰到老熟人,她这次先就巧遇了亦嗣的姐姐安心。安心比她和亦嗣大了好几岁,算算都奔七十了看起来却还比榕嘉年轻!亦嗣的联络办法就是安心给她的。当年两人美加边界一别失联以后,共同熟人间还是间歇听过彼此消息,知道各自有了家庭。二次重逢时未届而立,未婚未嫁,却处理得不好,惨烈分手,榕嘉不敢随便提及。其实要不是听安心说亦嗣现在过得很好,哪怕都是老人了,榕嘉也连主动联系的勇气都不会有。
她这次归期长,节目少,大把空闲需要填补,却还是犹疑到剩下几天就要走了才鼓勇联系。“加起来一百多岁了,不过是和三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通个电话叙叙旧……”她自我欺骗着。然而毕竟是初恋,分手后虽然没有天天想念,确实未尝相忘。还没见着人,她听见亦嗣电话那头的声音像在发抖,感觉时间没有减低她在他心里永恒的地位,虚荣心一满足,顺理成章地就约着见了。她对他的外表倒不觉得特别失望,到了这个年纪,“在不在”比“胖不胖”有意义,头发“有没有”比“白不白”更重要。
“多久了?有没有三十五年?上次见面是在尼亚加拉大瀑布。”亦嗣轻巧说道,一面还笑了,“记不记得,那个时候我就不行了。”
榕嘉轻轻喊了出来:“你还记得!”一面老脸都红了。
第二次重逢出了糗事,榕嘉颇为惊异她以为是今生休提的天大秘密,亦嗣却态度轻率地敞开来就聊。
当年已经分手了的两个爱人千辛万苦地约到第三地去见面。一进房间,两人都想到五年多前谷关那夜的未尽之意。亦嗣就亲吻起榕嘉,心中涌上无限柔情。这次不同,这次是榕嘉主动要他来的。她出国后忙着适应新环境,他跑船收信不便,虽未明言分手,却很快连信都不通了。亦嗣工作的货柜船第一次停靠美东大港,只有短暂停留,他犹豫许久要不要给榕嘉打电话问候。他高兴自己到底是打了电话,毕竟是相恋多年的初恋情人,电话上聊着聊着就感觉旧情复燃。原先亦嗣不抱任何希望,只想问问近况,他想哪怕榕嘉说要结婚了,他也只会献上祝福。没想到她却坦诚地尽诉相思,最后告诉他明天需要出境,去趟加拿大办理护照事宜,很希望他前来一会,她会安排好旅馆,先他入住等候。虽然他明知此行有凶险,如果逾假未归就会被当成“跳船”,可能就此流落美国,成为黑户。前辈都警告他别去边界,他手上那本不大好用的护照上面没有加拿大的签证,形同“无证旅行”,随时可能触法被抓。然而所有的顾忌都敌不过思念的心,亦嗣硬着头皮赴了约。
“还好来了。”在隐约能听得见远处瀑布轰然,伸手不见五指的旅馆房间里,他的唇得以探寻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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