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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男见这两人的光景,嘴里低咳一声,忽道:“去泡点茶来。”
苏沫回神,左右一瞧,保姆都不在跟前,想来这话是吩咐给自己听的,忙起身估摸着往厨房里去,又估摸着打开冰箱,果然瞧见王亚男常喝的几种绿茶极齐整的搁在里头,她挑了样清淡的拿出来。炉子上搁着水壶,炉火已关,壶里的水仍是翻滚,哧哧吐着热气,才烧开的样子。
王亚男在外头问了两声,苏沫心里有事,没多想,就着热水泡了茶端出去。本想搁在王亚男跟前的茶几上,谁知她却伸手来接,苏沫忙说:“水有些烫,您过一会儿再喝吧。”
王亚男恍若未闻,伸手碰到茶杯,猛然被烫得一掀,她厉声道:“这么烫叫人怎么喝?”
杯里的水泼溅出来,苏沫被烫得低叫一声,手腕上像是被火灼似的难熬,抬头见王亚男仍是瞄着自己,她也不能另有举动,低头瞧了眼,右手腕子上已是红彤彤的一圈。
王亚男看向立在旁边的年轻男人,脸上忽然浮起一丝嫌恶,说:“你还是走吧,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忙,”她看也不看苏沫,又说,“你也走,都给我出去。”
那年轻人如同来时一样,一言未发,转身就出了门。苏沫哪敢一同出去,当下站在那里不做声,直到保姆端了凉茶出来,王亚男接过喝了两口,也不拐弯抹角,问:“你俩以前认识?”
苏沫心下紧张,额上冒汗,脑子里倒是转得飞快,清清楚楚地答:“是,有次在饭局上见过,当时是和王总一起去的。”
王亚男默然,过了会儿,脸上神色渐缓,指了指先前保姆搁在茶几上的文件:“你回公司一趟,把这个交给王居安,他一早催着就要,你跟他说上星期他出差了,全体董事专门为这事开了个会,大半否决。”
苏沫忙应了,俯身拾起文件夹,低声告辞,手腕子上跟针扎一样难以抑制的疼痛,房里温度适中,她却热得一身汗,恨不得整个人扎进凉水里泡着。苏沫出了门,脑海里不知所想,低头赶了几步路,天边夕阳隐入云端,树荫下凉风一吹,身上的汗水也跟着凉下来,她这才想着是直接拦辆车回公司呢,还是先给王居安打个电话问一问他在哪里?
不知不觉中转过前头的树林,又瞧见那辆警车,她本想快步走过去,谁知车里的人按了下喇叭,车窗摇下来,路征打里边探出头来:“去哪儿,我带你一脚?”
苏沫心里的错愕还没来得及抹开,现在不免有些怔愣,只是下意识的摆一摆手,打算拒绝。
路征脸上架了副墨镜,他嘴角挑起来笑了笑:“你怕什么?再说这里不会有出租进来,走出去得好远。”
苏沫往身后瞧了眼,整片树林郁郁葱葱,半个人影也见不着,想一想,开门上了车,才说:“那……麻烦你了,到前面的主干道把我放下就可以。”
路征打横方向盘,等车子上了路,才说:“咱俩每次见面都不平淡,”他瞥一眼苏沫的手腕子,“才烫着的时候用冷水浇一浇会好些,这会儿都起泡了。”
苏沫听他一副油滑腔调,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正正经经打量他一回,第一次见面,她失魂落魄,第二次邂逅又惴惴不安,根本没机会也没心思细瞧,这会儿才觉着小伙长得确实精神。
苏沫琢磨了半响,忍不住开口:“这一年多,你变化不小。”
路征侧脸瞧她一眼:“你也一样,”随即叹了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我见着你就特别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真的。”
苏沫没吭声,不愿承认,却也没反驳,也许是听出这话里有种佯装世故的无奈,她心里一时不忍。
路征问她:“你觉得,我们是一样的吧?”
苏沫这才淡淡开口:“你是什么样的人,还要向别人求证?要我说,一年前还真没看出你是什么样的人。”
路征脸上一僵,呵呵笑了两声:“那是,要我也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就一直想问你来着,当时为什么报警呢?你知道那种人,什么没玩过什么没见过,当然你想引起他的注意,是得那样下点猛药。”
苏沫瞧着他:“你是在我这里找认同感么?”她轻轻拍一拍车门,“前面就是车站,请你靠边停车,谢谢。”
路征也没含糊,就近停了车,眼见苏沫阖上门,才向窗外喊了句:“好走啊,对了你电话多少?保持联系。”
苏沫没理,伸手就拦了辆出租。
到了公司门口,她这才想起也不知道王居安在不在,总不能把文件往他办公室里随便一塞,再说,既然王亚男让她当面交予肯定有她的想法。
夜幕慢慢向天边延伸,苏沫抬头看了看公司大楼,营销部那层还亮着灯,她摸摸包里的手机,里面有王居安的两个号码及其助理的联络方式。苏沫打他助理的手机,没人接,另两个号码却是不想拨出去。
苏沫想上去碰碰运气,如果没记错,每周二下班前是营销部的例会时间,因为会议回回延时,使得营销部不少员工私底下抱怨连连,没准这会儿他还在上面开会,正好可以把文件直接递上去。
她打定主意,径直上了楼,还没出电梯,就听见营销部那边笑语喧哗,热闹非常。等走过去,就见赵祥庆站在门口,胳膊里抱着一大瓶香槟使劲摇晃,然后“咚”一声拔出瓶塞,顿时酒香四溢,白花花的泡沫顺着酒水一个劲儿的往外冲。一时间这个说赵总我的桌子都湿了,那个说哎呀衣服打湿了。
老赵笑呵呵地掩住瓶口:“是你们要喝酒的,玩归玩,一会儿得把这儿收拾干净了,谁偷懒扣谁奖金,”他一回眼瞧见苏沫,又是笑,“正好,苏助理也来了,请进请进。”
里面人多嘴杂,苏沫没想着进去,只站在门口说:“赵总您这里真热闹,请问王总在这儿吗?”
老赵啧了一声:“他要是不在,我哪敢这么放肆,不然你们上头的问下来,我怎么交代?”
苏沫知道这人古灵精怪的嘴又碎,也不好和他计较,只笑道:“我正好有份文件要给他。”
赵祥庆往里头一指:“在那儿呢。”
苏沫跟着瞧过去,就见王居安正靠在不知谁的办公桌上吸烟,间或又和人说笑,这会儿正好往门口瞟了一眼。
两人视线相触,苏沫忙冲他点一点头,脸上笑容不减,迎面走上前,只是瞬间,路征的那几句言语却被再次掷入脑海,如同暗夜敲石,异常顽固,越发高亢。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三月1、6日更完
谢谢各位一路的陪伴和体谅以及在文下所留墨宝,当然也包括其他的各种支持方式。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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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搁着酒水和外卖拼盘,一室人声喧哗,这种热闹实在恰到好处,无形间揉碎各种情绪。
有年轻同事端手机窜上来拍照,焦点搁在王居安身上,一时总有员工过来要求合影,苏沫在旁边等了半响,王居安这才抬起夹着香烟的手示意:“行了,当我是布景呢?”旁人都笑起来,王居安看向苏沫:“什么事?”
苏沫走过去,规规矩矩把文件在人前递了,王居安又是看她一眼,接过去随便翻了两页,很快合上,说:“办公室谈。”他按灭烟蒂,率先离开,临到门口又执起文件夹轻拍一下老赵的肩头,嘱咐几句,无非是说别闹得太晚注意影响。
老赵嘴里应着却往他身后瞄了眼,苏沫回视,老赵自然而然调开视线,转去吆喝着同事们喝酒。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王居安把文件夹子搁在桌上又往后翻了几页,头也未抬,吩咐:“随手关门,”待苏沫轻掩上门,他坦然问:“老太太想让你跟我说什么?”
苏沫也不走近,站在那儿把王亚男的意思尽可能委婉复述。
王居安这才抬眼瞧向她:“你还挺会挑时候,知道才谈成个项目大伙儿正高兴。”
言语里嘲讽意味一点没掩饰,苏沫心里也有准备,王亚男指着她给人兜头一盆冷水,看来被人训斥一顿是在所难免,何况对方生气也有缘由——
早前有卖家想转让某商业银行股份,消息放出来,数家企业蜂拥而上,安盛控股也有受让之意,无奈价格水涨船高,不少人打起退堂鼓,王居安反向董事会提议高价买入,之后逐步增持,坐稳该银行主要股东的位置。王亚男及一干元老却是不允,只道很少听说有人愿意投入如此高价,这一步迈出去太过浮躁。王居安哪里肯服软,也不打无准备的仗,回头就递了计划书上去,涉及扩大经营融资途径,银行股业绩拐点经济周期等一系列有关长远战略利益的分析,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详尽阐明。时间紧迫,费尽心思,却仍被王亚男扣在手里偏不放行,怎不叫人憋屈窝火?
眼下见对方不再多讲,苏沫进退不能,为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少不得小心翼翼添了句:“王总,这也是上面的决定,事情多半有得有失,不急于一时,何况山不转水转,总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王居安听她说完,略微笑笑:“你倒是来安慰我了,”他走过来,拿起起文件夹在她跟前稍许一扬:“既然这样关心我,不如把这什么会议纪要扔你主子跟前去,替我跟她说一声,这玩意儿全他妈是废话狗屁不通,行么?”他的嗓音低缓冰凉,末了,把文件夹轻轻抛在旁边的茶几上。
苏沫嗓子一哽,依旧低眉敛目,一声不吭地捱着,近旁是时钟干脆利落地滴答声响,远处又有车流划过马路的吵杂入耳,稍抬眼,瞧见眼前这人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正遏制着脾气,过了会儿,才听他低低吐出一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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