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也很意外啊。”商秀娥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弟子，“怎么你之前没有准备的吗？这片画面可是你搞出来的。”
　　“……是我搞出来的，但我没有搞鬼，所以才会连我自己也吓到。”孟衍悻然道：“那个人只是告诉我，回到现场，注意细节，只要从所有的细节反推回去，就会看到事实真相……我料到了一些，但没猜出全部。”
　　“和你说这话的人……是至尊魔王？”
　　商秀娥一语点破，孟衍又是一惊，觉得这个师父也太深藏不露，青木叶家虽然是掌握许多秘密，但除了叶古农之外，其他人对事实真相的了解，还远不及她，真不知她是怎样做到？
　　“不用那么大惊小怪，近五百年内，对神魔禁地最有研究的两个专家，一是独孤天行，一个是叶天擎，他们都曾到过千雪峰，也都爆发过激烈战斗，独孤天行是怪人一个，至于叶天擎……”
　　商秀娥微笑道：“他在神魔禁地的相关事物上，可没少花心思钻研，你以为他魔王名号上的至尊两字，是随便取的吗？”
　　孟衍道：“……那是他对自己的期许？希望最终能成为禁地之主那样的存在？”
　　“所以，他疯狂研究神魔禁地的相关事物，也曾亲上过千雪峰，盘桓月余，虽然后来他没对人说有什么发现，但估计得出的结论，就和你现在发现的差不多。”
　　商秀娥道：“所以你如果得了什么情报，只会是来自他。”
　　孟衍竖起大拇指，对自己的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一脸痴呆，被这两师徒超越人类范围的对话，雷得一蹋糊涂。
　　这时，地面的尸群发生邪异变化，原本这些尸骸都在龙化，每一具尸体变化为一条尸龙，但龙化过程进行到一半，有些似乎遇上瓶颈，先是卡着不动，接着，竟然与旁边的其他未成形尸龙拉扯，组合在一起。
　　“什么情况？”
　　千剑叟惊喝一声，吓得不轻，因为这不单纯是血肉在蠕动，哪怕这些只是重演虚像，但仍旧可以感受到，那些亡灵被困于骨骸之内，因为尸骸的异化，痛苦地挣扎、冲突，想要离体，却被生生困住，所散出的恐惧与痛楚。
　　这些怨念，在尸龙间彼此吸扯、吞并时，一下暴窜到了高点，武神级的亡骸，大部分都能顺利成龙，其中一些修为未足，或是武神以下水平的，无法靠单独的亡骸化龙，只能弱肉强食，强行吞并附近的其他存在。
　　这种吞并的手段，并不高明，完全是暴力强干，肉体部分勉强可以结合，变为新生龙躯，可意识方面就非常粗暴与拙劣。
　　由帝皇开始，就涉及神魂的强化，强化出来的神魂，在死后仍显得强大，随着肉体的吞并，这些被束缚于体，挣脱不出的神魂，就被强行挤在一处，如果时间足够，他们或许也能来一场优胜劣败的生死斗，胜者强存，弱者消亡，但他们所承受的诅咒，却没给这机会。
　　在诅咒的运作下，这些不同的神魂，不管是帝皇还是武神，全被强硬地拘束在一起，就像把多块金属在高热下挤压成球，却又没有高到能真正融为液态，重新塑形，还保留了很多旧有的痕迹。
　　如此一来，比较幸运的，多个不同的神魂，合成了一个新个体，但这新个体却有着多段不同的记忆与个性，错乱复杂。
　　比较不幸的，就是多个不同的神念一起存在，永不停止地争夺肉体的控制权，在一个躯体内，进行着不可能结束的激烈斗争。
　　也不管是这两者间的哪一个，这样强行归并起来的神魂，都无可避免地造成损伤，让它们有着严重的神魂缺陷与精神问题，整日痛苦不休，暴躁、易怒、难以自控，对一切生者怀抱着仇恨。
　　看在众人眼中，这幕光景只能以恐怖形容，身为武者，他们整日刀头舔血，斗争不停，死并不是一件太可怕的事，但人死了，尸骸……甚至灵魂，被这样子玩弄，近乎永恒地持续受苦，这就不能不令他们感到恐惧，还有兔死狐悲……
　　“……这就是你信心的源头？”商秀娥瞥着孟衍，“你自信能够说动这些尸龙？”
　　“不，其实我信心的源头不是这个。”孟衍道：“再三秒，三……二……一……你们看！”
　　毫无预兆，被千道神炼锁住的龙窟，忽然大现豪光，不是那种极度邪恶的紫电，冰蓝色的光芒，从龙窟内部亮起，化为一道光团，由龙窟之中射出，瞬间打穿了龙窟的壁面。
　　千道神炼，本来应该将龙窟完全封死，但不知是这道光团的冲击力太猛，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三道神炼断开，出现了缺口，让光团飞了出去。
　　底下的尸龙群，看见光团飞出，纷纷咆哮出声，想要阻拦，但新完成的躯体，尚无法有效动弹，更施展不出任何神通，一阵错乱之后，光团顺利飞空，更打穿空间，由时空缝隙中脱离，在尸龙群不甘、怨毒的吼啸中，脱离了这处时空。
　　“……能够穿越空间，这不是普通之物。”
　　商秀娥为之动容，道：“应该是龙窟中的真龙，破窟而逃，又或者，是送了什么东西出去，不过……那是什么？又到了哪里？”
　　“这个……”
　　孟衍操作梦火，切换场景，满是尸龙的影像消失，切换回了千雪峰的场景，漆黑寂静的夜里，赫然见到一道流星横空切过，落往大地，不偏不倚地坠落在千雪群峰其中一座上，隐隐约约，更可以见到龙影纵横。
　　“东西落在千雪峰上，据我所知，那并非实物，而是一股能量，或者说……神魂。”
　　孟衍道：“这个东西破开龙窟，脱离永恒禁锢，落到这里后，似乎是与什么东西结合了……具体的状况，我还在推敲，但……尸龙群想要的，应该就是这个。”


第九五十章 还需强援 匹夫有责
　　向千雪峰众人揭露完手上的筹码后，接着就是要实际去看，当年那道流星坠落之处。
　　“虽然还没有确认，但师父你好歹也给句话，到底你是怎么想的？”
　　“……过早的承诺，没有意义，但如果你能找到另一支神魔传承来当援军，我倒是可以认真考虑助你一臂之力。”
　　“……叶家如何？”孟衍道：“青木叶家底蕴深厚，绝不逊于任何神魔传承。”
　　“拿被打残的神魔传承充数，没有诚意喔，如今本派地皇的数量，还多过它们的帝皇，换了是你，会认真看待这事吗？”
　　“那……尸龙那边？”
　　“等你真正和他们谈妥了再说吧，这还得计算它们反口的可能，你就那么相信他们言出必践吗？”
　　商秀娥略嘲弄地说话，孟衍晓得自己无法单凭忽悠，就让比自己更狡猾的师父做出承诺，当下也只能点头，与商秀娥朝峰顶同行。
　　事关千雪峰千年绝密，就算是长老们也不得参与，千剑叟等人停步原处，没有跟去，但蓝冰玫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众人不以为怪，连商秀娥都没说什么，这就真把孟衍吓了一跳，因为这表示，蓝冰玫被认可接触莲长老都不能接触的秘密。
　　“喂，师父，你这……”
　　“世代交替，本是必然，我们就算成为神魔传承，始终也是人身，不是那些寿命悠长的非人者。”
　　商秀娥叹道：“你拐跑了老婆子的大弟子，现在本门强人不少，堪负大任的却寥寥无几，也该是这么安排了。”
　　话里的意思，让孟衍心头一紧，世代交替虽然重要，但在这节骨眼上，师父挑选接班人，就像是在担心若忽然有个不测，千雪峰后继无人，进一步说，就是千雪峰有参战的预备，否则，身处涅槃净地之内，比什么都安全，为何有不测？
　　“师父你……”
　　“你小子真是傻了，枉费长了本事，脑子这么糊涂。”商秀娥摇头道：“刚刚的谈判，你如果直接点出核心问题，很可能就已经成了。”
　　“核心问题？”
　　孟衍真的糊涂了，不明白师父所指，但用万花奇棱迅速演算一下可能性，登时恍然，“啊”了一声。
　　“想明白了吗？涅槃净地与其他神魔禁地的不同点？”
　　商秀娥摇头道：“九大神魔禁地，虽然各有开启时限的不同，但大多数的即使封闭，还是在原处，唯有涅槃净地与太白星舫，每次关闭都会直接飞升，离开人间，在时空中漂流……净地这次提前降世，却不会长久停留，始终是要走的，届时，我千雪峰是要跟着走？还是要留呢？”
　　“……跟着走？那也得人家愿意稍带上你们才行啊。”
　　一想通关键，孟衍马上察觉到问题，“祖凰老东西对人类全无好感，看重的只是些鸟，容忍千雪峰在境内，全因为利用价值，但与你们的约定是同盟而非从属，就是不想负责，走的时候压根不会带上你们。”
　　“那……既然我们想不留都不行，又该当如何呢？”
　　“人间兴亡，匹夫有责！千雪峰既然无法独善其身，早晚要面对人间乱局，那么就该趁着还有人能援助的时候，合力抗敌，连横合纵，减少损失。”
　　孟衍越说越兴奋，“否则，唇亡齿寒，等尸怪大军扫光所有反抗势力，千雪峰等若要独挑矗天壁，这根本是稳死的，你们其实毫无选择！”
　　“说得不错啊。”商秀娥慢条斯理道：“你小子要刚才能想到这点，现在你已经赢了。”
　　孟衍无言以对，自己亲手主导了一场大战的进行，带领叶家反败为胜，本以为手段、心计都有长进，结果在真正的老狐狸之前，还是差着那么老大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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