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露出这种可笑的样子，这只会让敌人更得意。”
　　朽木魔尊环顾爆炸后的惨况，冷笑道：“觉得这样就能把我除去，那也未免太过天真，不过……没法否认，人族之中有一条狡猾的小狐狸。”
　　“为什么尸怪会……”
　　“嗜血的本能反应，它们会追逐生者的血肉，这本能不好除去，但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会减少作战的积极性……人族的狐狸利用这点，做出了陷阱。”
　　朽木魔尊淡然道：“无论活物还是死物，乱吃东西入肚，总是会闹肚子的，这点就算是神魔也没得改变。”
　　“您的意思是……”妖帅犹自不解，站在旁边的其他干部，更是满目茫然，就算得到提点，也想不出尸怪到底吞噬过什么。
　　朽木摇了摇头，表现出失望，“我厌恶无能者，更甚于一切种族，这次敌方玩的手段，正是你们的专门，你们事前没察觉，事后还想不通，或许我该重新考虑留你们为用的想法……”
　　巨爆让尸怪大军减员两三成，不仅暗日神荒这边大受打击，千雪峰这边也惊呆，叶洁琳、烈朝霞等人整个愣住，但看底下的千雪峰帝皇，有些像早知会有此事一样，迅速反应，她们便明白，这整个都在算计当中，而操控这个布局的，除了商秀娥，不会有别人。
　　“……成功了，总算运气不错，这段时间以来的准备没有白费。”
　　注视着战场上被挖出的一片空洞，商秀娥道：“人类自古以来的求生方式，向来就是踩着同类的脑袋往上爬啊。”
　　蓝洁映叹道：“都已经到这节骨眼，只要能存活下去，手段、大义、正当性什么的，都已经顾不上了，看那爆炸的威力，敌人后方整个被净空了，不晓得朽木那厮……”
　　“还是别妄想了，神魔之主哪有这么容易死？就算只是个附体分灵，也不是这种爆炸能伤到的……”商秀娥道：“但多少能替我们争取点时间，剩下来的关键，就看小子的了。”
　　商秀娥将希望寄托在孟衍身上，可当事人却对这幕光景，全然莫名其妙，当战场上巨爆掀天，孟衍也瞪着这幕画面，一片茫然。
　　“搞……搞什么？”孟衍错愕道：“尸体爆炸了？为什么会……”
　　“善哉，一切只因贪欲不满，因痴怨憎毒，但终究成空。”
　　“……拜托，说人话可以吗？”
　　“你有足够的智能去理解，又为何要问呢？”
　　在孟衍眼前，是一片漆黑无光的世界，黑暗中只有一个形销骨立的枯瘦老者，穿着一件又脏又破的黄袍，活像一具没剩多少肉的活骷髅，盘膝而坐，对着他微笑。
　　虽然有头发，可孟衍一眼便认出对方身份，因为老人身上，与烛华有太多相似的气息，样子虽然像黑暗中的一点烛光，散发出的存在感，却几乎照耀整个世界。
　　“……最后的……真佛？”
　　“呵呵，世间无佛亦无魔，垂死老头就是垂死老头，又何须将一切标签化呢？”
　　老人微微笑着，一举手，却在黑暗中打出一幕投影，立体的影像，正是外头千雪群峰的战局，孟衍看见那场惊天巨爆，吃惊得无以复加，再听老人提点，略加盘算，马上就明白状况。
　　“是那些被庇护起来的人……他们……怎么做到的？平日的饮食？一草一木，一雨一露？妈的，这事不是单纯千雪峰婆娘们能干的，肯定有祖凰一份力。”
　　孟衍呆了一下，骂道：“好狠，这诱饵下得够毒辣，世上果然没有平白无故的庇护，人就不该把自己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之前逃入涅槃净地，被划定区域躲藏的那批难民，涅槃净地飞升时，他们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可随后尸怪大军疯狂入侵，这些人再得不到什么庇护，它们本身实力就弱，又事出仓促，不及准备，一轮冲杀之后，估计是全灭了。
　　尸怪天生渴求血肉，大屠杀之余，各种撕肉饮血的勾当，肯定没有少干，平常时候也就罢了，可如果有人甘愿自我牺牲，吞服某些克魔药物后，以身啖魔，从内部爆发起来，尸怪就算强大，也禁受不住。
　　自古以来，被这种战术打败的强大妖魔，屡见不鲜，战术与药物都不难找，只是愿意自我牺牲的圣者困难得多。
　　不过，虽然有高度觉悟的自愿牺牲者，千难万难，可从古到今，被自愿者是从来都不缺的……


第九八八章 轮回古佛 圣冠神念
　　“战场上斗智、斗力，方法好像很多，可核心总是那几个，诱人上当，需要诱饵，只要诱饵选得好，不怕猎物不咬钩，布计就能顺利进行……”
　　孟衍道：“尸怪之类的东西，除了正面攻击之后，就以自爆之类的杀伤为最强，骷髅爆邪名远播，这不是什么难料的事，只是要事先用料准备，没法想爆就爆而已……坏就坏在这个要事先准备上，我那腹黑的师父，肯定想在敌人的自爆开关上，加一个引爆装置。”
　　“……只是可惜了那数十万生灵。”老人叹道：“他们死前，充满了苦痛，身遭大劫，种种惊怖，纵死亦不得解脱。”
　　“少来这套，解脱个屁？他们死得惨，不得解脱，老先生你是得道高人，最后的真佛，修了那么久，你得解脱了？”
　　孟衍哂道：“他们死得凄惨，这是不错，但即便他们不死，又如何了？他们不敢为自己而战，落荒逃到此处，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旁人摆弄，整颗心早已为恐惧所操弄，就算不死，这辈子也不会解脱，更别说什么离苦得乐，哪怕没有这场浩劫，名缰利锁，仍会紧缚住他们，解脱个屁！”
　　遭到正面顶撞，老人也不生气，枯瘪的面上，却浮现一丝淡淡笑意，“果然见事透彻，不愧是天命的伏魔尊者……”
　　“喂，别老来这一套好吗？我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小的，又来一个老的，你们同一个传销组织的，抢着拉我当下线啊？”
　　听到关键字眼，孟衍皱起眉头，“我也不是第一次和神魔之主打交道了，想要找我做事，大家明白拿好处出来，想用天命什么的来哄我，门都没有！”
　　“呵呵，你误会了，天命是苍天命定的轨迹，如果顺着发展，自然会实现，但天命绝非不可改易，如果个人的意志够强，逆天改命的事时有发生。”
　　老人笑道：“你出身特异，有机缘，更有因缘，能承大任，本来伏魔尊者是你的天命，为烛华化去她命中的一劫，但你拒绝这份使命，那命运的方向就发生更动，烛华必须独自去承受她途中的灾与劫，这是她所选择的天命。”
　　孟衍听得不是味道，皱眉道：“为什么听起来，你好像在怪我坐视她去送死一样？你比我强得多，如果你看不过眼，可以自己出手啊，你不出手，怪我坐视，我呸，我才不会因此有罪恶感。”
　　“差矣，天命是可以选择的，你选择了拒绝承接天命，烛华选择了背负起这份使命，人人有权选择，人人承担做出选择的后果，谁也逃不掉，又为何要为自己的选择有罪恶感？”
　　老人充满禅机地一笑，让孟衍半个身体都凉起来，自己可不喜欢这种笑，就像自己师父平常对自己的那种笑一样，每次只要这样笑了，后头都没有好事。
　　“之前烛华应该告诉过你，佛门不讲命运，唯见因果，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做的选择，每个选择，导致不同的结果，这些结果，又会成为其他结果的因，就此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老人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屏幕，仿佛看尽战场上无数尸骨背后的悲歌，喟然长叹。
　　“兵不厌诈，是胜者常言，身临绝境，不择手段去求生，这是生者本能，都无对错可言，只不过，无关对错，所做的每一个抉择，最终都会化为因果，降在每个人的身上……”
　　老人的话，让孟衍生出一股颤栗，想起在典籍中看过，有名将火烧藤甲兵，虽然大胜，却因伤亡太过，最终折了寿算，千雪峰此役牺牲掉那么多人，就算能胜利，后头又会否招来什么祸事？
　　挑动战争的是暗日神荒，千雪峰是为了求生而自卫，这样也遭报应，实在无辜，但话说回来，逃难来此，只求苟且偷生，却被牺牲掉的那几十万人，同样无辜，千雪峰的无奈如果向天诉，这些人的满腔怨毒，又要向何处诉？
　　想着这些，孟衍一时也茫然，忍不住摇摇头，道：“老头，你强行拉扯我过来，中断我和我母亲的说话，到底是想干什么？现在可没时间说废话的。”
　　“我佛慈悲，先前说这些，是希望让你明白，我佛门所修之道，并非论善断恶，也非执法守正，而是希望能了断因果，身无窒碍，方得解脱。”
　　老人又看一眼越益激烈的战场，道：“如此你杀我，我杀你，屠刀何时方止？就算真能杀灭一切，独占为尊，又岂能逃过果报缠身，如此冤冤相报，今日报又成明日因，众生同坠苦痛，何日方休？老头子无能，希望能一借尊者之力，为今日在此的众生，化消这苦痛的无限回圈。”
　　对方说着，甚至躬身朝孟衍一礼，孟衍可不敢受这大礼，连忙侧身一闪，道：“不敢当，神魔之主的礼，我受了心里不踏实，你愿意帮我，我很高兴，但我该怎么做？对面那边，既有神魔传承，还有神魔之主的分灵，我可打不过。”
　　“只你一人，当然不行，可若统合起你周边的力量，那就不同了。”
　　枯瘦老人道：“你的存在，本就是四方天地的一个异数，一个奇迹，照理说，神魔之主不可能与普通人族结合，可偏偏你父亲经琉璃镜城改造，早已不是普通人族，而三月山……又是一个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奇地，诸般因缘际会，造就出了你，更让你成为承载这段天命的唯一人选，有些事只有你能做，也唯有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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