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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卧室。在宽大的储藏柜里藏着一个保险箱,他拉开制动锁栓,把厚重的拉门打开。里面是他平时用的工具:假护照、大量各币种现金、一系列手枪。他往钱夹里塞了点瑞士法郎,又选了一把斯捷奇金九毫米口径的手枪,这是他最喜欢的武器。他把枪放到旅行袋里,关上保险箱的门。五分钟后,他发动奥迪车,动身前往苏黎世。
在欧洲政治极端主义的暴力史中,没有哪个恐怖分子的行为比“金钱豹”更为血腥了。他是一名职业杀手,足迹遍布欧洲大陆,从雅典到伦敦,从马德里到斯德哥尔摩,杀人无数。他曾经效力于西德红军、意大利“红色旅”、法国恐怖组织“直接行动”。他曾经为爱尔兰共和国军团杀掉一位英国军官,还为巴斯克独立团杀掉一位西班牙部长。他和巴勒斯坦恐怖分子保持着长期而稳定的合作关系。过去,他曾经为阿布·吉哈德效力,执行了一系列绑架和暗杀任务,除此之外,他还为狂热的巴勒斯坦恐怖组织头目阿布·尼达尔杀了几个人。还有,1985年12月,罗马和维也纳机场遭到的那次恐怖分子突然袭击,据说就是“金钱豹”在背后策划的。九年前,一位法国工业家在巴黎被杀,据说那次是“金钱豹”最后一次行动。一些在西欧情报局工作的人认为“金钱豹”因和老雇主发生争执而被杀。也有些人觉得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三
夜幕降临的时候,艾瑞克·兰格才到达苏黎世。他把车停在火车站北边一条破旧的大街上,步行去了班霍夫大街外的圣高特哈特酒店。酒店房间已经给他订好了。他没有带任何行李,不过酒店工作人员并没有感到奇怪。一些会议的性质极为机密,甚至连私家银行都不能被选为举办地,所以这家酒店经常被用来召开秘密会议。据说,希特勒在苏黎世会见瑞士银行家的时候就是在这家圣高特哈特酒店。
兰格坐电梯到了自己房间。进屋以后,他拉下窗帘,又花了一点时间调整家具的位置。他把一张椅子放在了屋子中间,正对着门,在椅子前面放了一张矮一些的圆形咖啡桌。他把手电筒和斯捷奇金手枪放到桌上。然后他坐下来,关掉灯。屋子里一片黑暗。
在等雇主来的过程中,他抿了一口寡淡的红酒。他的受雇条件是:不做中间联络员,不做善后。如果谁想找他办事,必须亲自来见他。兰格这样做倒不是因为个性使然,而是一种自我保护方式。他的要价很高,只有财力雄厚的人才能雇得起他,如果雇主背叛了他,那么他也是一个很懂得适时背叛、给对方下圈套的人。
晚上八点十五分,正是兰格和雇主约好的时间,有人敲门。兰格一手拿起斯捷奇金手枪,一手拿着手电筒把客人请到了黑漆漆的屋子里。当客人进来把门关上后,他把灯打开了。灯下的这个人是位身材较矮、穿着讲究的人,六十多岁,头上零星长着几根灰色头发。兰格认识他:卡洛·卡萨格兰德将军,宪兵队反恐组织的前任领导者,现在则是守卫梵蒂冈所有秘密的战士。这位伟大的卡萨格兰德将军曾经树敌无数,他的敌人们肯定特别羡慕现在的兰格,因为兰格正拿着上了膛的手枪对准这位曾经粉碎了“红色旅”的意大利救世主。“红色旅”曾经试图杀掉他,不过卡萨格兰德从一个地堡到另一个地堡,从一处兵营转移到另一处兵营,终究还是活了下来。虽然他没有被杀,但他的妻子和女儿却惨遭毒手。从那以后,老将军再也不像从前了,这也许就是他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在苏黎世一间黑漆漆的酒店房间,和一名职业杀手谈交易。
卡萨格兰德用意大利语说:“这倒像是在做忏悔。”
兰格用同样的语言回答道:“是的。如果愿意的话,您可以跪下来。
“我想我还是站着吧。”
“东西带来了没有?”
卡萨格兰德把手提箱拎了起来。兰格在灯光下举起手枪,让这个来自梵蒂冈的人看清楚。卡萨格兰德慢慢地挪动着,好像手中拿的是烈性炸药一样。他打开手提箱,拿出了一张大马尼拉信封,放到咖啡桌上。兰格用枪把把信封铲起,把里面的东西抖到自己腿上。一会儿过后,他抬起头。
“我很失望。我还以为你是让我去杀教皇呢。”
“你本来可以这么做的,对吗?你本来可以杀掉你的教皇。”
“他不是我的教皇,不过你说的倒是事实。我差点就杀了他。如果他们没有雇那个土耳其疯子,而是雇我的话,那天下午,前任教皇就死在圣彼得了。”
“那么我真庆幸他们没有雇你去杀他。天知道你还为他们干了些什么肮脏的事情。”
“你说克格勃?将军,我可不这么觉得,相信你也不会这么认为。克格勃不喜欢教皇,不过他们还不至于蠢到杀害教皇的地步。你自己也觉得不是克格勃干的,对吧?据我所知,你认为教皇的死是教会内部人阴谋策划的,所以你才没有把调查结果公开让外人知道。出于各方面考虑,只好隐瞒背后主使人的身份。这也正是个机会,好把罪责全都推到梵蒂冈的劲敌——莫斯科身上。”
“用教皇的死换来我们两国之间的和平,这种事早在中世纪之后就结束了。”
兰格把东西扔在咖啡桌上,说:“拜托,将军,这些话你应该对你的手下人说。这个人和那个犹太教授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是不会去做的。您还是去找别人吧。”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去找合适的人选。”
“那么您可就得花大价钱了。”
“说吧,多少钱?”
那人停顿了一下,说道:“五十万欧元,提前支付。”
“价格有点高,你不觉得吗?”
“不,我可不觉得高。”
卡萨格兰德假装思考了一下,之后点头说:“杀掉他之后,我要你对他的办公室做个彻底的搜查,把所有能证明他和教授或者那本书有关系的东西全部拿来。对了,你还得把他的电脑给我带回来。把这些东西带回苏黎世,然后和上次从慕尼黑拿到的东西一样,放在同一个保险箱里。”
“对于一个职业杀手来讲,运送死者的电脑可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卡萨格兰德看了看天花板,说道:“要加多少钱?”
“再加十万。”
“成交。”
“我什么时候在账户中收到这笔钱,就什么时候行动。有期限要求吗?”
“昨天。”
“那么你两天前就该来找我。”
卡萨格兰德转身走了出去。艾瑞克·兰格关掉灯,在黑暗中坐着,喝完剩下的红酒。
四
卡萨格兰德沿着班霍夫大街往前走,一阵风打着旋从湖面刮来。他现在真想跪下,在一位神父面前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可是他不能这样做。协会中有规定,他只能在协会内部的神父面前忏悔。由于卡萨格兰德工作性质的敏感性,他的倾诉对象也只能是马科·布林迪西红衣主教了。
他来到达尔街,街上很安静,两边是灰色的石头建筑,还有一些具有现代风格的办公楼。卡萨格兰德往前没走多远,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门廊前。门廊旁边的墙上有一块铜牌,上面写着:
贝克尔&普尔
私人银行家
达尔街26号
牌子旁边有个按钮,卡萨格兰德用拇指按了一下。门上安着一台鱼眼安全摄像机,他朝那里看了一眼,然后马上把目光挪开。一会儿过后,门打开了,卡萨格兰德走进了一间小型的接待室。
贝克尔先生正在那儿等他。贝克尔是个身材笔挺、穿着考究的秃头,据说他以行事绝对谨慎而出名,即便是在班霍夫大街这种保密气氛极为浓烈的地方。接下来的信息交换过程很简短,大部分是一些没有必要的礼节。卡萨格兰德和贝克尔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几年来多次合作过,只不过贝克尔还不知道卡萨格兰德是什么身份,以及他从哪儿弄的那么多钱。和往常一样,卡萨格兰德吃力地听着贝克尔讲话,就连平时说话时,他也把分贝降低到悄悄话的程度。卡萨格兰德跟他沿着走廊来到了装有保险箱的房间,他脚上穿的那双巴利便鞋走在大理石地板上没有一丁点声响。
他们进了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除了一张高脚桌以外,里面什么摆设也没有。贝克尔先生让卡萨格兰德稍等一会儿,拿来了一个金属保险箱。银行家说:“完事之后把它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话,我就在门外。”
瑞士银行家出去了。卡萨格兰德解开外套的扣子,又把里面的假内衬拉链拉开,里面装着几捆现金,这些都是罗伯托·普奇给他的。这个意大利人一摞一摞地把钱放进了保险箱里。
卡萨格兰德把钱放好以后,叫来了贝克尔先生。瑞士银行家把他送出门去,并祝他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卡萨格兰德重新回到班霍夫大街上,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地背诵《痛悔短祷》里面那些熟悉而令人舒坦的句子。
第10章威尼斯
一
第二天一大早,加百列就回到了威尼斯。他把欧宝汽车停在火车站附近的停车场,然后坐出租艇去了圣扎卡利亚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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