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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茬儿接一茬儿。
这边寒门领袖陈康稍稍唱罢,那边国子监祭酒虞世南便恰到时机的粉墨登场!
相比于年轻的陈康,虞世南的声望无论是在寒门还是士族中,都是一时无两,真可谓是德高望重之辈!
因此,虞世南的一出现,俨然气场十足。无论是在三千寒门学子中,还是围观的长安百姓,乃至沿街四周的领军卫府的军士内,立马引来一阵空前的骚动。
恰恰也正是因为虞世南的出现,才解了眼下长孙无忌进退维谷的尴尬局面。
只见陈康立马调头,放弃继续逼迫长孙无忌,而向虞世南谦卑有礼地拱手问安道:“晚生见过虞老大人!”
虞世南一副大家风范,轻轻挥了一下手,说道:“仲达无需多礼,你们的话老夫刚才在外头听见了。唉,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说善待天下读书人,因为你们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可老夫今天算是长了眼界了,没想到你们命运多舛,饱受着如此天大的冤屈,着实让我们这些尸位就餐的朝廷大臣们汗颜呐。老夫身为国子监祭酒,肩负着为皇上挑选可造之才的重担,可,可……唉,失察了,老夫也失察了。如此下去,我等与尸位就餐庸庸碌碌之辈有何区别呐?您说是吧?长孙大人!”
最后一声,虞世南直接想长孙无忌发问。
长孙无忌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揣测,虞世南这老东西话里藏针,莫非也是有备而来,专为这些寒门学子拉偏架而来的?
虞世南又是瞟了眼陈康,陈康会意,悄悄退了下去重新混进了三千学子的方阵人群中。
紧接着虞世南长叹一息,满是痛心疾首地冲长孙无忌叹道:“令天下寒门学子如此怨声载道,令天下读书人如此心灰意冷,我大唐朝廷也算是古往今来独一份儿了。呵呵,这皇上还有何颜面妄谈大唐盛世?我等身为臣子者,又有何脸面对其歌功颂德,奉承其为古往今来第一圣君?丢人,丢人呐,长孙大人!”
嘶……
长孙无忌越听越不觉得不是味儿,虞世南这老东西屡屡自贬自损自我挖苦的时候,都要拉上自己一把,这老东西明显就是指桑骂槐啊。
当即,长孙无忌冷着脸还击道:“虞大人,此言差矣!自前隋开办科举,开科取士以来,寒门学子的地位屡屡攀升。特别是到了当今皇上登基四年以来,高中红榜进入仕途的寒门学子更是不计可数,哪里会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啊。如果朝廷不善待不优待读书人的话,那朝廷干嘛还多此一举,对他们开科取士,让他们学而优则仕呢?功名仕途本来就是鲤鱼跳龙门,哪里是人人都能攀上枝头变凤凰的?
呵呵,我看这些寒门学子啊,啧啧,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虞老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对于这些居心叵测聚众闹事的寒门子弟,本官倒觉得是朝廷太过骄纵了,这才让他们胆敢犯禁,聚众在朱雀门小闹事。虞大人,你说呢?”
虞世南听罢,稀松的两条眉毛不由微微竖起一抖,心中暗叹,长孙无忌这厮真是够狡猾啊,居然闭口不谈关陇世族和官宦子弟的优待,相反,还拿朝廷和皇上来说事。
他暗暗琢磨了一下应对之词,想起郭业之前教授他的说法,张嘴就是一声轻哼,冷笑道:“长孙大人莫要避重就轻,在老夫看来,天下读书人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不能厚此薄彼。无论是寒门学子,还是国子监中的官宦子弟和世族子弟,他们只要可堪造就,朝廷都应该同等对待。不能因为出身贫贱或富贵,而将这些读书人的前程给限在条条框框之中。
因此,老夫昨日已经向皇上上奏,从今往后,国子监中不再专收官宦和你们关陇世族的子弟,更应该对天下寒门的学子开放。只要他们有才华,就应该让他们进来国子监中深造。同样,国子监中也不能再收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这些人进入仕途为官一方又能做些什么?将来指不定又如仓廪硕鼠般,吃着朝廷的俸禄,去干着搜刮民脂民膏的龌蹉事!”
虞世南这话一出,立马在三千寒门学子中引来一阵欢呼,更有好事者已经开始高声叫嚷世族子弟仓廪硕鼠,朝廷蛀虫尸位就餐。
声声刺耳却又声声进了长孙无忌的耳中,让他脸色臊红之余眼中迸火一般看着虞世南,咬牙切齿道:“虞世南,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这是要为这三千寒门子弟,向挑衅我们天策府功勋一众文武吗?还是说,你这是要与天下各道各州府的关陇世族开炮?虞世南,你知道你这样会给自己招来多大的麻烦吗?”
“呵呵,老朽已经是半截入黄土之人了,而且无妻无儿孑然一身,长孙大人,你觉得你这些话还能吓唬到我吗?”
虞世南耸耸肩,很是洒脱地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而且,老朽与你们天策府功勋为难,向天下关陇世族开炮又如何?反正奏折昨日便送到了皇上的龙案前,而且老夫在来这之前已经将今日朱雀门前之事一五一十地派人送进了宫中去,估摸着皇上这会儿应该都知道了吧?”
“什么?”
长孙无忌惊诧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本来就想在李二陛下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将此事消弭于无形。
可偏偏虞世南这老鬼,居然来这之前,便将此事捅进了宫中去。
混蛋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混蛋!
霎时,长孙无忌心中怒火汹涌,气得脸色青一块紫一块,肝火大盛,双拳紧紧握着,双肩瑟瑟发抖,怒喝道:“虞世南,你这是铁了心要与天下关陇世族过不去了,你这是自寻死路,你这是要自毁前程,你完了,你完了。关陇世族纵横数百年,岂能容你虎口捋须,虞世南你真的……”
“哈哈哈哈……”
虞世南越是看着长孙无忌这么暴躁,心里越是痛快,心中暗赞了郭小子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之外,立马摆出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高声喊道:“长孙无忌,你真觉得老夫会计较官场的得与失吗?还有,老夫今天不是为了现场的三千寒门学子而出头,而是为了天下寒门学子而出头。天下寒门学子,大唐十道数百州府的寒门学子,长孙无忌,你又知道有多少?”
“本官管你有多少?”
长孙无忌狠狠甩了一下袍袖,怒道:“天下寒门学子一起闹将起来又如何?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关陇世族才是大唐帝国最坚硬的柱石。同样,关陇世族的利益与尊严,岂容你等寒门之人挑衅?”
说到这儿,长孙无忌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今天,只要我长孙无忌在此,无论是你虞世南,还是这三千寒门学子,谁也别想进这朱雀门见皇上一面。哼,如你们还冥顽不灵,还滞留此地不肯散去,就休怪本官狠下心肠,血腥镇压你们这群赤脚书生。”
言罢,长孙无忌不顾身边这些学子的满脸愤怒和声声讨骂之声,朝着朱雀门城楼上高喊道:
“朱雀门守城将士听令,若再有学子再胆敢滞留门下,堵塞城门与通道,便给本官放箭统统射杀,以儆效尤。这一切后果,圣上怪罪与天下骂名,皆由我长孙无忌一人承担!”
“你敢!”
“我看谁敢放箭?”
两道厉啸骤然响起,一道来自长孙无忌跟前的虞世南口中,另外一道却来自三千学子的人群方阵之中。
方阵中这道声音并非发自陈康,声音亦是略显苍老,不过胜在刚正威严。
声音落罢,方阵中的学子突然涌出一条通道。
只见通道处走来一名身穿绛紫绯袍的老者,与虞世南差不多年纪,他的身后有四名身穿儒袍之青年,应该也是读书人身份。
而刚才第二道喝阻,正是来自这位老者。
老者身后的四名儒生正抬着一尊泥塑,随着绛紫绯袍老者徐徐走向长孙无忌。
这尊泥塑足足一人高大,赫然就是儒门先师孔圣人的塑像。
三千学子见着孔圣人的泥塑,居然纷纷双膝落地,跪了下来。
跪下之后,一个个面色庄重,口中恭敬地高呼着孔圣先师
“长孙无忌,你焉敢冒天下之大韪,射杀圣人子弟?好,好一个当朝首辅,好一个天下文臣之首的长孙无忌啊!今日老夫带着四名门下弟子,还有先祖塑像坐镇于此,尽管放箭吧,圣人子弟遍及四海,我看你究竟屠戮到几时?”
绛紫绯袍的老者一声暴喝后,人已经逼近到长孙无忌跟前。
长孙无忌定睛一看来人,瞅清了样貌,居然是他?
一时间,他整个人的脸色神情都松垮了下来,心中叫苦连天,苍天啊,他怎么也搀和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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